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相随
早上一踏出家門,一股初春的寒風迎面而來,這十幾年前的世界,少了速度與嘈雜,卻多了一份沁人心脾的寧靜。她看着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世界,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嘟嘟……”遠處似乎傳來了汽車喇叭聲,她側頭一看,果然看到右邊一輛汽車迎面而來。她向後退了一步,怔怔地盯着汽車發呆。在那個年代,汽車還是一件很稀罕的東西,只有大戶人家才置辦得起,而對她這種十幾年後還是買不起汽車的人來說,這更是一個打擊,因此她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會兒。
汽車唰地從她面前一掠而過,她隐約看到後座似乎有一張熟悉的臉……原來真的是大戶人家的小孩呢。
她踏着大步走到學校,也不過十五分鐘的路程,離校門越來越近,那張熟悉的臉也越來越清晰……
“你怎麽站在這兒不進去?”她看着陸凡奕,其實心裏已經猜到了答案。
“等你啊。”陸凡奕滿臉笑意地回答。
她沒有絲毫驚訝,“那你剛才幹嘛不直接停車載我?”
他單純地笑了笑,一邊走一邊說:“因為我知道你不會肯的啊……”
任绮淩驚恐地看了他一眼,這……真的是一個七歲的小孩嗎?竟然比她一個25歲的人更善于看透人的心思。和這種小屁孩交朋友,太恐怖……可是,她的人生中,真正關心她的人太少,除了媽媽以外,別無他人,這種情況下,她已經連一個小孩的關心都難以拒絕。
他牽着她的手大搖大擺地走進教室,剛進教室,她就敏銳地覺得今天教室裏的氣氛不太正常,以往看她進門就會嘲笑的一幫人今天都反常地一言不發。她看了看他們故作鎮定的樣子,心裏暗笑。
她走到座位低頭一眼,赫然發現自己的椅子上有一層亮亮的東西。按她25年的經驗,她清楚的知道:那是膠水。她臉上鎮定,心裏卻不由得感嘆,一嘆十幾年前整人手段之原始,二嘆重生也不能改變的遭整經歷,三嘆……那個總是用餘光瞄着自己這兒的罪魁禍首即将遭殃。
她若無其事地拿出手帕一抹,黏黏的膠水沾滿了手帕。她拎着唯一沒有膠水的那個角往垃圾桶的方向走。剛走到半路,腳在旁邊的課桌上不小心一絆,整個人就往前摔去,好在椅子多,她瘦小的身軀恰好地倒在了一張椅子上。她站起身,果然看到手帕很幫忙地落在了小棟的頭上,她滿臉歉疚地小跑過去,臉上真的真的真的滿臉歉疚,看似!
“小棟……真不好意思……”她輕輕抓住那一小塊沒有膠水的角落,想要往上扯,卻滿意地聽到小棟傳出了一聲哀嚎……
“任绮淩!你走開!”小棟拉開她的手,想拿又怕把自己的頭發粘下來,在別人同情又嘲笑的目光中,“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任绮淩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要是讓人知道25歲的她竟然還在和一個七歲的孩子怄氣,那她可就真的沒臉活下去了。她輕輕走過去,輕柔地幫他拿下手帕,幸好時間還短,膠水還沒有完全變硬,拿下來不算太難,只是小棟頭發上多了一絲絲膠水的痕跡。
任绮淩“呃……”了很久,最終尴尬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啊……不過你最應該怪的人是在我椅子上倒膠水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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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棟撇着嘴一臉委屈,但又不敢和老師去告狀,要是告了狀,老師肯定也就會知道他在任绮淩的椅子上倒膠水的事情了,區別只在于:她是不小心,而他是蓄意。
雖然任绮淩平時看似不學無術,但是一年級的功課對她來說還是很容易的。她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看着老師在講臺上裝傻賣萌的樣子,陡然覺得:這年頭,人不管從事什麽職業,總是需要付出的,要麽身體,要麽尊嚴。
“任绮淩!”老師突然停下講課,嚴肅地叫了一聲。
“到!”任绮淩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瞬間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這個問題……你來回答看看。”老師指了指黑板上的一道算數。
任绮淩滿頭冷汗,3+5?就算她再對不起老師,這總還知道吧?她猶豫了一會兒,輕輕吐出了一句:“8”。
“那8+14呢?”
“22”
“那3乘4呢?”
“12”
“那16除以4呢?”
“4”
老師一臉驚恐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看到自己三歲的孩子在向自己解釋高等數學,那種自豪,那種喜悅,充分展現了一位園丁以天下兒女為己任的高尚節操。
“任绮淩!你開竅了?這麽難的題目竟然答得出來?!”
任绮淩尴尬了一下,她沒覺得自己小時候的成績那麽差啊……
“大家要像任绮淩同學學習!乘法和除法還沒教,她就會做了,證明她平時在家裏肯定好好預習了!大家要效仿啊!”老師滿臉欣慰,覺得自己的殷殷囑托終于有人照做了。
任绮淩更尴尬了,她側頭用餘光瞄了一眼後面,只見陸凡奕正捂着臉偷笑。她不爽了,明明這種時候,他應該像別的小朋友一樣感到敬佩的不是嗎?!
在經歷過多次被反整以後,班級裏的小朋友再也不敢對任绮淩做什麽壞事了,她的外號漸漸地從“私生女”變成了“整人大王”,只有後面的陸凡奕會叫她冰淇淋,他說那是他最愛吃的東西。
如果歲月能停留在這裏,或許任绮淩會開心很多。童年的歲月,打打鬧鬧,小朋友們再歧視,也不會有多麽嚴重的壞心,最多叫你幾聲“私生女”,最多扔你幾只粉筆,最多藏起你的課本……他們不會狠得句句話都像利劍一樣直刺心口,更不會即使不喜歡也要搶走你喜歡的東西。
如果歲月能停留在這裏,或許陸凡奕也會開心很多。那麽他的生活中,便一直有了一個人,吵吵鬧鬧,開開心心,牽着手一起放學,她最多只會罵一句“陸凡奕,你真煩人!”卻不會在那麽多年以後,生疏地問一句:“你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