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阿溯
可還沒由她想清楚,那邊一群人已經推搡起來。周敬仁抓着呂季,口口聲聲地說要抓他見官,呂季自是不肯,一來二去兩人就打起來了。
呂季那個小白臉,許牧是知道的。他哪能打得過人高馬大的周敬仁?
其他人見事情要鬧大,紛紛上前拉勸二人,讓他們明日等官府來人再做定論。周敬仁面露猙獰地吼道:“我現在就要帶他去官府!”
旁人勸呂季随他走,說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但他始終不肯。他既然沒有殺人,便不會主動去什麽官府,萬一真惹上了官司,他吃不起。
在場的十人,除了周敬仁,都是欲結成同一商會的商人。利益為上,誰都不敢得罪其中一方。
呂季做的是當鋪生意,手中當真有些好貨,而周敬仁又是江州首富的弟弟,在鏡湖做的生意都稱得上紅火。
此事衆人難辦,最後,芩州的商人做了個和事佬:他花高價請了船家,派出周家兩名小厮,叫他們上岸後直接跑去報官。
周敬仁怕有人破壞現場,要求所有人必須留在這裏。許牧對呂季之事雖有好奇,但也不想縮在林子裏等上一夜。再加上她酒勁有些上來,頭腦不太清楚,便拽了風溯先行回去。
回了小築,許牧摘下面巾,心裏仍存疑惑。呂季做事一向小心,就算是真殺了人——比如她,相信他之後也能做成沒有破綻的自殺。
不過,依她對他的了解,這人現在還沒動那些歪心思,兇手不應是他。
可那又如何,她巴不得他現在就遭報應……
許牧迷迷糊糊地想着事,沒有注意窗外有人站着。那人站了許久,實在忍不住了,才輕咳兩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跑到木窗前,輕輕推開窗子,看見了換回常服的風溯。
“夜深了,你怎麽不回去睡覺?”
許牧微有些頭暈,說的話也是軟糯糯的,風溯聽了一笑,“我帶些東西給你。”說罷,她拿出了袖中的一只木盒,遞給許牧。
接過木盒,許牧掂了掂,裏面傳來清脆的撞擊聲。她打開木盒,看見了一塊紫檀木,以及三把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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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你習慣用什麽樣式的刀,便派人買了三種。你瞧着哪個用的順手,就用哪個吧。”風溯說完,才發現自己這句話說的格外唠叨。
許牧蓋上木盒,道:“風女俠出手實在大方,區區木簪便用上了難得一見的檀木。”
風溯淡笑道:“小捕快,我們這般稱呼實在是客套,不如我們換個稱呼?”
她話剛說完,許牧的後背就一陣發涼。白日裏岚青萍喚她“溯溯”的樣子已經是滲人,若喚此名字的人是她許牧……
那場面……怎一個恐怖了得?!
她想像着風溯叫她“小牧”、她叫着“溯溯”的場景,酒意都散了幾分。
“今後我便叫你全名,你可叫我阿溯。”風溯頓了一下,補充道:“我師父就是這般叫我的。”
阿……溯……
許牧拿着盒子的手抖了抖,還是老老實實地叫了聲:“好的,阿……阿溯。”
風溯這才極為滿意地道:“今日這樁案子你可要插手?那呂季并非兇手,你我皆知。”
前幾日岚青萍調查許牧之時,其中就提到了呂季這人。風溯知曉她并不想嫁給此人,此番呂季若是出了事,自然沒了許牧的煩惱。可是許牧還是個心善的人,恐怕見不得他被冤枉。
“那又如何?我并非鏡湖的捕快,就算我有心,也插不進這只手。”許牧心想,更何況,她也不知兇手究竟是誰。
“你想插,我就能助你插得進。”
許牧一愣,“此案與你無關,你為何……”
呂季有錯,也是今後才做的錯事,現下裏他并未做錯什麽,她似乎不應該因此摒棄了自己心中的道義。不,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現在她更想知道風溯的動機。
風溯看她的神色,心下已經明了,于是道:“你不必再多說,明日淩晨,你我共赴兇案之處,我助你破案。”
言罷,她不等許牧說話,轉身輕步離開。屋內的許牧放下手中盒子,站在窗前吹了好一陣的風,才關窗去睡了覺。
這個江湖中亦正亦邪的風女俠,做事還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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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寅時。
外面的天蒙蒙亮了些,許牧睡醒了,閉着眼睛,心裏盤算一會兒穿什麽衣服。
她這一夜夢見了不少往事,但她睡的很是踏實,好像娘親還在,還會拉着她的手安撫她,叫她不要怕。
許牧翻了個身,然後舒舒服服地睜了眼,迷蒙間瞧見自己床邊似乎坐了一個人。她複又眨眨眼睛,确認那裏的确坐了一人後,整晚的舒适瞬間吓得散去,忙起身拽住被子道:“何人?!”
那人束着華麗發冠,穿着青藍窄袖錦衣,鼻下胡須隐現,分明是一名陌生男子!
可他一開口,情況好像就不大對勁了。
“許牧,幾個時辰不見,你竟認不出我了。”
“……”這、這人的聲音同風溯一模一樣!
許牧剛睡醒的智商略低,反應了一會兒,她才松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被褥道:“你怎麽打扮成這般模樣,天色尚早,我都沒看出是你。”
“你且起來收拾一下自己,稍後随我去吃些東西。”風溯從她床邊站起來,走到了梳妝鏡旁,“水還沒涼,過來洗罷。”
“……”許牧呆愣地坐在那裏,瞧着銅盆中的水,只覺得人生甚是奇妙。
上一周,她同風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這眼下,她和風溯的關系似乎又成了多年的好友。
可她什麽都沒做,一直都是風溯一人在付出。
其實,兩人身份為敵對,她并不是十分在意。對于她來說,自己就是個行走江湖的人,這些身份束縛算不得什麽。真正令她介意的,是師父叫她不準接觸風溯。
可這風溯對她極好,此番又相助于她,她還真有些與其結交之意。
許牧糾結着穿上衣服,洗了臉,正欲束發,身後風溯突然道:“你坐下,我為你梳。”說話間,她已經拿起了梳子,顯然由不得許牧拒絕。
許牧:“……”她可以說不嗎?!
許捕快想着自己有求于人,最後,還是聽話地乖乖坐了下去,任由風溯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頭發間,酥酥麻麻的,又舒服又難受。
真是奇怪,昨日婢女為她梳頭,她可沒有這些感覺。莫不是因為……因為風溯長得比她們好看?
說實話,風溯的手藝不賴,同樣梳的堕馬髻,她梳出的感覺就比昨日那兩位好上許多。
許牧在鏡前又看了看自己,方才與風溯去正廳用膳。岚青萍與杜嬰還未起,風溯交代婢女照顧她二位,這才帶着許牧離開。
此時天已經大亮,趕路途中總歸無事,許牧不經意地開了話茬問道:“說起來,你在我床邊坐了多久?”
風溯腰間的玉佩叮咚作響,她的聲音也極為好聽:“你鬧了會兒夢魇,那之後,我一直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