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東華宮
齊國華陽宮內,蘇如霜懶懶地往嘴裏塞進一塊玫瑰酥,半眯起眼睛。“沉香。這就是皇上新納的妃子?”
面前的兩位妃子惴惴不安地跪下來。“貴妃娘娘吉祥。”
蘇如霜看向左手邊那位湖藍色宮裝的妃嫔,目光溫柔如刀,“你是羅将軍的妹妹羅凝海?”
羅凝海低頭道:“貴妃娘娘好記性。”
蘇如霜盈盈一笑。“羅将軍英姿飒爽天下皆知,妹妹低着頭做什麽。還不讓本宮仔細瞧瞧妹妹的花容月貌?”
羅凝海徐徐擡頭。低垂眼睑。
蘇如霜唇邊浮現一絲陰狠的笑意,“羅凝海果真是和羅将軍一樣。有副好皮囊呢。”
羅凝海怯怯道:“貴妃娘娘國色天香,嫔妾不敢。”
“都進到了宮裏,就別說什麽敢不敢了。起來吧。”
兩位妃子松了口氣。站直了身子,等着如貴妃繼續發話。
“妹妹現下是婕妤?”
“承娘娘恩澤,是婕妤的位分。”
“皇上可有賜封號?”
“皇上賜嫔妾婉字。”
蘇如霜輕輕一笑。“真好,本宮剛進宮的時候。還沒有婉婕妤這樣好的福氣呢。”
羅凝海生怕又惹得如貴妃生氣,連忙道:“承蒙皇上厚愛。嫔妾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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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如霜不再搭理她,轉眼看向另一位穿着水綠色宮裝的妃子。“妹妹穿綠衣裳可真好看,什麽位分啊。”
“多謝貴妃娘娘。嫔妾周才人。”
蘇如霜接過沉香的茶,笑道:“妹妹年輕貌美。以後日子長着呢,還快就可以和婉婕妤平起平坐了。”
周才人欣喜地說:“承蒙貴妃娘娘吉言。”
“好了,”蘇如霜倦倦地打了個呵欠,“時候不早了,本宮要午睡了,你們先下去吧。”
羅凝海高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嫔妾告辭。”
待兩位新妃走後,沉香過來幫蘇如霜捶背,偷笑道:“同是皇上今年選進的妃子怎麽相差這麽多,婉婕妤閉月羞花,周才人姿色平庸,你看才人穿的那身水綠衣裳,連宮女都不如。”
蘇如霜得意道:“周才人不過是皇上為顯皇恩浩蕩随意納進來的,只是擺給她母家看看而已,婉婕妤母家條子順,個個都是拔尖的模樣,也難怪她如此美麗了。”
沉香知趣地說:“再怎麽美麗也比不得娘娘天生麗質啊。”
蘇如霜心滿意足地笑笑,“周才人雖然姿色欠缺,但好在心思單純。”
“娘娘的意思是?”
“宮中的妃子太少了,能有周才人作伴也是一件妙事呢,玉芙殿焚盡了,現下賢妃住哪?”
“賢妃住到鐘翠宮去了,”沉香特別加上一句,“那兒離皇上的寝宮很近呢。”
蘇如霜臉色陰沉下來,指甲深深掐進肉裏。“賢妃平時看着不聲不響,迷惑聖上這方面可是萬裏挑一啊。”
沉香暗暗笑道:“越是會咬人的狗越是不叫啊。”
“賢妃一人居住鐘翠宮難免寂寞,讓周才人住過去陪陪她。”
沉香心下了然,“婉婕妤要比周才人難對付,為什麽不把婉婕妤弄過去呢?”
蘇如霜連連冷笑道:“婉婕妤可是羅将軍的親妹,本宮往後有用的着她的地方。”
羅凝海擡起頭來,金燦燦的陽光塗在牌匾上閃耀着一圈金光,刺得人眼睛生疼。東華宮明明是皇宮中最新建起的宮殿,卻無顧生出一股滄桑之感,仿佛在這宮中沉積了不少故事。
身邊的掌聲宮女萍宜低聲對她說道:“小主快進去吧,新來的妃子都得進去拜拜呢。”
羅凝海問道:“皇上不是就住在這宮裏嗎,怎麽還供着人呢?”
萍宜輕輕噓了一聲,“小主不必多問,進去拜過便好。”
羅凝海堅持道:“我都不知道裏頭是些什麽人,怎能糊裏糊塗地進去拜呢。”
萍宜見婉婕妤實在是勸不大動,又怕驚擾他人,只得告知:“裏面供的是慕皇後。”
羅凝海驚了一跳,慕琅華?她不是私通外人,穢亂後宮被皇上處死了嗎,如此罪婦怎可留在宮中。
“皇上怎麽會把慕琅華的牌位立在這裏?”
萍宜露出為難的神情,“這奴婢就不知了,小主還是快進去吧,讓陳公公發現可不好,他可是禦前服侍的人。”
羅凝海懷着好奇走入殿內,見裏面煙霧缭繞,鋪着明黃色錦紋絲綢的祭臺上供着一面牌位。
她定睛一看,那不就是慕琅華的牌位嗎。
一個穢亂後宮的罪婦怎可立有牌位,還立在東華宮中。羅凝海環顧四周,見周才人剛剛拜完前皇後正迎面走過來。
周才人的禮屈得膝蓋都不彎下去。“見過婉婕妤。”
羅凝海不想在這些繁文缛節上花功夫,微微颔首致意。
周才人這日興致極好,“姐姐現在還住在儲秀宮裏?”
