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
寧桃走後, 王氏抱着老太太哭了半不多半個時辰。
她是真難過。
這兩天的壓抑、六神無主,整個人憋屈的快爆了,今日又碰上自家哥哥與宮裏的那位勾搭上了, 整個人瞬間就更不好了。
讓寧桃去報信,也是無奈之舉。
孩子那麽小,路上就要走好幾天,若是他們的車快,指不定還能追上寧少源。
若是速度慢, 遇上個什麽危險似的。
王氏什麽都不敢想, 可腦子裏的畫面,卻總是層出不窮。
老太太也哭。
她這輩子就生了兩兒一女。
無論是大兒媳, 還是女婿,都是通情達理的人, 唯有與他們家鄰居,與老二青梅竹馬的二兒媳, 潑辣跋扈, 又喜歡攀比。
饒是她有意見, 可偏偏老二喜歡這樣的。
寧桃剛來的時候,與她在屋裏用家鄉話聊天。
逗得老太太開懷大笑, 可老二媳婦就不樂意了,說什麽, 鄉下長大的就是不一樣,慣會察言觀色,瞧着一嘴土話說得,多精彩……
老太太氣得下午都沒吃飯。
昨日寧桃買了魚兒逗她開心, 老二媳婦又各種挑刺。
說着孩子猴精猴精的, 小小年紀便懂得擒賊先擒王, 知道咱們家老太太掌家,先把老太太哄高興了,其餘人,誰放在他眼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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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不與兩個表哥親近,也與自己親哥哥不對付,這樣的孩子,還真是讓那鄉下老太太給養廢了……
今日寧桃摘了花,她便吵到了她跟前。
指着老二的鼻子罵,什麽鄉下長大的就是沒規矩。
如今好了,稱心如意了,那沒規矩的孩子走了。
老太太越想越氣,抹了把淚道:“珠兒,你幫娘寫封信給你大哥,告訴他,娘年紀大了,想家裏的老槐樹了,看他有沒有時間來接娘回去。”
二太太正煩這兩母女眼淚就是多。
寧桃這麽一走,好像錯的就成她了。
結果,老太太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句,二太太着實吓了一跳,忙道:“娘,您這是做什麽?好端端的回去做什麽?再說大哥在家裏多忙呀,京裏一個來回,怎麽也得二十來天,大哥怕是耽誤不起這時間。”
“那你幫我收拾東西,我自個兒坐船回去。”
老太太擡眼看向李嬷嬷,“你走不走?”
李嬷嬷剛才也跟着哭了好一會,此刻眼裏還有淚,輕輕擦了下眼角,笑道:“您這什麽話,這輩子,您說去哪兒,我哪有說什麽不去的理?”
王氏吸吸鼻子,道:“京都住了這些年若是膩了,您跟我一起去新州吧,牧哥兒和禮哥兒明年也會過去的……”
此話一出,老太太還真認真思考了起來。
二太太急道:“我說三妹妹,你什麽意思?娘是犯了糊塗,你跟着參合什麽勁呀,就算是要去,也是回老家,哪有丈母娘跟着女兒女婿的道理。”
王氏微不可察的冷哼一聲,“這麽說,二嫂是同意讓娘走了?”
“既然是要走,娘去哪兒,似乎并不那麽重要了,不是嗎?”
二太太聽了這話,差點跳起來,臉紅脖子粗的,可又接不上話,氣哼哼道:“你等着,我去找你二哥,娘除了在這裏,哪都不能去。”
當年進京的時候,他們是好說歹說才把老太太給弄了過來。
家裏的布坊,本來就要靠老太太拿主意,若老太太一走,他們幹個屁呀。
二太太走得及,左腳一下子踢到了門檻上,痛得頓時吸了口涼氣,可老太太在裏面坐着,她又不好直接罵出門。
到了門外,才忍不住狠狠地罵了幾聲。
寧桃還不知道他們這一走,王家已經鬧開了。
和寧香兩人剛到街上,就碰到了徐家的馬車,徐澤和徐潔兩人特意在出城的路上等着他們。
徐潔把寧香拉到一旁說悄悄話去了。
徐澤上上下下把寧桃給打量了好幾遍,這才道:“你幹了啥事,被人給趕出來了?”
太不可思議了,平時他娘還說,他就是個混世魔王。
如今看來,嘿嘿!
