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裏下了雪,地上聚起薄薄一層白,太陽才出來沒多久,積雪就已經無影無蹤。洛擎遠伸出手,一滴融化的雪水自房檐墜落。年節裏這段日子太過于平靜,讓人莫名覺得快要有危險發生。
上元節這日,京城中有花燈會。陸知意喜歡熱鬧,除了去年他因為傷閉門不出,以往這日,陸知意都要鬧着他出門玩。今年也不例外,陸知意嚷嚷了好幾日。當然,他原本也沒打算拒絕,只是壞心眼地覺得陸知意撒嬌賣乖的樣子很有趣。
洛擎遠的新宅子離主街更近,外面一整條街都挂上了花燈,遠遠看過去像是許多落入夜色的星辰。陸知意推着輪椅朝前走,偶爾會停下到旁邊的攤子上買些東西,全都丢給輪椅上的人,洛擎遠低頭看見懷裏一堆完全沒用處的物件,笑得十分無奈。
他倆的長相過于紮眼,尤其是陸知意,在夜色中也最引人注目。京城民風開放,今日又是上元節,才短短一小段路的功夫,送禮物的,故意跌倒的,甚至還有光明正大上前表白的。
洛擎遠不動聲色朝遠處的侍衛打了手勢,他們身邊的人才少了些,但還是有不少目光落在他們身上。這時,他瞧見路邊的攤子上的面具,上前去買了兩個,陸知意搶着要自己挑,将狼面具給洛擎遠,小狐貍的面具留給他自己。
面具遮住陸知意大半張臉,只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他一雙眸子倒映着點點燈火,仿佛兩枚最昂貴的琉璃。
陸知意半俯身湊到洛擎遠面前,微紅的唇開開合合:“擎遠哥,我戴這個面具好看嗎?”
洛擎遠別過視線,清了下嗓子:“想知道,等回家以後自己照鏡子。”
“哼。”陸知意又湊近一些,“為什麽不看我?”
面具之下,洛擎遠眉頭微皺,視線始終在陸知意的唇上,他握住人的手腕,稍微用力,将人扯到身後:“在街上呢,別鬧。”
“那等回家再給你慢慢看。”陸知意笑着說,“走吧,我們去前面逛逛,也不知道原先那些小吃攤今年有沒有來。”
洛擎遠和陸知意都沒有發現,原本偷看他倆的人默默離遠了一些,原先以為是兩位良人,誰知道人家兩位可能才是一對。
陸知意吃了一路,洛擎遠懷裏的東西又多了些吃食,衣服上沾了各類食物氣味:“陸知意,吃不下就別買這麽多。”
陸知意可憐兮兮道:“我都想嘗嘗看,又不能只買一口,其他的等回去帶給如墨姐姐她們。”
路口的酒樓前面聚了不少人,都是猜燈謎或者看熱鬧的人,陸知意抓過來一個人問才知道酒樓猜燈謎的獎品,除了和往年一樣華美的花燈之外,還有兩枚城外道觀平日不出售的姻緣符,正好應了今天的景。
陸知意眼珠子轉了轉,垂眸看着洛擎遠的發頂,嘴角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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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那個。”陸知意指着酒樓上那個精致華麗的花燈,“擎遠哥。”
“那你過去答題,我幫你報名。”洛擎遠道。
“可是我不學無術,不會!”陸知意蹲下,捏住洛擎遠的袖子,晃了晃,“你不給我拿到,我等下就要鬧了。”
洛擎遠的目光投向旁邊那個因父母不給買吃食而坐在地上打滾哭鬧的三歲孩童,接着看向旁邊撇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淚的陸知意:“陸知意,你今年幾歲?”
“十七!”這句話說的是一個理直氣壯。
旁邊那個哭鬧的小孩止住哭泣舉着糖葫蘆看他們倆,陸知意一點不害羞,繼續撒嬌:“以前每年你都會給我贏來最高處的那個花燈,去年我們沒出門,今年難道又拿不到嗎?”
最終,陸知意還是心滿意足拿走了最高處的那個花燈,以及裝着姻緣符的香囊。他很清楚,洛擎遠很少會拒絕他的要求,所以才會将他慣成這樣。
“洛述,這不是你的殘廢大哥嗎?”身後忽然傳來讨人厭的聲響。
陸知意抱着花燈回過頭,發現是幾個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剛才說話的人是裴家的嫡孫裴延,洛述站在裴延身邊,與洛擎遠的視線撞在一起後急忙低下了頭,他一向畏懼這位兄長。
裴家子嗣不豐,到現在也就只有一位嫡孫。裴延比陸知意小三四歲,從小就被寵得不知所謂,口無遮攔,禍事闖了一件又一件。
“裴延,如果不會說話,那就把舌頭割了。”陸知意冷聲道。
“原來是榮王世子,我還以為是誰呢?”認出陸知意以後,裴延笑道,“那我們不打擾了。”
洛擎遠低着頭整理陸知意丢給他的那堆東西,完全無視面前的幾個人。陸知意氣鼓鼓瞪着走遠的那幾個人,洛擎遠看見後笑道:“別因為那些人影響出來游玩的心情,都拿到想要的花燈,還不開心嗎?”
陸知意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洛擎遠剛才答題時的模樣,周圍人在他的映襯之下都顯得灰撲撲的。
也許是因為洛擎遠太強大了,坐在輪椅上也絲毫不能影響到什麽,所以陸知意總是會忘記,他的洛哥哥現在行動不便。而且真正的罪魁禍首,仍舊逍遙法外。
陸知意眸中閃過殺意,等看向洛擎遠時又只剩下綿綿情意:“擎遠哥,我們回家。”
回家後,陸知意将帶回來的花燈挂起來,牆上還挂着十幾個花燈,其中兩個看着時間久遠,已經有些褪色。
沒過幾日就是陸知意的生辰,今年他特意去晏帝那兒請旨,決定不再大辦生辰宴,太過于鋪張浪費。他生辰這日,許久未回京的榮王夫夫見了兒子一面,齊霜還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其中混着兩三道顏色怪異的,一看就是出自榮王之手。
陸知意從洛擎遠那兒收到的禮物是一把匕首,陸恪行看見後道:“每年都是這些,擎遠,你是多怕意兒保護不好自己,送這麽多防身用品。”
無論收到什麽,陸知意都很開心。
這天夜裏,洛擎遠收到了一份來自邊關的信件。
天際微微發亮,城外十裏處,一匹快馬飛馳而過。
京城的年味還沒有散去,來自邊關的急報輕易打破所有平靜。八百裏加急,邊境的朔城與雲城失守,如今慶州也岌岌可危。
洛擎遠知道的事情還要更多點,比如朔城與雲城的守将苦苦堅守十日,派出去求救的人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們未能等到朝廷派去的援軍,慶州太守派了好些路人馬,才終于有一隊成功抵達京城,将戰報送到禦前。
聽到消息時,洛擎遠正在禁軍營的演武場,陸知意咬着下唇:“擎遠哥,你是不是又要去打仗了?”
“嗯。”
陸知意看着洛擎遠眼中的勢在必得,沒再說什麽,只是心頭萦繞的不舍與不安越來越深。
朝堂上也是吵了許久沒結果,如洛擎遠所說,如今朝中無将。
若不是陸知意與洛擎遠攔着,陸恪行就要去晏帝那兒請命。
一天後,已經告病在家多年的安南侯雲崇連夜入宮,與晏帝商談幾個時辰後,決定在三日後領兵支援慶州。
與此同時,他還在晏帝面前點了洛擎遠與他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