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适應
顏起雙唇微張，看着周放愣了幾秒，他難以置信道：“你再叫一遍。”
周放靜靜地看着他，不肯再開口了。
顏起笑了笑，“行吧，不叫就不叫，你說吧。”
“說什麽？”周放問。
顏起瞪他，“別裝傻，說說今晚到底怎麽了。”
此刻的顏起沒那麽溫柔了，眼神裏帶着點若有似無的淩厲，周放先是沉默對抗了一會兒，然後他發現顏起居然可以比他更沉默。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這個平時看起來人畜無害又愛撒嬌的男朋友，是一個很厲害的心理醫生。
其實周放不是不想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今晚是怎麽了。
推開家門那一瞬間看到的景象，讓周放猛地想起了許多年前，他媽還沒病，那個畜牲也還沒開始那麽嚴重的家暴。
周放不記得那時的自己是多大，不過應該是很小很小，他媽沒有工作，每天最用心的一件事就是準備晚飯。
已經過去許多年了，周放對于過去的記憶非常模糊，但那個場景，那種感覺，他好像永遠也忘不掉了。
那時的他還什麽都不懂，只是看着媽媽高高興興地準備晚飯，爸爸只要一回到家，媽媽就會把鍋裏的熱菜盛出來，端到桌上，永遠熱氣騰騰。
小小的周放坐在飯桌的一邊，沉默地聽着永遠相似的對話。
“今天就別喝了吧，我買了飲料，我們喝飲料吧。”
“酒呢？你把我酒放哪了？”
“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藏我的酒，我就把你們娘倆兒全趕出去！少管我！”
Advertisement
酒喝多了就要開始罵人了，他罵媽媽是賤人，罵周放是小畜生，偶爾會動手，但是剛開始多數時候打不到周放，因為會被媽媽攔下來。
媽媽會抱着他哭，不說話，只是一直一直地哭，沒完沒了。
周放不明白，為什麽他對媽媽那麽不好，媽媽每天還是會用心為他做晚飯，為什麽還是要和他生活在一起。
幼年的周放懼怕看到熱氣騰騰的飯菜，懼怕看到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吃飯的情景。
但是這種懼怕，随着周放的長大，也慢慢消失了。
周放不知道，為什麽在今天，在這個相似的情景下，那段他以為早就已經蒙塵的記憶會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忽然就覺得……有些害怕。
周放沉默了很久，久到顏起快要放棄了，以為今天不會再問出什麽了，他才開口道：“我……有一點兒不适應。”
周放嗓音很低，泛着啞，顏起平靜地問他，“不适應什麽？我們的關系嗎？”
周放猛地擡頭看向他，“不是。”
顏起的語氣放軟了一些，“放哥，那你不适應什麽？我經常出現在你家？我和樂樂的關系太好了？還是我太黏着你了？”
周放沒辦法将自己心裏的感受告訴顏起，就像是黑暗中有人在盯着他，而他永遠走不出這片黑暗。
周放本能地感到畏懼，卻又不想承認這份畏懼。
他看着顏起的眼睛，那裏面沒有試探，沒有防備，只有溫和與關心。
周放錯開目光，對顏起說：“不是，我只是覺得，是不是太快了。”
周放終于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說辭，他不再像剛才那樣緊繃，肉眼可見的放松了一些。
顏起将他所有細微的變化看在眼中，他頓了頓才說：“你是覺得，我們的關系發展得太快了？”
“嗯。”
周放看着顏起時依舊帶着不明顯的緊張，他好像很怕這個回答會讓顏起生氣。
這次周放沒有躲開顏起的目光，這是一種渴望得到認可的暗示，兩人對視了片刻，顏起笑了一下，氣氛變得輕松下來。
他擡手在周放下巴上刮了刮，不甚在意地說：“我以為是什麽事呢。”
他擡起周放的下巴輕輕摩挲，“放哥，不适應你就直接告訴我，我不會生氣。”