有人比他還牛逼,感覺地位受到威脅。
寧桃臉黑了黑,“你這幸災樂禍的樣子,可不像真朋友呀。”
這感情太塑料了。
徐澤嘿嘿笑道:“說真的,你到底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事?”
寧桃就長話短說,把他舅舅要染布的花給做成了胭脂。
還做了醬,打算等淹好了,做烤鴨吃。
徐澤:“……”
“主要還是那花太貴了,聽說我舅舅養了好幾年了,死了好幾茬了,好不容易今年這一批開花了,結果被我給捷足先登了,于是,我娘就氣得想抽我……”
徐澤一臉佩服的豎起大拇指,“你舅舅這脾氣算是好的了,你不知道我上次把我外祖養的鹦哥給放了,你猜怎麽着?”
寧桃搖頭。
“我爹罰我一個月不能出門,還揍得我十天不能下床。”
寧桃不明覺歷,雖然寧少源平時嚴歷些,可還沒到上手的份上,更何況因為一只鳥揍得孩子躺床上,這太離譜了。
“哎!”徐澤無奈道:“其實也怪我,那鹦哥,我外祖養了準備給太後祝壽的,你不知道它能說很多話呢,還能跟人聊天,簡直都成精了。”
“那天,我去我外祖家,它就來了一句,小子把我放了,我送你一顆寶石。”
“你想呀,我才多大,平時一個月月例才五兩,這一顆寶石對我的吸引力可太大了……”
寧桃磨牙,劃重點——五兩一個月。
他一個月還不到一兩。
太過分了,在他這兒秀優越感。
“所以呀,我就聽了它的話,把它給放了……”
寧桃斂了斂神,明知故問道:“寶石給你了嗎?”
說完,小眼神裏透着光。
“給個屁,那就是個騙子,我後來才知道,這話是它逗人開心的口頭饞……”
寧桃差點噴笑出聲,很夠意氣地伸手拍了拍二傻子的肩,“沒事,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你将來必定再也不會被人騙了。”
“唉,你別安慰我,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好家夥,在床上躺了十天這都不算大事。
兩人這邊聊得挺沒營養的,寧香和徐潔也不知道聊了啥,兩個小姑娘居然都紅了眼眶,兩人攜手而來,寧香道:“二毛,咱們走吧!”
寧桃剛要和徐澤再見,不料這貨一開口就道:“桃子,我覺得,還是桃子适合你,二毛有點土。”
适合個狗頭呀!
告別了徐家姐弟,兩人這才坐着馬車出了城。
與他們一路同行的,據說是寧少源以前經常打交道的一個老董。
姓董,四十來歲的樣子,看起來孔武有力,氣度不凡。
出城的時候,已經接近酉時,到了傍晚時,也沒走出多遠。
寧桃瞧着老董的樣子,好像根本沒有找地方住的地意思,反而與兒子道:“柱子,你先睡一會,一會咱們輪替着駕車。”
柱子應了一聲,靠在車轅上閉上了眼睛。
寧桃探出小腦袋,一打聽才知道,王氏給了兩倍的銀錢,讓老董務必日夜兼程,争取在路上就追上寧少源那一行人。
所以,老董才把兒子給叫了過來。
父子兩人,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寧桃倒吸了口涼氣,怪不得走的時候,王氏讓他們多帶些吃的,還有保暖的東西。
寧香擰眉,知道事情肯定挺急,且王氏又不想讓別人知道,于是便閉了嘴,道:“二毛,咱們帶的被子多,你給老董他們送一條吧,晚上趕路霧深露重的,就算是這樣的天氣,怕是也杠不住。”
寧桃拿了條被子遞了出去。
老董連連道謝。
他也是走得急,只記得跟兒子兩人輪換着駕車了,卻忘了多帶點保暖的東西。
寧桃道:“別客氣,柱子哥睡着了,上半夜我跟您一道,咱們聊聊天什麽的,下半夜,讓大牛和柱子哥一道。”
老董愣了好一會。
寧桃不大的身子已經擠了出來。
順手遞給老董一個肉餅。
這肉餅是王家一個姓景的廚娘最拿手的,據說是家鄉的吃食。
不過王二老爺喜歡吃,家裏的幾個孩子也喜歡,所以廚房天天都有新鮮的。
走的時候,王氏把剩下的全給端走了。
老董望着手中的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趕了這麽多年的路,還是頭一次,主家給被子的給吃的。
