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夠了沒

時柚回到書房畫畫。

打開iPad上面的畫畫軟件, 好幾天沒有碰觸控筆，她靈感突然湧現，調試了幾個新筆刷。筆刷的基礎是毛筆筆刷, 時柚在飽和度上加了一點花瓣素材, 之後加滿粗糙度, 提亮了幾個色度。

最終，新筆刷變成了顆粒質感的重金屬風。

有點奇怪。

她嘆了口氣, 準備把這只筆刷丢到垃圾箱。

“柚柚。”外面季時蹊敲門，“你在嗎？”

時柚收起平板, “在。”

季時蹊穿着簡單的白T和運動褲，貼近耳後的碎發潮濕帶着水汽, 他抱肘倚靠在門框邊，視線略顯懶散地看向她。

時柚擡起頭看了他幾眼，“你這身衣服在哪兒找的？”

“沈教授借給我的。”季時蹊湊過來，“聽說我不在這邊的時候你回家了，還遇到一個醉鬼，你還好吧？”

時柚伸了伸腿, 指着腳踝處的腫脹給他看, “喏，就成這樣了, 暫時走不了路。”

過了一個晚上，她的腿已經好很多。

輕微腫脹的地方消了一些，紅腫變成淤青，因為敷藥的緣故, 腳踝周圍一圈兒有點發黑。

所幸的是人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時柚也只是受了點輕傷, 休息一周左右估計可以痊愈。

季時蹊揉了揉太陽穴, 盯着她看了會兒，視線輕輕眯起，像是在探究着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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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柚被他看得一陣發毛，擡手遮住他的眼睛，手腕動了動，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你怎麽了？”

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着她啊。

有什麽問題麽。

季時蹊将她的手摁住，“柚柚，你是不是……”

他說話有點支支吾吾，話說到一半就沒再說下去了，而是手掌撐着腦袋思考着，就像是在思考什麽穩妥的措辭。

時柚輕蹙了下眉。

到底有什麽事。

季時蹊停頓了半秒，才狐疑地看向她，“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

就是這個事嗎。

時柚心裏咚地猛跳一下，面上裝作若無其事，“沒有啊。”

說起這個她有點底氣，畢竟她暫時沒有答應沈教授，所以就不算談戀愛。

她輕輕俯身，揪住季時蹊的耳朵，“你又在外面聽到什麽傳聞了？”

“你以前的漫畫評論區。”季時蹊躲開她的爪子，“手上還有傷，小心碰着了。”

“……？”

季時蹊将平板遞給她，“你自己去看。”

時柚一頭霧水，點開平板上的LOVE漫app，翻開漫畫家後臺。

LOVE漫畫app端是業餘繪畫愛好者和專業漫畫家最大的交流平臺，上面有各種不同的漫畫，有些收費有一些則是免費。

時柚從高中以來就在這個應用上面發布作品，起初都是一些線稿和條漫，後來漸漸轉為長篇漫畫。

到現在為止，一共發表過3篇短篇漫畫，4本長篇漫畫。

季時蹊說的那個讨論火熱的評論區，是她的處女作的一本戀愛漫畫小短篇。

畫風和現在的畫風不大相同，可是神韻确一致。時柚大學學了油畫之後，很注重她自己的專業和漫畫結合，因此她的處女作現在看上去特別青澀。

漫畫的評論區确實很火爆，每刷新一次就有十幾條評論冒出來，甚至帶着‘#’的小标簽挂上了搜索欄。

#時柚紅發#

#時柚桑奇大學同學#

“……？”

這和桑奇有什麽關系啊。

時柚不解的看了眼評論區熱評。

【嗚嗚嗚有生之年能磕到我最喜歡的兩位漫畫家的糖，天啦嚕我太幸福惹。】

【時柚X桑奇這是什麽神仙CP啊，買股了，姐妹們快想CP名！】

【柚柚老粉，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他們倆暗戳戳的小互動了，桑奇還是時柚的學長，柚柚火的時間比桑奇大大晚一點，但好像柚柚單方面沒有和桑奇互動過，是因為他們倆在二次元不認識嗎？】

