第21章
“擎遠哥,還痛不痛呀?”陸恪行剛一進門,就聽見他弟弟仿佛沁着蜜的聲音,瞬間有些莫名的牙疼,立馬轉身走了,這裏不需要他。
和陸恪行有同樣感覺的還有秦蟬,正寫藥方的手一抖,原本的字跡變成突兀的墨點,他眼角抽了一下,重新換了一張紙。
“不疼。”洛擎遠胸口悶痛,壓低聲音咳嗽兩下,無奈道,“眼睛腫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命不久矣。”
“洛擎遠!”陸知意被洛擎遠語氣中的漫不經心氣到,他握着拳頭,卻不舍得對面前的人發火,只是背過身開始生悶氣。
“終于有點活力了。”洛擎遠笑道。
陸知意低着頭小聲開口:“擎遠哥,對不起,要是我不自作主張帶走那些人,你也不會受傷。”
“什麽時候學會把別人的錯攬到自己身上,只要我沒停止調查,幕後之人就不可能會放過我。”洛擎遠把人轉過來,敲了他額頭一下,“我家知意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膽小?”
不知道被哪個字眼讨好到,陸知意揉着腦袋,用慣常撒嬌的語氣道:“你昨晚都吓到我了……”
“小傻子,你又不是我的敵人,有什麽可害怕的。”洛擎遠無奈道,心也因為面前人的小心翼翼痛了一下。離開京城之後,陸知意瘦了許多,臉還沒他巴掌大,洛擎遠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忍住把人擁進懷裏的沖動。
“擎遠哥,你在哄我嗎?”
洛擎遠笑着說:“誰讓我是你哥呢,肯定要哄心情不好的弟弟。”
陸知意原本歡喜的聲音突兀地停下,嘴唇開開合合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只悶聲道:“哦。”
秦蟬無奈地搖搖頭,他這傻徒弟看着不像對陸知意毫無感情,根本就是把人當成眼珠子一樣護着,因為他差點受傷就除掉所有殺手,但偏偏,他又一次次試圖将人推開。
“快回去睡覺吧,我不用你守着。”洛擎遠仿佛沒看見陸知意的表情。
“那我走了。”陸知意一步三回頭。
“嗯。”洛擎遠道,“你再磨蹭,我就要開始和你算偷偷跟來河州的賬了。”
Advertisement
“就知道吓唬人。”陸知意小聲嘀咕。
走出房間後,陸知意後知後覺感到疲憊,一連打了幾個哈欠,臉色也有些蒼白。
“小知意,過來。”
“神醫師父,幹嘛呀?”陸知意老實走過去。
“就你這臉色,看着比躺床上的那家夥還嚴重,等會我開方子,讓下人給你炖幾道藥膳補補。放心,肯定沒有一丁點藥味。”秦蟬忽然拖長語調,“小知意啊,就這麽喜歡我那傻徒弟?”
“嗯。”陸知意心裏早就做好打算,無論如何都會纏着洛擎遠一輩子。可是他又在害怕,洛擎遠會厭惡他。
年輕人啊,秦蟬看着陸知意的背影,又回頭看了一眼洛擎遠,捋着胡須故作高深莫測。
“傻徒弟,當局者迷。”秦蟬送藥過來時,忽然說。
“什麽?”洛擎遠裝傻。
“沒事。”秦蟬心道,感情的事情外人不能瞎摻和,随他們去吧。
洛擎遠明白秦蟬的意思,都經歷過了一世,和陸知意糾糾纏纏十幾年,他當然能看出來陸知意對他的感情。只是,昨晚發生的事情讓他更加想要将陸知意擋在黑暗之外,陸知意在他懷裏死去這件事對他的影響比他以為的還要深。
藥苦得過分,洛擎遠無聲嘆息,其實他已經看出來陸知意不像他以為的那樣簡單,但是他心裏還抱有一絲希望,陸知意沒有那麽早被牽扯進陰謀之中。
洛擎遠在床上躺了兩天,陸知意就跟在後面照顧了兩天,恨不得睡覺都陪着。
“知意,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陸知意正準備剪滅燭火時,洛擎遠輕聲開口問。白日在花園裏,陸知意躲野貓的步法有些許前世的影子,并不像他一直表現的那樣,文不成武不就。
“當然沒有呀。”
燭火被剪滅,屋裏瞬間變得漆黑,只能隐隐看出一道輪廓,洛擎遠輕聲道:“知意,你從前寫了保證書,不會對我撒謊。”
模糊的記憶浮現,陸知意淺淺笑了一下,意識到洛擎遠看不見,笑容又沒了:“放心吧,我騙誰也不會騙你。”
說完這句話,陸知意飛也似的遛出房間,生怕洛擎遠還問他什麽。
小騙子,跑得倒挺快,遲早要收拾他一頓,洛擎遠心想。
深夜,洛擎遠出現在陸恪行的書房中。
“關于你當初受傷,我查出一些事情。”陸恪行道。
“除了和洛家有關,還有呢?”