寧桃見他只看不吃,以為是想給兒子留着,于是便笑道:“我們還帶了不少,一會柱子哥醒了,再給他吃。”
老董哎了一聲。
用力咬了一口,此刻馬車已晃晃悠悠的上了一條山道。
寧桃自打來到這個世界,每天早睡早起的,鮮少有熬夜的時候。
也虧得,老董年輕的時候,走過镖,後來年紀大了,便就近接些活,養家糊口。
去過不少的地方,路上也遇到過許多奇聞轶事。
寧桃瞪大眼睛,聽得特別入迷,到了緊要關頭還會捧上幾句,兩人聊着聊着就進入了後半夜。
這麽一換班,寧桃躺在車上,倒是有些睡不着了。
翻來覆去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聽到了外面有雞叫聲。
一睜開眼一夜過去了,按老董的話,如果不出意外,還是能追上的。
可惜很不巧,一路上走走停停,緊趕慢趕,還在是沒趕上,到了第六天,傍晚時,總算是進了新州城。
寧桃這一程,走得可算是挺辛苦。
一路上看了好幾出的熱鬧,不過也更讓他意識到,這年頭,活着不容易。
醫療水平的低下,造成了許多人一場風寒就沒了。
交通的不便利,造就了許多人與家裏聯系不方便,再加上社會發展落後,經濟不行,許多家庭生病了都舍不得看大夫,運氣好抗過去,運氣不好,只能等死。
說來說去,都是社會問題。
寧桃抱着他在小溪邊撿來的石頭,晃晃悠悠地想都會自己到底為什麽穿越呢?
真的要像之前想的那樣,這輩子混吃等死麽?
還是該像家裏人希望的那樣,好好讀書?
讀書是肯定的,至于他能做些什麽,寧桃一時間又想不出來,他這身份,說好聽點官二代,說不好聽點,随時都能被打回原形。
硬的他碰不了,軟得他不忍心。
唉!
寧桃無奈的吐了口氣,突然發現,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寧香道:“行了,抱着你的石頭,下來吧!”
他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新州縣的衙門口,前面一直聽說新州縣富庶。
比起旁的縣大了不少,僅這衙門就比他們老家氣派多了,衙役一聽說,他們是寧少源的兒女,立馬就将人給迎了進去。
寧桃抱着他的石頭,小心翼翼的跳過門檻。
跟他爹一對眼。
寧少源下意識的就挑了下眉。
“爹!”寧桃反應快,抱着石頭,極為熱情地喊了一聲,“我給您帶了魚,一會咱們吃魚。”
他嘴上挺歡喜,但是懷裏抱着個大石頭,實在走不動。
模樣看起來挺滑稽。
寧少源臉黑了黑,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問完,才瞧見老董正和柱子,帶着兩名衙役搬東西。
心裏咯噔一下。
一邊和老董打着呼,一邊讓人把東西先搬到他住的地方。
寧少源來了不過也才三天,這三日就住在衙門後頭的院裏。
衙役直接抱着東西往後走去。
寧少源看了一眼,明顯瘦了的女兒,又瞅了瞅懷裏抱着不明之物,臉上挂着傻笑,但能感覺出來,特別吃力的兒子。
寧香怕他罵寧桃,忙道:“娘讓我們先過來的,她說她還需要在京都再待一段時日,陪陪外祖母,她聽說寒山書院若是錯過了入學時間,還需要再等半年,就讓我帶着弟弟先過來了。”
寧少源噢了一聲。
心說,果然有事。
此刻寧桃已經挪到了他的跟前,笑盈盈道:“爹,您最近是不是沒好好吃飯,看着都瘦了……”
“……”
寧少源一看這小子這表情,就知道怕是真有什麽事。
于是順手拎過寧桃懷裏的石頭道:“這是什麽呀?從哪弄來的?還挺沉?”說着,另一只手拎住寧桃,“走,先去後頭休息會,有什麽話一會晚上再說。”
寧桃見他拎得随意,心驚膽顫道:“爹,慢着點兒,我那石頭可寶貝得很!”
寧少源見他包得嚴實,自己又拎得重。
一到手,好家夥,果然不輕。
一直想着,這孩子是拿了什麽千裏迢迢來找爹,麽好,居然是個大石頭。
寧少源抽抽嘴角,默默地低頭看了他一眼,“拿這個做什麽?”