【樓上重點，掉馬梗我i了。】

【[/圖片]桑奇老師删掉的微博，他倆高中時期的合影，好家夥，這還是青梅竹馬。】

時柚看得一頭霧水，在她高中時期，她和唐铎就認識不假。

可是為什麽這個消息現在才被爆出來呢？

唐铎在畫漫畫這件事時柚是有聽說過的，但她也是前幾天才知道，他就是桑奇。

唐铎和她是同一個油畫專業的，比她要大一屆，還是她導師唐悅容的兒子。

上大學的時候，唐铎就已經拿獎拿到手軟了，經常外出飛到全球各地參加油畫比賽。也是大學那會兒，時柚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天賦。

但很顯然，唐铎就是這樣一個天才少年。

搞藝術的都要點天賦，有些人一上手就能畫得很好，學個幾年就進步飛快。

時柚上學時間早，比同年級的學生年紀小一些。

京華美術學院競争激烈，每一個專業都有萬人在準備考試。那時其實她做了兩手打算，如果沒考上京華美術系，調劑志願也都落空的話，她打算重新複讀一年，第二年再參加高考。

季時蹊低頭看了眼手機，沉吟片刻，“你大學和這個人是同學？”

“唐老師她兒子。”時柚回答。

唐铎是唐悅容的兒子不假。

而且，時柚并不是在大學才認識他。

早在高二那年藝考補習班上，她就認識唐铎了。唐铎比她大一屆，上的是私立藝術高中。

碰巧的是，時柚高三那年唐铎又回來藝考補習班作助教打零工，教的是時柚她們班。他一向不太靠譜，思維跳脫，經常想一些新奇的點子。

那會兒唐铎還熱衷于開理發店，美曰其名感受藝術，享受生活。

所以，時柚那頭糟糕的紅發發色，成了他的“藝術”手筆之一。

不過，唐铎是唐悅容老師的兒子這件事，時柚上高中的時候不知道，她是大學才知道的。

季時蹊咽了咽口水，差點噴出來，“你那頭玩意兒就是這家夥染的？”

“……”

季時蹊捏緊拳頭，“他媽的這他怎麽敢的呀，這什麽垃圾審美！”

好好一個小姑娘頭發被整成這樣。

季時蹊以前笑了多久，現在就有多生氣。

“他是不是在故意整你啊。”

“不是。”時柚攔住他，“你別激動，他水平就那樣，發揮的很穩定。”

“……？”

季時蹊瞪大眼睛，“這他媽還能叫穩定？”

時柚：“穩如菜狗。”

“……”

噗。

過了幾天，時柚家裏陸陸續續進行裝修。

她聯系了一家大型的裝修公司，裝修工程如火如荼地進行着。時柚這幾天實在忙得要命，徐赫寄給她的特簽頁到了，快遞員送上門，好幾大疊。

時柚将特簽頁堆在一邊。

這天打算出門去醫院看腿。

手腕處的傷痕基本上好了，結了一層淡淡的痂。腿上腳踝處輕微腫起，用力摁那處會有疼痛感。

從醫院出來，時柚去公司直播。

原先徐赫和她約的是家裏，但她沒有那種專業的直播設備，收音也不太好。

她的腿目前走路沒問題，徐赫就邀請她來公司直播。

過來的時候徐赫并不在，一個小編輯把她帶到小隔間。

“時柚老師辛苦了！”

緊接着，小編輯和她介紹了下怎麽開關設備，還有一些時常和禁忌方面的問題。

“你可以回答粉絲的問題，适當透露作品相關信息，不要提前劇透呦。”

“還有啊，如果覺得沒什麽想說的，可以試着和粉絲互動，或者把工作人員叫進來唠嗑唠嗑，都是可以的！”

“整個直播間的直播時常是一個小時，在我們公司漫畫app上，你登陸創作者賬號就行。”

“知道了。”

