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雖然不知道顧國亮到底是為着什麽原因被帶走的， 不過陳向榮卻還是正了顏色對蘇南說， “你先回去， 這事，我去打聽。”

聽見陳向榮還願意幫忙打聽消息，蘇南心裏又緩和了些。

只不過， 陳向榮還是表達了他的态度，“只要老顧沒犯錯， 他就不會有事。”反之， 顧國亮要是因為犯了錯才被帶走的，那麽陳向榮也不會願意幫這忙。

即便陳向榮自己也認為， 他跟顧國亮是有同志之情的。

蘇南趕緊搖頭， “這個你放心， 我家國亮不會犯錯的。”

說真的， 這段時間的相處，蘇南也看明白了。除了在人情味上，顧國亮比陳向榮好一些。某些方面，兩人還真的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陳主任，你跟國亮共同工作也有那麽長時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肯定也了解一些的。”蘇南接着說， “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們也了解。要是， 要是顧國亮真的有問題， 你覺得我還會上門來找你嗎？”

整個農場周邊的人， 現在誰不知道陳向榮的大名啊！

那就是一頭一根筋的驢！

他認定的事情，他信仰的信念，他堅持的原則，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而發生改變！

不得不說，蘇南的這話，說進了陳向榮的心坎裏。

再看蘇南，他的臉色和态度都溫和了不少。臨走的時候，又說了讓蘇南放寬心的話。

只是難得跑出來一趟，結果見到了陳向榮，卻還是沒有打聽到想要的消息的蘇南，又如何能真正的放寬心呢？

蘇南都不記得，自己這一路是怎麽走回去的了。

到家的時候，發現屋子裏還有光。

一推開門，就見着原本該睡着的顧小碗，正坐在床上睜着一雙大眼睛等着自己。

見着蘇南回來了，就問，“娘，你去哪了？”

蘇南就小聲的回答，“沒去哪，就在外面走了會。”又問她，“怎麽這個點還不睡覺啊？明天還要上學呢！”

“我在等你。”顧小碗看着蘇南，估計實在是忍不住了，便還是問出了口，“爸爸怎麽好幾天沒回來了？他……他是不是……”話沒說完，可語氣裏的不安，蘇南聽出來了。

蘇南覺察到這一點後，暗罵自己粗心大意。

即便顧小碗還小，可只要在農場裏，有些話就遲早會傳到她的耳朵裏去。這會來問蘇南，只怕是憋心裏已經憋了好幾天了。

今晚上守着自己回來，不正是不安到極點了麽。

可大人的事情，蘇南不想叫幾個孩子也跟着一塊操心。便走了過去，坐到床邊，摸着顧小碗的臉輕聲安慰道，“放心，你爸爸沒事的。他是因為工作的原因，才要離開一段時間。就跟……就跟以前當兵一樣。”

想那顧國亮當初當兵，一當就是四五年沒回去。所以，蘇南說，“別擔心，”說完，又看了熟睡中的顧小瓷和顧小多，“讓妹妹們也不要擔心，知道了嗎？”

顧小碗聽了蘇南的解釋，心裏頓時安心多了，便點頭說，“娘，我知道了。”

好吧，說到這裏，可以睡覺了。

只是孩子們那裏安撫好了，蘇南這邊心裏卻裝了事情，沉甸甸的，一晚上沒能睡安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召集聲。蘇南驚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拉開門跑到集合的地方。

這會天都還沒亮呢，趕到了集合的地方後，周遭都是烏漆嘛黑的一片。這種感覺，就跟當初在南山村時一樣了。

蘇南隐約閃過一點，別不是這邊農場裏也要搞南山村那一出吧！這麽想着，腦海裏再這麽一算，嘿，今年是五九年，還真有可能。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蘇南感覺着人應該到的差不多了。沒辦法，這會子天太黑了，周邊都看不大清楚，只能靠感覺了。

