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祖孫倆又說了會話,沒過多久,太後臉上就滿是倦色。陸知意看見後心裏不舒服,也不敢表現出來。太後握着他的手,輕聲道:“意兒,每個人都逃不過生老病死,沒什麽好難過的。”

陸知意眨眨眼睛,逼退眼眸中的淚意:“我知道。”

秦蟬最近沒事也總愛同他說這些大道理,他都明白,但遇上事情時不可避免還是會難過。他手指拂過腰間的挂墜,銅制短劍的邊角都變得圓潤,握緊也沒多大的痛感。洛擎遠不知何時知道他被挂墜戳破了手指,将東西拿去打磨了一遍後,才重新為他挂上。

陸知意咬着下唇,盯着炭火發呆,他想洛擎遠了。原先去河州赈災時,他還敢跟過去。慶州,他卻不敢偷偷跟着去,本來打仗就辛苦,他怕會給洛擎遠添亂。

等太後睡着後,他才退出寝殿,讓秋顏幫着去旁邊的偏殿整理榮王送來的那些東西,最後帶走了幾個喜歡的小把件。

離開太後寝宮後,他打算去冷宮看看寧叔,前些日子,他詢問秦蟬後送去了些養身的藥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話服用。

冷宮距離東宮不遠,陸知意打算順道去關心一下忙碌的兄長。

引路的小太監大約是新入宮的,帶着陸知意繞了遠路,眼前的景色卻有些熟悉。錦繡宮,那是他當初還做皇子時居住的地方,當時,這裏總是宮裏最熱鬧的地方。錦繡宮三個字,都是出自當世大儒之手,也是造辦司用極為名貴的木材雕刻而成。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六皇子最是受寵,甚至有人懷疑太子的位置都要換人做。哪成想,不過短短幾年的功夫,宮裏宮外,已經沒人再敢提六皇子這三個字。

如今,那座宮殿早就住進了其他人,有笑鬧聲隔着宮牆傳出。陸知意腳步頓了下,打發走那個引路的太監,他擡腳繼續往冷宮的方向走。

經過禦花園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他:“世子。”

“郡主。”

謝千寧穿着紅色勁裝,看樣子像是練武回來,當他不假裝女兒家的嬌蠻姿态時,隐約可見幾分灑脫的少年意氣。

“太後這些日子總念叨你,有空還是多進宮看看她。”謝千寧道。

陸知意點點頭,眼見着太後氣色愈發不好,過一日就少一日。他見謝千寧面上的關心不似做僞,心想謝千寧之所以在宮中這麽久都沒被人發現秘密,想必也與太後有關。

謝千寧忽然靠近兩步:“聽聞洛公子去了邊關,想必世子是有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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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就不該有好臉色,謝千寧煩人得很,陸知意翻了個白眼:“郡主還真是關心我們。”

謝千寧望着前方,天空似乎都被高高的宮牆隔斷,他道:“我只是比較羨慕洛公子能征戰沙場,不像我,只能被困在狹小的宮牆內。”

“郡主這些日子都在練武,難道打算以後上戰場嗎?”陸知意問。

“當然,總不能只是為了防身。”謝千寧笑得肆意,低聲道,“難道我還能裝一輩子女子嗎?你哥應該不會也一樣黑心,還要繼續留我在宮裏當人質吧。”

陸知意無奈道:“郡主大人,慎言。”

“世子您竟然也學會謹慎了?”謝千寧捂着嘴笑,“放心吧,我要是随便就口無遮攔,哪能在宮裏活這麽久。”

陸知意看見謝千寧這幅模樣,沒好氣道:“就你這樣子還去戰場,打算用臉殺人嗎?”

“世子想試一試我的武功?”謝千寧笑道。

“不用。”陸知意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他才不随便作死,而且他也不想跟謝千寧走太近。

謝千寧恢複了平日裏的笑容:“世子,那我就先告辭了,不然明日滿京城都會是關于你我的流言。”

陸知意冷漠道:“麻煩您快點走,擋我路了。”

謝千寧笑得花枝亂顫,陸知意只覺得莫名其妙,快步往冷宮處走,他懷疑謝千寧腦子有點問題,改日應該讓神醫師父給他紮兩針。

宮裏到處都是春意,只有冷宮範圍內仍舊一片蕭索,就連地上的雜草都不願意鑽出來,只有星星點點的綠意。

“世子,您來了。”寧衿正從廚房裏出來,有淡淡的藥香味傳出。

陸知意滿意地點點頭,随後又懷疑道:“寧叔,你該不會知道我今天過來,所以才熬藥吧。”

寧衿一臉無奈的笑:“世子,要不然我将藥渣挖出來給您看。”