“每個人對一段親密關系的定義和接受程度都是不一樣的，即便我是一個心理醫生，我在談戀愛的時候也沒辦法用我的所學去理性地判斷你到底适合什麽樣的相處方式，可以接受怎樣的親密關系。”
顏起湊近他，兩人鼻尖對着鼻尖，交換着溫熱的呼吸，“如果我現在的這個動作讓你感到不适，你可以告訴我，即使我是你的男朋友，也不該再繼續下去了。”
語畢，顏起想退後一些，卻被周放攬着腰抱住了，兩人的距離比剛才更近，睫毛像是要交疊在一起。
周放喉結滾了滾，低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不适。”
顏起輕輕笑了一下，他捧住周放的臉，“我摸你，你可以接受？”
“嗯。”
顏起親他的唇，“我親你，你也不反感？”
“……嗯。”
周放承認得直接，顏起獎勵似的按着他的後頸，輕輕地揉，“我們所有的肢體接觸，你都不抗拒？”
“嗯。”
顏起彎了彎眼睛，熟悉的弧度終于又出現了，周放情不自禁地把他抱得更緊。
“也就是說，你是覺得我們是在感情上，在精神上，發展得太快了，讓你有些不适應，對嗎？”
周放點了點頭，像是一只聽話又有些傻氣的大狗狗。
顏起又在他鼻尖上親了好幾下，安撫道：“好了，我懂了，放哥好棒啊，獎勵你今晚不用送我回家了。”
周放皺眉，“不行。”
顏起笑得意味深長，“我今晚不可以住在你家嗎？”
——————
決定在周放家住一晚，是顏起的臨時起意，客觀因素是天太黑氣溫太低，他不想再折騰，主觀因素是今晚的周放乖得太招人喜歡，他不太舍得走。
周樂知道顏起要住在他家時一蹦三尺高，還試圖邀請顏起住在他的房間，被周放無情地拒絕了。
“不可能。”周放說。
他為顏起準備好睡衣被子牙刷毛巾等需要用到的物品，然後把自己的房間讓給顏起。
顏起說：“我看你屋裏的床挺大的，你別睡沙發了吧，不舒服。”
周放搖了搖頭，“夠睡。”
顏起看着沙發目測了一下，确實夠睡，他也就沒再堅持。
畢竟周放剛說了兩人的關系發展太快他不适應，轉頭他就要和周放同床共枕的，看起來實在有些欺負人。
平時在家裏，顏起吃完晚飯一般也就是看看書，做做家務，看看電視，沒有什麽有意思的消遣，在周放家也不過是陪周樂玩一玩，三個人一起看電視吃水果，他卻覺得很放松。
周放拿着遙控器随意地調着臺，一旁的顏起和周樂分別坐在茶幾兩側，繼續着剛才沒下完的跳棋。
顏起随手拿起一顆提子放進嘴裏，他不剝皮也不吐籽，和以往周放印象裏的顏起不太一樣。
大概是提子的味道很好，顏起滿足地彎了彎眼角，又拿起一顆喂進周樂嘴裏，“甜不甜？”
“好甜——”周樂笑着拖長聲音。
周放正心不在焉地用餘光瞟着他倆，就對上了顏起忽然投來的視線。
顏起拿着一顆又大又紅的提子，喂到他嘴邊，“啊……”
周放看他一眼，張嘴接了，他的舌尖無意地掃過顏起的指尖，留下了一點濕意。
周放重新把目光投向電視，嘴裏咬着提子，卻一點味道也沒嘗出來。
他餘光看到顏起笑了笑，用剛才給他投喂的那只手又拿了一顆提子，塞進了嘴裏。
顏起這一晚陪周樂玩了不少游戲，跳棋五子棋飛行棋，積木樂高賽車，到了該睡覺的時間，周樂依舊意猶未盡，“再玩一會兒嘛。”
周放嚴肅地看着他，“睡覺。”
周樂不情不願地去洗漱，顏起也從小凳子上站了起來，“嘶……”
他彎腰撐住茶幾，單腿跳了一下，“腿麻了。”
他扭頭看向周放，周放站起來扶了他一下，顏起得寸進尺，沒骨頭似的往周放身上靠，他輕聲又問了周放一遍，“真的不和我一起睡床？”
周放沉默以對。
顏起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語氣裏帶着些調戲，“放哥也害羞啊……”
周放皺了皺眉，板着臉仰起頭，“別亂摸。”
“哥，洗面奶用完了……”周樂從洗手間出來，顏起立刻從周放身上彈開了，動作太急又不小心磕到了桌角，動靜之大，給周樂都吓了一跳。
“怎麽了？”周樂問。
顏起擡起頭勉強地對他笑了笑，“沒事……”
他給周放使眼色，“你去給樂樂找洗面奶吧。”
