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爹爹你以後會是我爹爹嗎

第46章 爹爹 你以後會是我爹爹嗎

文元臉上沒什麽表情, 漆黑透亮的眼睛裏卻隐隐流露出一些驕矜之色,聲音輕而篤定:“小五叔叔和秋生叔叔去後院了,才剛戌時, 這裏肯定有人, 是阿娘。”

他一向寡言少語,偶爾說話, 也習慣短句。難得一口氣說這麽多,若在平時, 許長安自是心裏歡喜。可此刻, 她更多的是心慌。

她下意識地, 不想讓皇帝看見文元。

許長安快走兩步, 低聲吩咐:“青黛,你先帶小少爺回後院去, 這裏有客人……”

而她的聲音早就被青黛充滿不可置信的驚喜尖叫給蓋住:“承志少爺!真的是你啊?”

青黛自進來開始,注意力就放在文元身上,視線不經意地一轉, 落在櫃臺前那個男子身上。

豐神俊朗,蕭肅冷峻。分明是一位故人!

她也沒留意小姐說了什麽, 伸手就去推面前的小少爺:“是你爹啊!小少爺, 那是你爹啊!”

青黛一直照顧着小少爺, 也知道他曾經被人嘲笑是沒爹的孩子。這會兒腦海裏第一個念頭就是:小少爺的爹終于回來了!他不再是沒有爹的孩子了。

短短數息間, 許長安臉色變了又變, 她腦子嗡的一聲, 感覺血直往上湧, 心裏只有兩個字“晦氣”。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深吸了一口氣,短暫的慌亂後, 她的內心居然格外的平靜,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反正已經接連被兩個人錯認成“承志”了,皇帝應該不介意再多一個吧?

但她還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重重咳嗽一聲:“青黛,青黛!我介紹一下,這個是沈三公子。”

“沈三公子”這四個字咬的極重,暗示的意味非常明顯了。

青黛微微愣神:“沈……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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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長安點頭:“對。”又在青黛手心捏了一把,示意她不要多問:“去倒茶。”

青黛胡亂應了一聲,白着一張臉匆匆離去。

而文元則仰頭望着沈三公子,墨玉一般的眸子裏寫滿了好奇,又看向旁邊的母親:“娘,他是我爹爹嗎?”

安靜的鋪子裏,小孩子帶着奶腔的問話在場諸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許長安忙低聲否認:“不是,這位是沈三公子。”

文元“哦”了一聲,有那麽一點點失落。他最親近、信任的,還是母親。有爹爹固然好,沒有爹爹也無所謂。反正他已經有娘了。

從這個小孩子出現的第一刻起,皇帝的視線就被他所吸引。

三歲多的孩子,才一丁點高,白嫩嫩的臉頰,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就這麽好奇地看着他,似是要看進他的心裏去。

一大一小,兩人遙遙目光相對,皇帝心內忽的湧上一股奇異的感覺,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這就是他的孩子。這個念頭十分的強烈。

——盡管他現下還沒有掌握充分的證據。

至于這個叫青黛的丫鬟稱他為“承志少爺”,早在他意料之中,并未掀起什麽波瀾。

皇帝沉默着走了過去,彎下腰,伸臂将孩子一把抱起來。

“三……”許長安心口一緊,待要阻止已來不及。

她暗嘆一口氣,心想,罷了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難道還能從皇帝懷裏把孩子給奪出來?

她細一思忖,作為金藥堂的許娘子,自家孩子得皇帝看重,她應該受寵若驚感激涕零才對,一味的推三阻四,反倒惹人生疑。

好在看皇帝這模樣,也不像是想起往事了。

于是,許長安只能客氣一句:“三公子,他有些重了,還是讓我抱吧。”

皇帝則抱着孩子往身側避了一下:“無礙,他才多重?”

三歲多的孩子抱在懷裏,已有些分量了。冬日衣衫厚重,可皇帝仍覺得胸口被貼的滿滿的、熱熱的。

“你叫什麽名字啊?”皇帝望着他的眼睛,輕聲詢問,眸中流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溫情。

許長安忍不住心生緊張。面前的父子二人,一大一小,兩雙眼睛,如出一轍。也不知道皇帝平時愛不愛照鏡子?

