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灌湯包
顏起那晚在寒風中走回家後倒頭就睡,第二天卻還是感冒了。
他頭暈鼻塞,嗓子也有些疼,渾身使不出什麽力氣。
顏起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星期六,不需要上班。
他又重新把自己縮回被子裏,團成一團,企圖留住被窩裏的熱氣。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顏起正迷迷糊糊地打算睡個回籠覺,他不情不願地從被子裏伸出一只胳膊,摸索着拿起手機。
“喂……”
對面傳來了袁競的聲音,“怎麽還沒睡醒啊?”
顏起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就睡意全無,他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
“你快別睡了,趕緊收拾收拾我陪你約個會吧,算是補償昨天沒陪你過生日。”
顏起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時的聲音冷靜而平淡,“不用了。”
袁競一愣,“怎麽了?怎麽就不用了?你是不是生氣了啊?顏起你別這麽小氣,我昨天真的是有急事,我這個周末全都陪你好不好,別氣了……”
顏起加重了語氣,“我說不用了。”
他沒忍住咳嗽了兩聲,嗓音還是有些啞,“分手吧。”
顏起說完就迅速挂斷了電話,沒有等袁競的回答。
他把手機關機扔到一邊,拉起被子蒙住了頭,卻怎麽睡也睡不着了。
顏起翻了個身,把自己裹得像一個蠶蛹,靜靜地看着床邊的窗子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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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來說,他現在應該是難過的,畢竟只交過兩個男朋友,兩個全都出了軌,他就算不難過至少也該生氣。
可是顏起好像并沒有這些情緒,他整個人都是空的,腦子是空的,身體也是空的,就好像是靈魂離體,只剩下一具空殼。
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麽是他。
為什麽他生下來就沒有父母,別的孩子無論幸福與否至少有個家,他卻從小生活在孤兒院。
為什麽即使上了學也會被所有人欺負,被嘲笑,被看不起。
為什麽他明明那麽努力地學着融入,卻還是一個朋友都沒有。
為什麽他已經盡力去經營自己的生活和感情了,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為什麽。
偏偏是他。
顏起一直看着窗外,冬日上午的陽光并不刺眼,光線穿過雲層,透過玻璃,照在他的床邊,可就是落不到他身上。
顏起一只手緊緊拉住被子,另一只手慢慢地伸出去,在床邊的陽光下輕輕抓了抓。
什麽都沒有。
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眼睛發紅。
大概人生病的時候總是容易傷感吧。
顏起把半張臉都埋進掌心,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掀開被子下床洗漱。
他訂了一份清淡的早餐,給自己燒了熱水又找出了感冒藥,坐在沙發上抱着枕頭靜靜地等。
十幾分鐘後,門鈴響了,顏起有些意外,今天的外賣送得很快。
他穿上棉拖鞋走去開門,“來了……”
顏起在開門後覺得自己大概是頭太疼了所以智商也下降了,外賣是要按鈴或者打電話給他才能坐電梯上來的,而門外這個人因為有了顏起家的門禁和電梯鑰匙所以可以暢通無阻。
袁競有些氣憤地看着他,“顏起你在鬧什麽脾氣?你知道我剛才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嗎?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砰”的一聲,顏起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門外的袁競用力敲着門,大聲說:“顏起!開門!你把話說清楚!我不就是沒陪你過生日麽你就要分手?你是不是有點太任性了?顏起你給我開門!”
顏起像聽不見一樣,任憑袁競在門外又拍又喊,他現在非常慶幸自己丢掉了一把家門鑰匙還沒來得及配,所以袁競還不至于破門而入。
不過顏起家比較小,無論他躲在哪都能聽見門外的喊聲,所以顏起還是選擇坐在了剛才沙發上的位置,至少還是溫熱的。
他在心裏計算着時間,袁競大約在門外敲了十分鐘,從最開始的大喊到後來的小聲請求,再到現在沒有了聲音。
顏起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麽,也許是一個解釋,也許是下一個謊言,其實沒什麽可期待的,可他還是忍不住。
就算是背叛了他的男朋友,他依然做不到立刻把曾經付出的愛意收回,因為他什麽都沒有,所以從來都是付出全部。
像是一個傻瓜,或者笑話。
又過了大約十幾分鐘,顏起幫外賣小哥按了電梯,敲門聲響起後他就走去開門,沒想到袁競居然還沒走。
他站在外賣小哥身後,有些可憐地叫着顏起的名字,“顏起……顏起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是我的錯,真的,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顏起接過外賣說了聲“謝謝”就想要把門關上,袁競卻伸手攔住了,他倔強地看着顏起,好像就篤定了顏起不會真的夾到他的手。
外賣小哥向他倆投來了有些奇怪的目光,顏起靜靜地與袁競對視了兩秒,還是退讓了一步,“進來吧。”
顏起也沒招待他,自顧自地坐在了餐桌旁拆外賣。
袁競好像覺得進了他家就是得到了原諒,他徑直走向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顏起你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我剛在門外喊了那麽久嗓子都喊疼了……”
顏起拆開餐具,細心地把筷子上的小毛刺刮掉,他想,久嗎?十分鐘而已。
袁競絲毫不見外地拿着水杯坐到沙發上,看到了顏起剛剛找出來的感冒藥,問道:“你感冒了啊,是不是穿得少着涼了?之前不是和你說了要注意保暖嗎?”
顏起也不回話,他夾起一個小灌湯包,用筷子先戳破了一個小洞,慢慢地把裏面的湯汁吸出來。
袁競拿着藥盒走到餐桌旁,“藥不能亂吃的,要對症下藥,你是傷風感冒了還是嗓子疼發炎了?”
顏起細嚼慢咽地吃完了一個灌湯包,又喝了兩口小米粥,完全拿袁競當空氣。
袁競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把藥盒摔在桌子上,“顏起你到底要生氣到什麽時候?不就是沒陪你過生日嗎?你至于像現在這樣嗎?我不是說了……”
顏起淡淡的一眼掃過去,袁競忽然就哽住了。
顏起面無表情看人時,其實是有些讓人害怕的,他不兇,也不生氣,可就是那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神情,反倒令人毛骨悚然。
顏起又舀了一勺小米粥,低下頭輕輕吹了吹,漫不經心地問:“昨天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