羅凝海知道她是為新搬了鐘翠宮來向她炫耀了,“嗯,和剛來時一樣。”
周才人捂嘴偷笑,“請姐姐原諒,我還以為人人都像我一般能搬進離皇上寝宮最近的地方呢。”
羅凝海漠然道:“才人的福氣豈是人人都有的,妹妹還有話要說,若是無話,那我就先拜過前皇後了。”
“遲早都是要拜的,姐姐別着急啊。”周才人突然将她攔住。
羅凝海微微一笑,“才人這是做什麽,前皇後面前可由不得你我輕慢。”
周才人冷冷道:“一個穢亂後宮的賤人自己輕慢自己,關你我什麽事。”
羅凝海真是納悶這樣言行無狀的人怎能封為才人。“我們可是站在堂堂大齊前皇後的牌位前,才人小心言多必失啊。”
周才人輕蔑一笑,“婕妤這麽積極做什麽,想好好完成皇上的任務好取悅皇上麽,儲秀宮路遠地滑皇上怕是動都不想動吧。”
“既然鐘翠宮那麽好,那你就先回去吧,別擋着我了。”羅凝海推過周才人正欲上前,只聽得身後一句敦厚穩重的聲音響起。
“周才人似乎很是為前皇後熱心呢。”陳萬千笑吟吟地走過來。
羅凝海見陳公公眼底掠過的寒光,身體不由一顫。
周才人根本沒意識到眼前的是皇上的貼身太監,嬌聲道:“你誰啊,關心我熱不熱心前皇後做什麽?”
陳萬千淡然一笑,“奴才不僅要關心才人熱不熱心前皇後,還要關心才人今晚能不能侍寝呢。”
周才人看到對面羅凝海驚慌的眼色,面色瞬間煞白。
陳萬千笑道:“奴才雖然對才人關心,也不及皇上關心的千分之一呢,要不奴才帶才人去見見皇上,才人就知道了。”
蘇如霜還坐在華陽宮裏悠閑無比地品着新進貢的瓜果,絲毫不知早上發生的事情。
“娘娘,今天是那個日子呢。”沉香附耳道。
蘇如霜眼中厭惡不已,“本宮現在是貴妃了,不想去拜那個罪婦。”
沉香慌忙道:“早上周才人在東華宮失儀,直接貶為采女,且永世不能與皇上相見。”
蘇如霜驚得差點摔掉手中的茶杯,“本宮還想着借周才人之手除去賢妃,怎的就被貶為采女了?”
沉香急切道:“娘娘快去吧,都大下午了,待會皇上怪罪起來就不妙了。”
“本宮說了不去就是不去,”蘇如霜咬牙切齒地整張臉都變得扭曲,“要殺要剮随他的便。”
沉香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娘娘您剛升為貴妃,小心皇上生氣……”
蘇如霜登時怒不可遏:“這貴妃的位子是他欠我的,已經處死的賤婦還擺在東華宮裏接受衆妃拜見,孟千重怕是瘋了罷!”
沉香慌忙捂上她的嘴,“貴妃娘娘千萬小心,今早周采女便是禍從口出。”
蘇如霜狠狠道:“本宮只怕沒有一個好母家在背後幫本宮撐腰,要落得年年拜見罪婦的下場。”
沉香默默無言,當年風光無限的慕府不正是如貴妃剛進宮那時最好的依靠嗎。
“那娘娘還去不去東華宮呢?”
蘇如霜目光凜冽瘆人,“當然去,就像燒了賢妃的玉芙殿一樣,我要一把火燒了東華宮。”
沉香驚詫不已,慌忙跪下,“娘娘慎重,火燒東華宮可不是小事,皇上……”
“若是我将東華宮燒個幹淨,”蘇如霜唇角泛起絕望刺骨的笑容,“孟千重會不會好好忘記慕琅華呢?”
沉香急忙勸道:“娘娘想想,慕琅華再怎樣都已經化為一抔黃土了,而活生生站在皇上面前的是娘娘啊,無論皇上從前心裏想的是誰,他眼裏的現下只有娘娘一人啊。”
蘇如霜愣愣地看向沉香,似乎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沉香見起到效果,繼續說道:“娘娘先別生氣,周采女已經不中用了,婉婕妤可還在,賢妃也還在,後宮還有許許多多的妃嫔都在着呢,娘娘要是略有閃失,豈不便宜了那些人?”
蘇如霜含淚恨恨道:“确實,尤其是那個賢妃,她從前與慕琅華好着呢,本宮最不能便宜的便是她。”
“娘娘先起來更衣,去東華宮是一回事,在慕琅華牌位前念着什麽又是另一回事了,娘娘可千萬別因為急着逞一時之快而見罪皇上。”
蘇如霜聽見東華宮三字頭便隐隐作痛,“婉婕妤去見過了?”
“周采女後面進去的。”
蘇如霜心中生奇,“那周采女失儀的事可與她有關?”
“似是沒有,周采女是陳公公拎出來的。”
蘇如霜呵呵一笑,“陳萬千的功夫是一日做的比一日足了。”
沉香笑道:“一個禦前伺候的太監罷了,娘娘別擔心,他是萬千個主意都動不了娘娘的。”
“好吧,”蘇如霜嘆了口氣,終于平靜下來,“伺候本宮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