時柚登陸賬號，打開攝像頭開關，擺弄了下攝像頭。

她調整角度，并沒發現直播間同時也開了。

少女低垂腦袋，鹿眼專注地盯着攝像頭，正在調試着機位。

【啊啊啊啊這麽近的距離，男友視角，awsl！！】

【皮膚太好了吧，這顏值啧啧啧，五官完全扛打，誰敢說咱們柚柚不上鏡！】

【女鵝給我親親！】

她今天提前化了淡妝，拿卷發棒自己卷了個頭發。栗色的發梢燙着微卷兒，漾開在雪白的肩頸。

眼睫卷翹而濃密，垂下一小片陰影。皮膚白瓷，眼角的那顆淚痣點了亮片，随着光影的晃動，看上去一閃一閃的，格外動人。

【媽媽呀這也太好看了叭！】

【救命救命，我一進來就是美顏暴擊，這是什麽神仙小姐姐。】

【比微博照片還好看！我i了！】

【乖乖寶貝太漂亮了，嗚嗚嗚姐姐和我談戀愛嗎？】

【我也想和乖乖軟軟的甜妹談戀愛！我有機會麽（哭】

時柚總算是調好攝像頭，打開電腦屏幕的時候，才發現已經直播一段時間了。

那她剛才離攝像頭這麽近！

她低頭看了眼屏幕，全都是一水兒的誇她顏值的。

【頭頂鹹奶蓋問一句，柚柚和桑奇是什麽關系啊。】

時柚看了看，回複，“只是同學。”

直播過了五十多分鐘，時柚準備關直播和各位說再見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

沈遇舟的聲音隔着門傳來，悶悶的，“柚柚，你出來了嗎？”

“……”

他擡手，微微撐開門。

修長好看的手指抵住門縫，緊挨着，沒動。

又問了一聲，“柚柚？”

直播彈幕頓時炸了。

【我剛打算關直播，可是…這這這誰？這聲線也太好聽了吧！！】

【速速，一秒之內來我辦公室，我要這個男人的全部所有信息！】

【只是出鏡了一只手，光聽聲音就覺得好蘇啊！！真人到底顏值有多高！！】

【悄悄問一句帥哥可以露臉嗎？】

【嗯？好像嗅到了好磕的味道（放光】

【是不是柚柚男朋友來了呀！啊啊啊啊真的嗎？！這對我可以磕嗎！】

“你別在這裏呀，好多人看。”

時柚起身，透着門縫小聲和他說，“你從那邊那個門繞路進來，那邊攝像頭拍不到。”

時柚回到電腦前，發現沈遇舟僅出現了出現了聲音，直播間人數嗖的一聲往上竄，從最左上角的小火苗從3852飙升到6876。

哼，這群聲控！

雖然她也是聲控，但是非常的不恥！！

【太太，可以問小哥哥問題嗎？】

【同求。】

【+1】

沈遇舟站在她旁邊，攝像頭照不到的地方。

時柚掃了眼彈幕。

幸好，沒有她和唐铎的CP，不然就要被沈遇舟看見了。

【小哥哥快回答問題！！】

沈遇舟指了指那條彈幕，“可以嗎？”

“可以。”時柚點頭。

緊接着，他回答第一條刷出來的問題。

【小哥哥有女朋友嗎？】

沈遇舟笑：“沒有。”頓了頓，他又說，“但是希望有。”

頗為意味深長。

【啊啊啊啊柚柚快聽聽他說的！他對你笑了！他是不是喜歡你！】

【這！還不！在一起！這不是絕配是什麽！你們倆鎖了，我把鑰匙吞了！】

【這不比時柚X桑奇好磕？！】

【在猶豫要不要站時柚X桑奇這對CP的我，聽到柚柚和這個男人說話的時候立刻成為你們的CP粉！！搞快！你倆現在立刻！馬上！談戀愛！】

“……”

男人看了幾眼，想了想，“你和這個人還有個CP？”

“……！”

快到時間了，時柚關閉直播間。

她拉開椅子站起來，“都是網友在磕，我和桑奇沒有關系。”

時柚解釋：“你看看你過來之後，是不是他們又開始磕我和你了。”

“……”

沈遇舟輕俯身，捏了下她的臉，“知道了”