陸知意還真的去看了埋在花壇裏的藥渣,味道沖得他頭暈,趕緊讓人重新埋好。

冷宮裏的兩個人仍是穿着破舊,但比起冬天時還胖了一些,陸知意也算是放下心。他總覺得只要他不看着點,他在意的人就會出問題,總是忍不住想東想西。

陸知意原本還想去東宮看望孤獨的兄長,結果那人公事繁忙,連理他的功夫都沒有,惹得他在東宮發了一通火,氣鼓鼓回家了。

入夜,陸知意盯着漆黑的夜空,白鷹熟門熟路落在窗棂下,歪着頭蹭了兩下陸知意,想要讨食吃。主人冷漠地推開它,而後解下它腳腕上的木質機關盒,三兩下打開後,取出了其中的東西。紙條上只有兩三句話,陸知意卻反複看了許多遍。

洛擎遠在離開之前,答應會與他用白鷹通訊,但過了好些日子,他才收到這張紙條。陸知意點了點白鷹的頭,夾起一塊生肉喂給它吃:“我居然有點羨慕你這家夥了,随時都可以飛去見他。”

不知為何,一向不愛與人親近的白鷹對待洛擎遠态度倒挺好,撒嬌的姿勢也異常熟練。就是洛擎遠不怎麽待見他,看他的目光和看廚房裏那些雞鴨鵝也沒區別。

被牽挂的洛擎遠此時也未入睡,他正根據前世的記憶繪制邊境幾城的輿圖。到了深夜,才用了一碗涼透的粥。

才剛開春,各地的糧草都有限,他們能有得吃已經算是幸運。

門忽然被推開,一個胡子拉碴的人探頭進來,他還沒開口,洛擎遠已經出聲:“陳副将找我有何事?”

被稱作陳副将的人遞給洛擎遠一個油紙包:“早上挖的陷阱捉了不少野兔子,那群人餓死鬼投胎一樣,好容易給你搶個兔腿回來。”

“多謝。”洛擎遠也沒跟他客氣,随後道,“京中的糧草過些日子就會送來,再忍幾天。”

陳副将嘆了口氣:“洛小将軍,你就是年輕,朝廷送來的糧草,等到我們手裏時能剩兩成就算不錯了。”

“放心吧,這次不會了。”洛擎遠道,他相信陸恪行不會讓他失望,更加相信陸知意。想到信裏,陸知意說他即将去戶部,洛擎遠忍不住笑了笑,估計那群老家夥要被他氣死。

陳副将原本還想反駁,但不知怎麽回事,居然很想相信洛擎遠的話。

雲崇的不少下屬起初都對洛擎遠有意見,覺得他和京城裏那些纨绔世家公子沒什麽差別,加上他俊逸不凡的好樣貌,看起來和戰場毫不相幹。再說,他還坐在輪椅上,上戰場怎麽殺敵,添亂還差不多。據說他的腿也是打了敗仗才受傷,他們完全不理解侯爺為何要帶這人出征。

等兩場仗打完,他們已經完全改觀。戰場上的洛擎遠像是變了一個人,騎馬時也完全看不出來腿腳不便。他們原先還等着看小公子殺人後害怕出糗的樣子,結果他取敵人首級時眼睛都不眨一下,滿身浴血回城時仿佛是地獄裏走出的魔鬼,讓人心生畏懼。

洛擎遠有前世經驗在,再加上雲崇郁渺這對從前戰無不勝的好搭檔,原本勢如破竹差點攻占慶州的敵軍開始節節敗退,很快就退至朔城。

雖有部分百姓在戰争前逃離,但是大部分人依然留在雲城與朔城裏。敵軍将領看見他們追過來後竟然把百姓抓起來擋在陣前,邊關的百姓骨子裏都帶着不屈不撓,連一句讨饒聲都沒有,嘴裏甚至叫喊着甘願赴死。但雲崇絕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大晏百姓被屠殺,他只好暫時回到慶州,與部下商議新的應對之法。

洛擎遠早就知道不可能一直這麽順利,比許多人都要平靜。他将繪制好的輿圖交給郁渺,而後退到人群外。白鷹在天際盤旋,洛擎遠下意識摸向腰間。

“想你家小世子了?”雲崇走過來問。

洛擎遠用手掌遮住香囊,面無表情道:“沒有。”

雲崇啧啧兩聲:“年輕人啊,就是喜歡口是心非。”

洛擎遠沒有反駁,卻冷着臉讓人推他回房間。他又翻出香囊裏的那枚平安符看了一遍,這才注意到香囊的內部繡着兩個極小的歪歪扭扭的字:知意。

作者有話說:

我找到瘋狂卡文的原因了,是睡眠不足。昨天睡得好,今天就寫得比較順。希望今晚鄰居家的小寶寶乖一點,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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