不過,既然說了承志和他長得像,那麽承志的孩子像他一些,應該,也不算太奇怪吧?

只要皇帝不記得,不懷疑,那就不用過多憂慮。

文元不怕生人,認真回答:“我叫文元。許文元。”

皇帝目光微閃,看向許長安:“他姓許?”

“三公子,我是家中獨女,所以招贅了夫婿,孩子随我姓。”許長安出言解釋。

他這麽問,許長安倒是稍微更放心一些。他若是記得往事,勢必問不出這個問題。

皇帝眼皮略微動了一下,不置可否,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原來許娘子是招贅。”

也就是說,他可能曾經給人做贅婿?

可他自己還真沒這方面的印象。

将懷裏的孩子颠了一下,皇帝又含笑詢問:“哪個文元啊?怎麽寫?”

他此時隐隐帶笑,緩和了原本音色的清冷感。

文元最喜歡被人抱着時颠着玩兒了,當下咯咯而笑,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又怕對方看不清,很認真地要求:“你伸手。”

他想寫在手心裏。

皇帝用一只手穩穩抱着他,另一只手伸到文元面前,眉梢輕挑:“嗯?”

文元低下頭,小手抓着大手,在皇帝掌心,一筆一劃,慢慢寫着:“這樣寫的。”

手心裏傳來酥麻的觸感,皇帝腦海裏驟然浮上一幅畫面:少女下車之際,手指在他手心狀似不經意地一劃……

許長安一直留神觀察着皇帝臉色,見他此刻眉心微蹙,神情有異,連忙說道:“文元,過來,讓娘抱。”

她待要去抱孩子,皇帝卻後退了一步,似是生怕她來搶奪一般。一向養氣功夫極好的他,臉上甚至有些許不滿:“許娘子這是做甚?”

他跟孩子親近一會兒都不行麽?

許長安只好軟語解釋:“三公子莫怪,我是怕你累着。”

當然,也怕他摔着孩子。

皇帝視線在她身上轉了一圈,雖是冬裝,也能看出她身形窈窕,腰肢纖細。他心裏居然閃過一個念頭:我便是同時抱你們母子倆,也不會被累着。

這個念頭讓他胸口微微發熱,他将懷裏的孩子輕松往上颠了一下:“哪裏就會累着了?”

皇帝又問懷裏的孩子:“文元,怕不怕?”

文元咯咯一笑:“不怕,還要。”

皇帝甚是随和的模樣,笑道:“那就再來一次。”

許長安不知道,是皇帝喜歡孩子,還是真的父子天性。這倆人今天第一次見面,居然極為和諧。

她隐約感覺,謹慎起見,應該盡量減少他們接觸的。可是看着文元臉上燦爛的笑容,她終是什麽都沒說,只在一旁默默看着,感覺像是在做一個很快就會醒的夢。

悄悄看了皇帝一眼,許長安心裏倏地浮上一個念頭:他要不是皇帝就好了。但她很快就收斂了情緒,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文元笑了一會兒,忽然很認真地問:“你以後會是我爹爹嗎?”

許長安聞言,吓了一跳:“文元,不要亂說話!”

皇帝笑意微斂:“為什麽這麽問?”

“青黛姨姨說,你是爹爹,娘說不是。以後會是嗎?”文元神态好奇,“我從來沒有見過爹爹。”

他年紀小,記性卻不差,在湘城時,聽宋奶奶說過,娘如果再找一個夫婿,也是他爹爹。青黛姨姨和阿娘都不會撒謊,多半是現在還不是,将來就是了。

許長安睫羽低垂:“文元,你這輩子只有一個爹爹。”

這句話聲音很輕,依稀帶着絲絲落寞,皇帝聽得眉心微擰。

他不記得四年前的事,腦海裏只偶爾會浮現一兩個似是而非的畫面。事關重大,在沒有确鑿的證據之前,他不能貿然與他們相認。

但她該是以何等心情說的這番話?在一個酷似自己夫婿的人面前,收起種種情緒,強打着精神還要安慰孩子?

