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6|
許牧眼睛驀地睜大,“林捕頭,你說……”她不可置信地道:“易朽幫在标縣的那些人,都死了?”
林捕頭臉色鐵青地點點頭,“你們快随我走,另外,讓人給其他捕快們說一聲,等他們來了就直接去易朽幫。”
此時李捕快已經牽來了馬,許牧和雜役交代一番後,三人駕馬奔向易朽幫,未至門口,便聞得空氣中滿是濃郁的血腥味。
許牧眉頭緊皺,随林捕頭下了馬。易朽幫外面圍了不少人,大多是那些來看熱鬧的武林人士。她目光一掃,便看見了前排站着的六扇門捕快。
外面情況并不混亂,許牧琢磨,若是沒有他們二人的調和,想必這些不服管束的江湖人已經進了大門。仔細一想,他們二人還是有些用處的。
衙門來了人,這些江湖中人再不願意,也得讓出條路。這麽一來,六扇門的兩個捕快就看見了頗為顯眼的許牧,三人目光對碰,別有一番深意。
許牧在先前的事情上長了個記性,再不會認為自己懷疑的人就是所謂的兇手。這次,她必須要相信證據。
大門處,躺着三具屍體,屍體旁都有着不少的血跡,許牧繞過這大灘大灘的血,心裏納悶這個紀芷筠的殺人手法。
她這哪是殺人,這麽一看,她分明就是在放血。
三具屍體的手上都抓着自己的武器,但從他們抓武器的姿勢來看,有人熟悉這武器,有人不熟。由此便可看出,此次屠幫完全是在易朽幫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發生的。
許牧被空氣中的腥臭味道嗆的難受,微微掩起口鼻,繼續向前走。林捕頭警告了後面一衆人等不準入內後,伸手推了大門,然而,三人剛跨入大門,許牧擡起的腳就落不下了。
眼前這場景,無論如何都不像是人間,更像是地獄。
鮮血橫流,鋪滿地磚的院子幾乎被血液覆蓋,兩旁的花草也都淋了血,在微風中輕輕抖動着,有幾分駭人。再看地上,數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地疊落在地上,死者皆是滿面猙獰,顯然是在死時受到了極大的痛苦。他們有人是被劍殺死,身上滿是劍窟窿;有的是被內力震碎了五髒六腑,嘴角盡是鮮血;還有人是被毒死,身體腫脹,面容扭曲,嘴巴微張,似乎死時還想說什麽。
這些屍體中,有一個人是許牧見過的,那便是秦長老。秦長老算是這些人裏死的特別的——他的死相和朽晉梁一模一樣。
別人的屍體疊的亂七八糟,惟有秦長老的屍首單獨放了出來。他的頭被砍斷,歪扭着放在身子旁邊,李捕快僵着身子踩向鮮血浸染的石板地,走到了秦長老身邊。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秦長老身下壓着他最愛用的長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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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捕快取了長鞭出來,那長鞭早已斷成了兩截。許牧心下凄然,此人脾氣暴躁,心地也算不得好,卻也算一個人物。如今,這人物就這麽躺在地上,身首異處,別說是往日威風了,他連死後的丁點尊嚴都沒有。
秦長老的死狀說明這作案人就是之前兩樁案子的兇手,他們三人心裏頓時通透,知道這許是紀魔對衙門、也是對音宏幫的挑釁與警告。
紀魔不怕抓,因為無人抓的到。她以前屠幫的事情也有過發生,許牧心裏雖有些準備,但真看到一間宅子裏的人全被殺死的場景時,她還是難以接受。
江湖為何物?是因為幾個人的恩怨,便要大開殺戒的地方嗎?