陸恪行用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桌子上寫下“裴”字。
裴家目前由裴太傅當家,他身為兩朝元老,更是繼後的父親,二皇子陸恒的外祖父。
很顯然,事情已經不單單和洛家的家事有關,背後還牽扯到了奪嫡。
“你從牢裏帶走的人呢?”
“他們在很安全的地方,等到需要的時候,那些人自然會開口。”洛擎遠道。
陸恪行知道洛擎遠的母親給他留下了不少可用之人,倒也沒繼續問下去。
“殿下就這麽相信我?”
陸恪行直接給了洛擎遠肩膀一拳:“要是連你和知意都不再可信,那我這個太子也不必做了。”
離開陸恪行的書房之前,洛擎遠忽然看了一眼屏風。
“意兒。”陸恪行走到屏風後,“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擎遠,你的身份。”
“再說吧。”陸知意瞬間變得可憐兮兮,低着頭對手指,“我不敢讓他知道。”
“你瞞得越久,要承受的後果就越嚴重。”陸恪行道,“別仗着擎遠寵你,他脾氣沒你想的那麽好。”
“那就等回京城之後,他腿傷治好再說。”
“你的事情自己解決,到時候別來找我哭就行。”
“我陸知意就不會哭。”
陸恪行打開桌上的食盒,他這兩日有些咳嗽,裏面是一碗湯藥,他笑着看向陸知意:“弟弟,孤要喝藥了。”
苦澀的藥味瞬間充斥在房間裏,陸知意眨眨眼,眼珠子斷線似的往下掉:“陸恪行,你欺負人。”
陸恪行三兩口喝完藥,打開窗戶通風:“不逗你了,明日還要去城中巡視,早點回去休息。”
陸知意面上一臉不悅,心裏卻不怎麽生氣,陸恪行只在外面成熟穩重,實際上幼稚得很。他看着陸恪行笑,心裏忽然浮上些許難過,好像曾經差點就永遠失去過一樣。
原本以為來河州需要做的事情已經全部解決,他們很快就能夠返回京城。誰知道第二天,陸恪行他們卻在鬧市遭到異族死士的攻擊。
彙報完街上發生的事情,葉子小心看了洛擎遠一眼,被吓得語氣一變:“大公子!”
茶杯在洛擎遠手中化成齑粉,他聲音冷靜地過分:“順着這條線查裴家與北境。”
葉子鮮少見到洛擎遠這個樣子,幾乎都與世子有關。上一次,大公子發這樣大的火是因為,宮裏的宴會上,二皇子陸恒哄騙五歲的陸知意,把他關進荒廢許久的冷宮。
陸知意被凍了一夜,被找到時呼吸都已經極為微弱,足足養了一個冬天才将身體養回來,大公子更是開了夫人留下的私庫,拿出許多宮裏都沒有的名貴藥材。
陸恒,洛擎遠在紙上寫下這個名字,很快,所有字跡都被墨水覆蓋。
前世,陸恒在來年春獵時馬匹受驚,意外闖入山林深處,躲避野獸襲擊滾下山崖,雖意外撿回一條命,但成了廢人,連手指都動彈不得。
洛擎遠猜到,這件事估計是陸知意所做。
再後來,裴太傅勾結北境異族,大軍壓境。彼時,大晏缺兵少将,洛擎遠臨危受命,領軍去北境。
也是那一場戰争,洛擎遠失去母親留給他的全部暗衛。
陸知意甚至被捉去當成人質,更是在那次之後,他開始服用激發內力的丹藥,毒也越積越深,直到藥石罔效。
戰争結束後,裴家被誅九族,繼後被賜死,陸恒很快也随他們而去。
重生之後,洛擎遠一直在查裴家與北境的聯系,始終是一頭霧水,而現在終于有了點線索。前世未來得及清算的賬,現在也可以一一計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