這個時候，有一道強光從前頭射了過來。使得黑暗中烏泱泱的人群，下意識的就往光亮的方向看了過去。

然後，李民生的聲音，就透過擴音器，傳了下來。

這回他說什麽呢？

他說要響應上頭的號召，要讓農場的所有同志們，都跟着dang走，跟着zuzhi走！

怎麽走？

拿起手裏的鋤頭，咱們幹起來！

為着鼓勵大家的積極性，還讓大夥背下了幾句口號。一邊幹活的時候，一邊喊着口號，說這樣，就要調動大家的積極性。

除了幹這個，李民生還把農場裏的大部分的青壯年挑走，讓他們去打井！

而蘇南能怎麽辦？

在這種大環境下，她只能暫時先跟着大家一起幹。

一邊幹活，一邊還得在心裏琢磨着，顧國亮那頭的情況。

其實這幾天李民生的一系列動作，讓她摸着了一點點邊了。蘇南總覺得，顧國亮被帶走的這事，一定跟這裏邊脫不了關系。

可不管是不是這個原因，那都得想辦法見上顧國亮一面才行。

而顧國亮在幹嘛呢？

被帶走之後，在接受思想教育。

頭天被帶走後，人家只是說接到了舉報，舉報顧國亮這個人，思想政治上存在着某種嚴重的問題。當然，這是舉報。所以，他們是不會告訴顧國亮，舉報他的那個人是誰。

說完這些，對方給了顧國亮獨立的空間，和相對應的時間，說讓他自己好好想想，想好後，好好交代。

可交代什麽？

他什麽都不知道就被帶來了，怎麽個交代法？

顧國亮也知道對方不會說的，只是針對別人舉報他思想政治有問題這一點，他不服氣。所以第二天來審訊的時候就說，“說我有問題，我就想問問，我哪裏有問題了。”

“你自己哪裏有問題，你自己不知道嗎？”人家就反問他。

顧國亮一臉茫然，“我沒覺着我哪有問題，所以我怎麽能知道？再說了，有問題的事，都是你們在說啊！”

審問的人被噎了。

只能換一個方法，“那好，那你在農場裏，為什麽不響應上頭的zhengce？”

顧國亮又問，“上頭哪個zhengce，我沒有響應？”

人家這回什麽話都沒說，只是又說讓顧國亮好好想。等下次再來審訊，顧國亮還是說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就拿出了一些資料，幾份報紙放在了顧國亮的面前，問他，“這些你該怎麽說。”

那些資料和報紙，顧國亮只是掃了一眼，便知道上頭主要講了一些什麽。

無他，都是關于dayuejin的一些報道。

其中有一篇，就講到了“反youqing，鼓幹勁”，促進guomin經濟的全面持續躍進！

顧國亮沉默了一會。

雖然對方沒開口，可是現在的他，已經能猜到舉報信上，到底舉報了他一些什麽內容了。無非就是他的一些“不作為”，讓對方攻擊成了有“youqing”思想。

那個思想上的錯誤，才是他被直接帶走的真正原因。

可這事，顧國亮不認，也不能認！

顧國亮就說，“要舉報我行，要定我的罪也可以。但是我想知道，到底是誰定了我的罪，又是憑借了哪一點來定我的罪？”

調查組的人就說，“可你沒有按照上頭的指示一步一步來，這總沒有錯吧？”

聽到這，顧國亮就深吸了一口氣，正色回答，“是，我沒有完全一模一樣的來。”而不是沒有來，這個是一定要表達清楚。所以顧國亮說完這句之後，又來了一個，“但是……”

但是什麽呢？

“年前，正是為了響應上頭的zhengce，這才打了申請，請了專家過來，因地制宜，給第八分區的農場做了一個實現大生産的計劃……”

緊接着，顧國亮就依據去年的生産量，和今年預計的生産量，做了一個數據上的對比。分析給了在場的調查組人聽，“雖然一切都是預測，但是，按照我們的預定，我們農場今年是極其有希望達到預期的目标的……”

所以，說他思想有問題，不配合上頭的zhengce，這一點，壓根就說不通。

調查組的人聽到這裏，不說話了。

因為顧國亮的那個計劃，并不是他自己私自指定下來的。而是在當初，就和農場裏的其他領導們商定好，并且打了報告給上頭。獲得了上頭的允許之後，這才在農場裏展開的。

就連現在農場裏的那幾個專家，都還是上頭審批過後，給安排下來的。

真要是為着這個就定顧國亮的罪，說顧國亮的思想有問題。那麽，那些個審批這個方案的領導呢？是不是也需要一個一個的帶進來審問一番？

審訊的人開始面面相觑，這時候終于犯了難。

抓一個毫無背景的顧國亮簡單，可這事要是一個弄不好，扯進來的人就太多了。

但也不能就這麽的将顧國亮又給放回去吧？那他們折騰這麽一出，費了不少的時間和精力，不白費了？

可放又不能放，定罪又沒法定罪的，這事真不好辦啊！

然而不好辦的事，還在後頭。

只聽得顧國亮說，“我說的這些事，都歡迎你們去調查。而且去找上頭審批的時候，還除了我，還有現在的婦聯陳主任，之前的陳副場長，陳向榮同志！”

得，一個顧國亮都還沒辦法搞定，這又扯進來一個陳向榮。

可他們敢把顧國亮随便帶走審問，卻還真就不敢動陳向榮。要知道那一位，可是老革命了。跟他有過命交情的，上面多着呢！要不然就他那性格，那脾氣，一把一把的得罪人，還能好好的在農場這邊領導圈子裏呆着？弄得在他沒走之前，上頭寧願第八分區的場長位置一直空着，都不敢随意派人下去？

這一回，調查組的人，是真的開始頭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木有了，晚安各位親，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