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速回

來人眉間有一道一寸長的猙獰傷疤,一言一行都透着兇相。此人乃音宏幫堂主,和音震一樣,都是個大嗓門。

許牧看着他走進來,單手握刀抱了一拳,向前一步問道:“這裏是衙門,請問閣下是……”

曾堂主冷哼一聲,并不理她,而是大聲道:“你們衙門到底有沒有能耐?再這般磨蹭下去,我們幫主的屍首都要爛了!”

這人脾氣暴躁,從他這幾句話便可聽得出。這種人的性格通常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大智若愚,不拘小節;二是有勇無謀,不足挂齒。

許牧打量了他一番,看他身上的服飾與裝扮,心裏已能确定此人在音宏幫中的地位應是不低。

林捕頭瞥了下許牧,對曾堂主道:“曾堂主好久不見,當上堂主後,竟是要瞧不起我們小小衙門了。”

“你少說這些沒用的,當年勸你和我一同入幫,你非做什麽勞什子捕快……呔!我同你說這作甚,我問你,三天之內,能不能找出真兇!”

林捕頭道:“現下并不能确定,兇手除了風溯和易朽幫的人,可能還多出一個懷疑的對象。”

“呔!什麽懷疑,你們就是自己查不清楚,要給幫主扣個‘自作自受’的冠帽!”曾堂主說的唾沫橫飛,許牧當下向後退了一步,留林捕頭一人站在前方。

這種時候她不适合打頭陣,只需暗中觀察。這人可是音宏幫的堂主,若真是個有勇無謀的主,說不定還能利用一番。

林捕頭知他是個喜歡靠拳頭說話的,此時當着衆多捕快的面,不宜與他再說下去。他給旁邊的幾個捕快使了眼色,大家配合多年,自然明白是什麽意思,立刻有人走出一步道:“曾堂主,案子我們自會調查清楚,還請您先行離開,等衙門傳喚。”

“老子……”曾堂主這是被個小輩訓了,眉毛一豎就要生氣。那幾個捕快也機靈,一齊拔了刀,而後靜靜看着曾堂主。

他們這番舉動就是告訴他,這裏畢竟是衙門,容不得他撒野。

曾堂主此番是一個人來的,真在衙門丢了什麽顏面,說出去也丢人。他看到此景,低聲罵了句,留下一句“三天後你們不能破案,我帶整個音宏幫一起來找你們算賬”便走了。

結束了這個小小插曲,林捕頭臉上表情凝重,問向許牧,“你還聽到什麽了,繼續說。”

她搖搖頭道:“我去的晚了,并沒聽到太多,只知道音幫主與她有什麽交易。”頓了頓,她又道:“另外,我曾見過風溯,知她身形與音貌,但那人顯然不是風溯。她聲音奇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但看身子,應是個女人。對了,她武功極高,輕功比起風溯來,還要略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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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捕頭聽罷垂頭沉思,琢磨着江湖是否有這樣一號人物,忽而想到一人。

“許牧,你可知十幾年前江湖中出現的紀魔?”

許牧聽師父說過此人,但印象卻不清楚,只知紀魔暴虐無道,且她真名并非紀魔。

她點了點頭,“略有耳聞。”

林捕頭道:“你剛才所形容的,和那紀魔極像,但她已經十年未出江湖,有人道她早就死了。音震與朽晉梁若真是她所殺,那江湖恐是要出大事了。”

旁邊的捕快們多是普通人家的人,少有混跡江湖的。他們聽得糊塗,林捕頭便細說道:“紀魔唯一的特點便是聲音怪異,她性格極為奇怪,喜悲無常,殺人全憑她喜好。曾經有一幫主私下議論過她的聲音,轉日便被滅了全幫。”

他說的這番詳細,當真省了許牧不少功夫。她原是想先将風溯的懷疑洗去,再将案件重點移向真兇,卻未料到林捕頭會陰差陽錯地幫了她。

在場的人聽了他的話,心裏都多了分掂量。許牧不知他說的紀魔是不是風溯那師姐,可這麽聽着,倒是八|九不離十了。她一邊想着今天回去問問風溯,一邊主動道:“捕頭,你的意思是,紀魔比風溯的威脅還要大上幾分?”

林捕頭嘆氣道:“風溯殺人,殺的都是遭人憎恨的。這位殺人,什麽都不考慮,所以,你說說她威脅大不大?”

許牧一縮脖子,旁邊李捕快奇怪道:“既然她是那樣的人,被人瞧見殺人,怎麽沒有順便殺了小牧?”