許牧終于落下了腳,踩着濕黏的血液,跟在林捕頭身後,慢慢走進了這大宅。
易朽幫設立在标縣,在這裏的人卻也不多,所以宅子并不算大。他們常派各種人出去執行各類任務,所以易朽幫還不算後繼無人。只是此幫的幫主堂主等人都住在這裏,這麽一來,幫內能說得上話的人都已死了。
這次屠幫,易朽幫的名號可以說是沒了,那些執行任務的弟子再有能耐,估計也只能投奔音宏幫。憑他們自己,若想重振易朽幫,那是難于登天。
越向裏走,許牧心越寒。宅子裏所有房門都敞開着,每一間屋子的門口都有一具屍體,再向屋裏看,屋裏或多或少也有幾個死者。
血腥味聞多了也就麻木了,可許牧走在石板路上,還是眼圈微紅。
這麽多條人命,一夜之間都消散于人世了,不論這與自己有沒有關系,都讓人凄然難過。
許牧情緒低落,忽然聽到李捕快“咦”了一聲。她擡頭看去,看見了一間房門緊鎖的屋子。
一路走過,他們看到的都是敞門的屋子,還未見到鎖住的房門。林捕頭怕是有詐,當下教兩個捕快站在自己身後。
許牧被這些屍體吓了一路,當下蹦到了捕頭身後,李捕快卻和捕頭并排站在了一起,道:“我們男子自是應該保護你的。”
一聽這話,許牧立刻從捕頭身後出來了,站到了捕頭的另一邊,強裝淡定道:“多謝李捕快好意。”
李捕快漲紅了臉看她,迫于形勢,還是未言片語,靜靜等捕頭下令。
剛才在宅子外圍,他們還聽得見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熙熙攘攘地說話,但走到這裏,他們卻只能聽見鳥啼蟬鳴以及樹葉沙沙的響。
林捕頭緊抿雙唇,直抿的唇色青白,才道:“我們進去。”
“捕頭,萬一那紀魔就在這裏面……”
“那就是我們三個人的命,命該如此。”
林捕頭此言說的沒錯,如果紀魔真在這裏面,現在他們無論是走還是留,都有想不到的結果等着他們。
許牧想着今天早上離開的風溯,還有那壞心眼的婆婆,更有自家時而靠譜時而不靠譜的師父,心裏底氣頓時足了不少。
婆婆說紀芷筠不會殺自己,那她便要信。如今她後盾這般多,還怕進個門嗎?
當初婆婆設下的陷阱她都入了,憑什麽怕?
許牧給自己打了不少的氣,趁着勢頭還在,即刻道:“捕頭,我們進去罷。”
林捕頭餘光看了她一眼,面上隐有贊許之意。
許牧乃是一介女子,心境卻可這般開闊,當真不易。林捕頭以前總認為她是個被師父送來歷練的丫頭片子,近來對她的印象卻大為轉變。尤其是她剛才那幾個動作及她所說的話,更讓他刮目相看。
但他也只是這麽一掃,不過一瞬,就冷聲道:“走。”
許牧和李捕快跟上他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近大門。從門的縫隙可以看出,這門內是挂了門栓的,林捕頭吸了口氣,對着門道:“屋內不知是哪位高人,可否出來一見?”
等了片刻,屋裏沒有任何聲響,林捕頭也不猶豫,擡掌便襲向木門。區區木門哪經得住他這一掌?林捕頭掌勢未收,它已碎了一地。
長長短短的木條及木片散落在地,這場景何其眼熟?許牧揮開那些不相幹的心思,等木屑散了,忙謹慎地看向屋內。
這件卧房的擺設比他們先前看的都要奢華大氣,十有八|九便是早已去世的朽幫主之室。
按理說,朽幫主去世後,這寝室也就在外面封上了。可令人奇怪的是,這屋門卻是從內反鎖,屋子裏一個人都沒有。三人踏着碎木走進屋子,将屋子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都未發現一絲可疑。
但正是這份沒有可疑,才最為可疑。別的屋子都有屍體,偏偏這個屋子沒有,還造就出密室的模樣,這是為何?
許牧帶着疑問繼續查看屋子,走到桌子旁邊時,似是瞥見了桌下的甚麽東西。
那東西在暗處還能泛出淡淡光暈,似乎不是凡物。她彎身拾起那東西,看清楚後,身子猛然一震。
她手裏的東西,正是風溯和紀芷筠皆有的那匕首,原本鑲嵌田黃石的地方現在空空如也,匕首之上也有不少碎裂的痕跡,似乎就是紀芷筠的那一把。
不知自己是怎麽想的,許牧沒有立刻喊林捕頭,而是自己翻看起了匕首。等她看向匕首上應有刻字的地方時,忽然一陣愕然。
這把匕首上竟沒有刻字!沒有“風”,也沒有“紀”。
許牧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匕首——那麽,它究竟是誰的匕首?!又是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