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還魂人
若是,若是薛榮華死了,若是······。
“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功夫了。”
薛榮華說這話的時候不帶絲毫的感情。她只是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撩了下額前的碎發。
“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誰害的你這樣,是誰,讓你去陷害我。又是什麽人,一直欺淩你。羞辱你。你盡心盡力的為他們肝腦塗地,現在。你出了事,她們卻對你避之不及甚至連一句好話都沒說過。”
布局簡陋的屋子裏,只有一根銀燭搖搖欲墜。
薛榮華的聲音纖細。此時更是刻意放低的聲調。燭火晃動,她的一字一句便就如同細小的燈花,一朵朵燙在薛瑤華的心上。
“······夫人”
薛瑤華的聲音滞澀。像是想起什麽害怕的事,她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袖子裏的金簪啪的掉在地上,她卻只是愣愣的看着。連伸手都忘了。
“夫人,夫人······”
如同陷入夢魇。薛瑤華的表情都痛苦起來,“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多年,我。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嗎······”
“我的生母······你怕父親過于寵愛她,我,我就幫你在父親面前陷害了她······”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還要這麽對我?”
這就是攝魂術的好處了。
薛榮華不動聲色的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金簪,金簪明顯是幾年前的款式了,也就只有薛瑤華這種為往上爬不擇手段的蠢貨才會當個寶。
只是連親生母親都能陷害的人,難道真的就心甘情願的為葉夫人賣命嗎?
薛榮華冷笑一聲,出手如電,點住薛瑤華脖頸處的大穴,待她軟軟的倒在地上,薛榮華四處環顧一番,吹熄蠟燭,合上門窗,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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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不知何時停了,只是越發冷的厲害,薛榮華望一眼天上慘淡的星子,不由得裹了裹身上單薄的短衣。
有了薛瑤華的信物,之後的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她唇角挑起一抹笑意,然而這笑意不過片刻就凝固了。
眼前的小路上,不知何時站着個身着雪狐披風的公子哥。
他一頭黑發被一只溫潤的白玉簪束好,更顯得其人如玉,兩人隔的如此之近,甚至近的薛榮華都能看清他臉上那玩味似的笑意。
楚縱歌挑了挑眉,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了薛榮華一番。
“這衣服不太襯你。”
他說,甚至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我覺得,還是緋紅适合你一點。”
“庶出之身,怎敢穿緋紅。”
薛榮華冷冷的回道。
她面上雖不見有什麽表情,但心中已經驚濤駭浪一般不可收拾。
是,慕琅華已經身死,這具十四歲少女的身體自然也不能與她往昔比肩,但是,但是······。
薛榮華下意識的捏緊手心的幾根銀針。
但是無論如何,憑她的敏覺,都不至于有人離得這麽近卻毫無發現。
而這,只能說明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測,恐怕就算是以慕琅華之身,她也沒多少勝算。
各種結果已經在心中飛快的演算過一遍,薛榮華的額角沁出些許薄汗,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來人一步步,又朝着她走來。
“庶出之身?”
楚縱歌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輕笑一聲,“我看你可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庶出之女啊,深夜到這薛家的家廟來,還以攝魂之術誘騙姊妹,甚至還在妹妹的屋子裏放了攝魂香,以便她能更聽你的話,薛二小姐,你倒是說說看,這些,是庶出之女該做的嗎?”
他居然都看到了。
薛榮華眼中有隐晦的殺意一閃而過,但緊接着,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行,憑她此時的武功,想要殺掉眼前的人,簡直是難于登天。
“······是她先算計我的。”
片刻的死寂後,薛榮華開口,她略略揚着頭,神色也沒有絲毫的慌亂,“端王爺深夜在此等候小女,莫不是就為了跟我說這幾句話吧。”
月稀星滿天,只是眼前女子的眼睛竟比星子更亮。
楚縱歌愣了愣,一時竟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撫摸少女這雙美的不可方物的眼睛。
然而下一秒,就有冰冷的觸感抵住了他的喉間。
“這是我從庶妹那裏找來的簪子。”
薛榮華的臉色蒼白的厲害,但是手上卻絲毫不減力氣,楚縱歌甚至能感受到一點輕微的痛感,而他僅僅微微皺了皺眉。
“你用了攝魂術裏的瞬息?”
薛榮華沒有答話,只是簡單的點一點頭,瞬息技如其名,能在極短的時間裏攝住心神,只是此招亦是殺敵八千自損一萬的招式,此時薛榮華胸口處氣血翻湧,痛苦不堪,也虧的她是真正沙場征戰多年的好手,才能忍着痛,好好的站在這裏。
“現在,王爺可以跟我把話說完了。”
“胡鬧。”
楚縱歌難得的沉了沉臉色,“你的攝魂術不過才習得皮毛罷了,這麽頻繁的動用,怎麽,教你攝魂的人沒告訴你會走火入魔如同癡兒嗎?”