皇帝抿唇凝視着她,有某種情緒在他心間滑過。

或許,他的靠近,對她來說,過于殘忍了。

他當下更需要做的是找證據、探真相才對,那樣才能光明正大地跟他們母子團聚。

皇帝緩緩放下懷裏的孩子,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放心,你爹爹會回來的。”

他低頭,解下腰間的玉墜,小心放在文元手中:“拿着。”

他随身佩戴的玉墜,又豈是凡品?質地溫潤,做工精美。

許長安出言婉拒:“三公子使不得,他一個小小孩童,哪裏能……”

“許娘子。”皇帝打斷了她的話,“這是我給文元的,文元喜歡就行。”

他捏了捏文元的臉頰,薄唇微勾:“文元喜歡嗎?”

文元歪歪腦袋,把玉墜重新往皇帝手裏塞:“文元喜歡,但是文元聽阿娘的。”

皇帝長眉一挑,看向許長安:“許娘子?”

他這分明不是征求意見的态度。

許長安無奈,只得點頭答允:“文元,收了吧,快謝謝三公子。”

她自我安慰,算了,反正做爹的給兒子什麽東西,也都正常。

“謝謝三公子。”文元這才接下,垂下腦袋,也往自己腰間系。

可他穿的圓滾滾的,小孩子腰身也不明顯,動作略顯笨拙,卻始終不見系上。

許長安正要幫忙,卻見皇帝輕笑一聲,竟蹲下.身,與文元視線平齊,擡手為他系上玉墜。

他十指修長,簡簡單單一個系玉墜的動作,也看着尊貴優雅。

文元奶聲奶氣道謝,使勁兒撸下腕上系着的銀镯子,遞給皇帝:“這個給你。”

小小的銀镯,細細的兩股圈兒,還帶着孩子的體溫,遠不能與皇帝的玉墜相比。

可皇帝卻唇角輕揚,小心放進了懷裏,珍而重之。

這一幕看起來格外的溫馨美好。

而許長安在旁邊只捏了捏額角。

今晚上到這個時候,不管再發生什麽狀況,她都能承受了。

不過還好,可能上天聽到了她內心的祈禱,并未再有別的變故。

皇帝站起身子:“時候不早,我先走了。”他說着又放柔了語氣,溫聲道:“文元再見。”

“叔叔再見。”文元沖他擺了擺手。

皇帝眉梢輕挑,眼神幽深。心想,或許下一次見面,你就該叫我父皇了。

他迫切地想回到宮中,他要知道四年前所有的一切。

皇帝走後,許長安長舒了一口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連手指都不想動。

“阿娘,你不舒服嗎?”文元踮起腳尖,用手背去試探她額頭的溫度,又摸着自己的額頭做對比。

許長安沖他笑笑:“沒有不舒服,只是有些累了。”

應付皇帝這一通,比她義診一天都要累得多。

累了?

文元握着拳頭,小心給母親敲打着胳膊,不輕不重。

他記得,母親以前說累時,手臂都幾乎擡不起來,青黛姨姨就是這麽做的。

孩子乖巧懂事,許長安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再多的擔憂和疲憊似乎都消失不見了。

進京後重新見到皇帝,夜深人靜時,她也曾扪心自問,後悔當年的舉動嗎?

不管問多少次,答案都是:不後悔。

不說別的,僅僅是為了文元,她都覺得值。

至于皇帝那裏,細想其今晚的态度,許長安也有些捉摸不透。說記起來吧,不像。說不記得吧,可他對文元又好得不可思議……

許長安扶着額角。

一向不信鬼神的她,突然想去寺廟裏拜一拜了。

皇帝回到宮中時,已經很晚了。

太監有福匆忙命人傳膳。

而皇帝卻道:“傳膳的事先不急。朕有兩件事吩咐你去做。”

有福停下腳步:“皇上請吩咐。”

皇帝雙手負後,面色沉沉:“讓暗探去查一查,四年前朕受傷後究竟都發生了什麽。”

這四年中,他從未懷疑過當年經歷。畢竟他醒來後,先帝就告訴他,他被蘇太傅所救,曾昏迷長達五個多月。

他知道自己此前遭遇埋伏受了重傷,當時以為性命不保,所以對長久昏迷一事并未生疑。況且,蘇太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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