下直播後，時柚還有點上頭。

徐赫給她發短信。

【徐赫：你隔壁那個教授是不是過來找你了哇。】

【甜柚愛賺錢：嗯。】

【徐赫：他是專門來找你的。】

【徐赫：這種機會怎麽不抓緊，咱們公司又不是不許員工談戀愛，在《貓與他》男主人出場之前，你知不知道讀者怎麽反饋的——】

沈遇舟從書房裏端着平板電腦走出來，經過客廳的時候，淡淡朝着沙發的方向撇一眼。

少女背對着他，坐在沙發兩端，那塊松軟的靠墊扶手的位置。

穿着單薄的睡裙，頭發濕漉漉的往下滴水，白皙的肩随意搭一條濕毛巾。

電視靜音播放着某汽水的廣告。

也不知看見了什麽，她緊緊握着手裏的手機，兩指飛快的打字。

低頭偷偷看了兩行。

她的臉頰慢慢的燒紅，先開始是雙頰發燙，接着整張臉紅得像柿子。

沈遇舟眉梢微挑，多看了會兒。

這時電視裏廣告結束，開始繼續播綜藝節目，她也無暇顧及，放下手中的手機，坐在那裏想事情。

臉仍然紅着，久久褪不掉。

時柚呆呆地坐在那裏，雙腿無意識一前一後蕩着，手背貼在臉上降溫，帶着點憨态。

竟有趣極了。

沈遇舟站在她背後一段距離，忍不住看了很久。

直到支撐着電腦的手微酸，他才将電腦放在書房，去浴室取電吹風。

此時，時柚的腦中自動帶入徐赫的聲音。

“你知不知道讀者怎麽和我反饋的，他們笑話你是戀愛白癡，因為你前幾部戀愛漫都是以劇情為主的，男女主互動少到為零！”

“已經有讀者在下面大量評論了！你重視起來！這件事很嚴重！”

“多去看看愛情類電影裏或者肥皂劇男女主怎麽談戀愛親親抱抱的吧！不然去親身體驗一下！”

親身體驗。

“……”

時柚下意識就想到沈遇舟，然後心跳就不受控制了。

什麽啊。

她這次設計劇本的時候有反思總結之前的錯誤，早就規避缺陷了好吧，而且到現在讀者反映都很好。

哪有徐赫說得那麽嚴重。

“坐過來。”

男聲響在她後上方。

“啊。”小姑娘還懵懵的。

沈遇舟拿着電吹風，掀起眼看她，輕描淡寫道，“頭發。”

頭發還沒幹。

時柚将肩膀後面墊着的毛巾摘下來，坐在他搬的那張軟椅上。

吹風機嗚嗚吹着頭發，散開滾滾熱氣和濃郁的花香洗發水味。

時柚盯着手機，大拇指一路往下滑。

她正在看以前的漫畫評論。

時柚以前創作的時候不喜歡看app上的評論，因為杠精很多，而且有些對劇情發展的推測可能會影響她的思路。

有時候幾分鐘上百條，她不可能每條都看。

偶爾她就看看微博評論，看app的次數不多。這幾年她逐漸轉到雜志連載，app同步更新，已經很少有除了誇贊之外的評論了。

她飛快的滑動手指，視線掃向好幾年前處女作評論的最底端，一條一條的認真看，果然發現幾條差評——

這幾條差評集中在這話，女主趁着男主假裝睡覺，偷偷親了一下男主。

【畫手太太畫的都是工業糖精吧，這為了強行撒糖也太刻意了吧。】

【背景畫的吼吼看，Emm可是女主為什麽要親男主啊，沒懂。】

【代入感不足，差評！女主沒有反應，差評！男主被吻反應不對，差評！】

【現在看起來太太真的沒談過戀愛了，這女主親完被男主發現都不害羞的嗎？人物ooc了呀。】

【想看18X，畫手有這個能力畫嗎？】

【這個叫時柚的是小學生吧，笑死，一看戀愛經驗壓根沒有。】

【接吻能讓人心動，可惜太太沒讓我有這種感覺，棄坑。】

雖然但是，這些都是幾年前的評論了。

被說“工業糖精”、“差評”、“沒懂”、“沒有感覺”等等之類的話。

她真的有被氣到！

因為她第一本處女作畫的可是——戀愛漫畫。

吹風機停了。

沈遇舟将吹風機收起來，低頭看了眼時柚被吹的蓬松的頭發，“好了。”

“……”

少女并沒動，還是坐在那裏，似乎和手機屏幕裏的差評較上勁了。

她将手機靠在一邊，抱着膝蓋。

時柚坐在椅子上，仰起頭看向身後站立的男人。她拉了拉他的衣角，眼底小幅度閃着光亮，輕輕咬着下唇。

“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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