他問的雖不好聽,卻在理。許牧暗罵李捕快最愛壞她的事,不吭聲。

林捕頭道:“她殺人沒有理由,許是當時并不想再殺一人,或是覺得許牧并無威脅罷。”

這樣一來,事情似乎有了個新的解釋。

紀魔重出江湖,和音震做了什麽交易,而後又殺死音震,恰好被許牧看見。

至于她先前為什麽殺死朽晉梁,大概是與那個交易有關。

案子有了新的調查方向,林捕頭報告了縣令大人,縣令将此事向上彙報——畢竟現在的案子,小小縣衙門已不能駕馭得了了。

如此一來,他們只需要查到州衙門派來神捕,就不用再查了。許牧沒想到自己的三言兩語竟引出這麽多東西,原本案子查的毫無盼頭,現在有了盼頭,她幹勁也足,忙活了整整一天。

她這般忙活,其實也是為了讓自己暫時忘記風溯師姐的威脅。昨夜兩人的對話,結合那日所見帶“牧”字的字條,兩件事恐怕就是說明,自己不知不覺得罪了這位奇怪的師姐。

她似乎又要迎來一場殺身之禍了。

許牧回客棧的路上想,當初她和風溯結緣,便是誤會自己是要被殺。這回她的小命真要危險了,她反而不怕,畢竟風溯還陪在她身邊。

不知怎麽的,她心裏雖然知道那師姐武功勝過風溯,還是覺得有風溯在,自己便會無事。

她想罷,頗有些瞧不起自己。想她也是位武林高手的徒弟,怎的就這般沒出息,見了風溯就要投靠她?

許牧念着師父,忽又有些擔心,萬一師父知道自己和風溯走的近了,是不是會責罵自己一番?

只是眼下實在管不得這麽多,她那師父還不知在哪裏逍遙自在,想來不會關注她這邊的事情。

一路想着,不知不覺便到了客棧。标縣最近事情多,不少武林人士都來湊熱鬧,想看看音宏幫與易朽幫的事情會是怎麽個發展。由此,近日來的客棧住的人極滿。

這些人裏多半是結伴而來,現在正是吃飯的時候,他們三五人聚在一桌吃着下酒菜,喝着燒酒,皆是聊得不亦樂乎。許牧走進去,看着這般嘈雜的客棧,皺了皺眉。

她雖喜江湖,卻不擅融入這種群體中,尤其是那些動不動便赤膊的江湖漢子,說句實話,他們好意思脫,她都不好意思看。

繞過桌子,許牧找到掌櫃的,問他道:“你這是客棧,又不是酒樓,何以讓他們這般吵鬧,讓我們如何休息?”

掌櫃的作出副“由不得他”的樣子,“他們人多,又都是江湖的人,我們店小,哪能得罪他們?”

許牧心裏冷哼,他哪是怕得罪他們,掌櫃的分明就是看他們身上有銀子,想趁機多賺些酒菜錢。

她沒有點破他,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目光犀利,瞧得掌櫃身子一抖。

畢竟是衙門的人,饒她平時脾氣再好,百姓們對捕快還是有些忌憚。掌櫃的恭恭敬敬送她上了樓,許牧這才覺得得到些安慰,推門進屋。

然而,屋內空無一人。

許牧一怔,風溯晨間曾說自己今日不會離開屋子,會一直等她回來,可是……

她向前走了兩步,看見桌上的茶壺壓着封信。

她匆匆拆開信件,裏面只有四個字:速回木屋。

這字與朽幫主死時懷中字條上的字體相似,卻有丁點不同。許牧來不及細想,揣好字條,提劍奔出客棧。

風溯說她會留在客棧,既然她不在,字條必然是她所留了。

她路上無事,又掏出字條仔細研究。待她翻了半個山頭,才反應過來兩者哪裏不同——這字條上的字筆勢雖淩厲,但頗具大氣之風。可那日所見的字條,那字的風格甚是極端,似有隐隐殺氣。

兩種字字形相同,字意卻是相差甚遠。前者應是風溯所寫,後者則是她師姐的模仿之作。

許牧想清楚這點,更加确認風溯是被她師姐陷害。她腳下步子加快,終于在日落前趕到了木屋。她推開籬笆,看見院落外的石地上落了不少灰。

她随便看了一眼,正欲走進屋子,突然意識到不對,忙又看向地面。

這一看不要緊,她的腦袋頓時“嗡”的一下,手腳有些發涼。

——地上的腳印只有一排,這排腳印旁,是劍鞘劃過的痕跡。

發現這一點的許牧猛然擡頭看向木屋,同時,身子不自覺地倒退一步。

屋子裏的人,不是風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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