“腌酸菜用的。”
寧桃還沒開口,寧香在一旁幽幽地說道。
寧少源:“……”
感覺我那乖巧的大女兒,貌似也學壞了。
三人進了屋,寧桃讓大牛在外面守着,這才把王氏派他來的目的說了一下,那日見到的秦公公到底是哪位娘娘的人,他也不知道。
反正他爹知道就對了。
寧少源聽完,面色一沉,一巴掌差點拍到寧桃的石頭上,寧桃吓得忙抱住他的胳膊道:“爹,莫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香兒,帶着你弟弟下去休息吧,讓廚房備點酒菜,晚上我和你董叔好好喝一杯。”
寧少源說完,就離開了。
出了門,突然腳尖一轉,又回來了,望着寧桃道:“你一切聽你姐姐的。”
寧桃用力點頭。
在寧少源轉身之時,忙道:“爹,幫我找個工匠,把我的石頭給開了。”
寧少源挑眉。
“什麽?”
寧桃指了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大石頭,禁不住嘴角直揚,“我在溪邊撿的,初步感覺裏面是瑪瑙,所以您幫我找個好點的工匠,把它給我打開。”
“……”
神特麽瑪瑙,這孩子是瘋了嗎?
寧少源伸手摸了摸寧桃的腦袋,沒發燒一切正常。
順手就敲了他一記。
“我還有事先出去一會,讓人給你燒些水,好好洗洗,爹聞着你都馊了。”
寧桃:“……”
您就是不相信我的話。
寧香也是一驚,拉住寧桃,“胡說什麽,你就随手撿了個石頭,還真當裏面能開出寶貝還是咋的?”
“爹,您有事先去忙吧,我看着他。”
被姐姐往後拽,寧桃有點急,“您不幫我找,明日我自個兒去。”
這石頭,他初步感覺是瑪瑙。
但是裏面到底是什麽,他說不準。
寧少源無奈揮揮手,“随你吧,我這幾日忙,顧不上你,你別給我添亂就成。”
寧桃撇撇嘴,“那我這東西開出來,您可別跟我搶,上次我那山參,您一毛都沒給我分。”
寧少源剛下臺階的腳又給拾了回來,扭頭似笑非笑道:“你小子,這是怪我扣了你的分紅是嗎?”
寧桃挑眉,“可不是啥得,所以,這石頭若是開出來,您可別眼紅。”
寧少源磨牙,“出息了,這石頭,你就是開出翡翠來,我也不稀罕。”
寧少源這次是真走了。
寧桃遠遠還聽見,他跟旁邊的另一位大人道:“這孩子就是皮,你別管他,我倒要看看他能折騰出什麽花樣來。”
還瑪瑙,你啥不上天呢?
寧少源現在住的這個小院,倒是什麽都有。
廚房、浴室,甚至還有一間小小的書房和茶室。
卧室統共有五間,老董和柱子兩人住一間,寧桃和大牛,寧香和翠珠這麽一分,倒是把房間快占完了。
寧少源回來的晚,寧桃早就餓了。
寧香燒了魚,他足足吃了三碗米飯,肚子滾圓滾圓的,像個孕婦似的,在院子裏遛彎。
老董坐在院裏一邊感慨,寧少源這官運越來越好了。
一邊剔牙。
柱子道:“爹,咱們什麽時候回去?”
按說把人送到了,他們就該走了。
老董道:“看大人還有什麽吩咐吧,最遲明天應該能啓程。”
寧桃這時候剛好遛到兩人跟前,“董叔,我的拳您還沒教會呢。”
他現把套路都記住了,可惜力量不夠,完全沒有老董打出來,那種虎虎生風的感覺。
老董笑道:“拳法哪有什麽學會學不會的,這種東西,也就是個強身健體的功能,你若是想練成像你說的,一個人打幾個,這得實戰,懂了嗎?”
“事實上,那些傳說中有多歷害的人,不一定懂什麽多高深的拳腳,他們只是經歷的多了,你一擡手,就知道你接下來要幹嘛!”
寧桃明白。
刷題也是很重要的。
不過你連套路都不會,刷再多的題也是白搭。
于是,消化的差不多了,又纏着老董教了他點東西。
老董踹了一腳,在邊上和大牛石頭剪刀布的柱子,忍不住吐槽道:“瞧見沒,瞧見沒,你年紀都能頂二毛兩個了,偏偏還一點都不懂事。”
柱子捂着屁股,頗為無辜,“這些我都不是都會嗎?”