“縱使皮毛,亦可制人。”
薛榮華的喉間一甜,卻叫她生生忍住了,只抿了抿下唇,“今夜王爺既然看到了我的所做所為,那麽,想必王爺有比兩敗俱傷更好的提議吧?比如,告訴我王爺今夜又是為何會出現在此?”
“你真是,讓我更意想不到了。”
楚縱歌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他似是笑了笑,毫不在意的伸出手,單手解下身上的披風,随意的仍在薛榮華的肩上。
“攝魂術源自西戎,乃是由藩僧之流所創,難得考究,中原之地偶有聽聞,也只當是不入流的把戲罷了。”
他瞥一眼薛榮華,眼中有意味不明的光,“就算是有人有機緣能得到攝魂術的密法,修成者仍然取千者之一之數,你可知為何?”
“為何?”
薛榮華心裏有着隐隐的預感,仿佛有什麽答案就要破繭而出,她死死的盯着眼前清隽風流的少年,似乎想從那張無暇的臉上得到些許答案。
“因為修行攝魂術者,必須得是,還魂人。”
仿佛心中有個地方被狠狠捅出來,出乎意料的,薛榮華在聽到這句話後反而慢慢鎮定了下來。
“還魂人?”
她似是在細細揣摩着這個詞,片刻,夜雪重新紛紛揚,她收了手中的金簪,一字一句的問道:“那不知端王爺你,又是何處的還魂之人?”
這一夜,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等到次日日上三竿,宋婆子領着個鼻青臉腫的小厮鬼鬼祟祟的敲響晴雪閣的大門時,薛榮華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圓桌上,由墜兒伺候着吃起了午飯。
薛家是一直就顯貴,這種大戶人家在夥食上也是講究的緊,以前薛榮華是個默默無聞的庶女,在薛府,就是得臉點的丫頭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但是,而今,自然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墜兒笑吟吟的引着宋婆子進來,且見薛榮華的圓桌上正支着個石頭鍋咕咚咕咚的冒着香氣,見宋婆子疑惑的眼光,墜兒淺笑如花,指着那口石鍋道:“這是端王爺府中今日才送來的蜀地吃食,說是冬日裏最能滋補人,咱們薛府,也就只有二小姐獨獨享了這一份呢。”
端王爺竟然這麽看重這位二小姐?
宋婆子嘴上不說,心裏卻泛起了嘀咕,卻看這往日風輕雲淡仿佛天塌下來都不改色的薛二小姐,一見到她領着的小厮,立刻急急忙忙的站起身,道:“這就是昭表哥身邊的小厮嗎,他能替我把話帶到表哥那裏嗎?”
薛榮華本就年紀小,此時皺着眉頭急沖沖的模樣倒是像極了她不谙世事的年紀,宋婆子在心裏冷笑一聲,看來夫人說的一點不錯,這薛二小姐,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庶女。
一邊巴巴的受着端王爺的恩寵,一邊卻還跟葉家的表哥糾纏不清。
現下犯到夫人手裏,也只能算她倒黴了不是。
心中這樣想,但是宋婆子面上卻越發恭敬,把身後的小厮拉出來,指着他臉上的傷痕道:“可不是,小姐你看,這是那天被家丁們打的呢,唉,身上更是傷,被打斷了一根肋骨,這不,修養了兩天,今天就要回葉府去了。”
“是我不對,那一日要不是我,葉表哥也不必受這樣的罪了。”
薛榮華不動聲色的說道,她迅速的給墜兒使了個眼色,墜兒會意,立刻去內閣裏拿出一只繡好的荷包,青璁穗子雪錦底,可見是用了心的。
“這是我繡的一只荷包,就拜托這位,給捎回葉府了。”
薛榮華說着,另一只手拉開圓桌下的抽屜,倒出幾錠金子,交到那名小厮的手裏。
那名小厮本不過是被宋婆硬找來湊數的,此時乍一見金子,眼都瞪圓了,哪裏還能說出別的什麽話,連連點着頭:“小姐放心,這事小的定會做好的。”
“那就多謝了。”
宋婆子自然也收了打賞,兩人慌不疊的道了謝,薛榮華又一再叮囑他們小心行事,切莫叫府中其他人知道了才行,宋婆子自然是滿口答應,兩人這才去了。
“這麽多金子,加上昨個的金镯子。”
待晴雪閣又只剩下薛榮華主仆二人,良久,墜兒氣鼓鼓的說道:“可真是便宜她個老骨頭了。”
“是啊。”
薛榮華重新坐下來,她夾了一筷子火鍋裏燙熟的牛肉,牛肉鮮美細嫩,入口即化,這等美味饒是她都眯了眯眼睛。
“不過若非是這麽多金子,只怕還釣不上這麽條大魚呢。”
“不過小姐你是哪裏來的這麽多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