周放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把洗面奶給周樂找到之後就馬上回了客廳，果然，顏起正像個小可憐一樣抱着膝蓋蹲在一邊。
周放兩步走過去，彎下腰去看他，還沒等開口，顏起就迫不及待地仰起頭委屈地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的原因，眼底甚至泛着點水光。
周放黑着臉問他，“嚴重嗎？”
顏起輕聲說：“疼死我了……”
周放想扶他起來，顏起按着膝蓋不撒手，“太疼了，我緩一緩。”
他想起什麽似的，忽然又看向周放，語氣帶着點警告，“你不許說我嬌氣。”
周放剛到嘴邊的話被顏起堵了回去，他只說出一個“嗯”字。
顏起蹲了一會兒，輕輕揉了揉膝蓋，伸出一只手遞給周放。
周放看他一眼，抓着顏起的手把他扶了起來。
周放讓他坐到沙發上，自己蹲在他身邊，“褲子挽上去我看看。”
“沒事，不用了，”顏起說，“我穿得厚，不方便。”
周放無奈地說：“穿得厚還磕這麽嚴重。”
他本意是想說顏起太粗心，話一說出口又變了味道，還是像在說他嬌氣。
果然，顏起擡起頭看他一眼，不說話了。
周樂洗漱好之後顏起也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了洗手間，他有什麽事情也不問周放，全都去問周樂。
周放啧了一聲，“周樂，幾點了，快睡。”
“哦，馬上！”
等周樂進了房間，周放給他關上門，周樂還在裏面大聲說：“晚安顏顏！”
顏起也大聲回應他，“晚安樂樂！”
周樂又說：“晚安哥哥！”
周放不耐煩，“快睡覺。”
好不容易把周樂攆走了，周放站在洗手間門口，從鏡子裏看着顏起。
顏起也不理他，自顧自地洗漱一番就回了房間。
“睡衣我放枕頭上了，洗幹淨的。”周放多此一舉地說。
周放一邊洗臉一邊聽着房間裏的動靜，他問顏起，“換好了嗎？”
“嗯。”
周放随意擦了擦臉就走了出來，顏起正穿着他的睡衣坐在床邊。
周放腳步一頓，停在了門邊，忽然就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問顏起，“合身嗎？”
“嗯，就是有點薄。”顏起淡淡地說。
“家裏又不冷……”周放怕他又會錯自己的意，硬生生地拐了個彎，“你把褲腿挽起來我看看。”
“不用了，”顏起說，“我要睡了。”
顏起态度冷淡，明顯還在和他生氣，周放皺了皺眉，覺得自己看不出來他什麽時候是裝的，什麽時候是真的生氣，不過顏起好像還沒有真的和他生過氣。
周放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麽辦，是直接關門離開還是執意看一看，他別別扭扭地在門口站了半天，顏起也看不下去了。
他看向周放，“怎麽了？還有事嗎？”
周放心裏一橫，顏起那麽愛撒嬌，應該是不想讓他走的。
他一言不發地走到顏起身邊蹲下來，單手握住顏起的腳踝，另一只手直接把他的褲腿撸了上去。
顏起沒躲，也沒說話，周放看着他膝蓋上明顯有些發紫的淤青，臉色很不好，“怎麽這麽嚴重？”
顏起挑眉看着他，“放哥剛才不是覺得不至于嗎？”
周放不習慣聽到顏起這樣的語氣，他盯着那塊淤青看了看，忽然湊上前印了一個吻，語氣裏也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委屈，“不是那個意思，沒說你嬌氣。”
顏起愣住了，他盯着周放的發頂，半天沒回過神。
周放仰頭看向他，第一次學着主動哄人，“……不生氣了吧？”
顏起一點都不吝啬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他彎着眼睛揉了揉周放的發頂，聲音裏都帶着笑意，“你這樣誰還舍得生氣啊。”
顏顏可能要被放哥可愛暈了
求評論和海星呀，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