“都會就不需要練了嗎?武道一事,貴精不貴多,你會了就不管了,好家夥,你以後出門遇上劫匪,你能招架得住嗎?還不被人打爬下?”
老董越說來越氣,擡腳又踹了一下。
柱子可惜巴巴地只得跟着寧桃一起練。
寧桃先是驚了兩秒後,猛然想起,寧少源教訓他的場景。
不就是一毛一樣的麽!
你背過了,就不背了嗎?你以為你背過了,明天就不會忘嗎?
就算是背過了,也得複習,複習懂嗎?
好家夥,原來全國家長都是統一培訓班出來的呀!
寧少源披星戴月回來的時候,寧桃還沒睡。
纏着老董還在練拳,一見他進門,立馬收起拳頭,跟老董道了聲晚安,溜回了自己房間。
老董笑哈哈道:“二毛公子這孩子,勤奮好學,又肯吃苦,實在難得一見的好苗子。”
寧少源抽抽嘴角,若不是他知道寧桃三分鐘熱度。
還真信了老董的邪。
不過說起來,貌似,寧桃在運動方面,确實很有天分。
比起左腳拌右腳,跑步都能受傷的老大,還有連個樹都爬不上去的老三,寧桃簡直是孫悟空轉世。
寧少源讓人備了一小壺酒,兩人在書房一邊嗑着花生米,一邊聊天兒。
“董哥,你最近還替人送貨嗎?”
老董點頭,“不做這個做什麽呀,柱子年紀大了,該說親了。”
“來我這邊吧,我這正好缺人手。”
他饒是來之前有心理準備,來了之後,才驚喜的發現,好家夥,前任不止烏紗沒了,連當時手下的一批人,也被清理的幹幹淨淨。
在他沒來之前,都是由原來的通判管理的。
那位正在走關系,想升上來,豈知,上面有話,讓他過來了。
他這一來,好麽,雖然對方和和氣氣,但是實際上,都不怎麽聽他話。
辦事根本不盡心。
老董想也沒想就拍桌同意了。
當年,若不是王氏借了他們錢,怕是女兒就沒了。
可這些年,寧少源一直不給他什麽報答的機會,如今對方提出來,他一點廢話都沒有。
寧少源本來就料到他不會反對。
沒想到,答應的這麽痛快,反倒是他有點不好意思。
“董哥,要不你這次回京,先跟嫂子商量一下,你們在京裏住了這些年,一家人過來,多少有點……”
“這有好商量的,你嫂子巴不得我幫你做事呢。”
老董想了想道:“那我明日啓程,想來太太和兩位公子,也盼着與大人團聚呢。”
寧少源點頭。
兩人認識也有八年了,可自打寧少源為官之後,老董喊他的時候,總是大人大人的,原先那句寧老弟,怕是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明日老董還得回京。
寧少源就沒讓他再喝,笑道:“等你們都來了,到時候接風宴再喝。”
寧桃第二天醒來,大牛已經不見了。
一出門,才瞧見,大牛拿着本書,在院裏的竹子旁,一圈一圈的背書。
有時候記不起來了,急頭扒腦的。
寧桃一樂,正想喊一句,你小子今日挺早。
豈知,後脖領就被寧香給拎住了,“瞧什麽瞧,沒見大牛都努力去了嗎?”
寧桃一噎。
廢話不多說,趕緊回去洗漱了一番,而後拿着書仔細背了起來。
寧少源的書房倒是書不少,但是能讓他讀的卻不多。
寧桃依舊把前面學過的給寧香過了兩遍。
寧香又盯着他寫了幾頁大字,看他越寫越快,最後索性拿了個小棍子,一寫得飛起,就敲一下,敲得寧桃都懷疑人生。
那天晚上,在小溪邊對他特別溫柔的姐姐一定是假象。
寧桃過完功課,差不多已經巳時過半了,肚子餓得咕咕叫,才被允許吃早餐。
剛拿了個卷餅,就聽寧香道:“你快吃,咱們上街一趟。”
寧桃雙眼一亮,一邊往嘴裏塞,一邊歡喜道:“咱們是去幫我找工匠?”
“去書局!”
寧香差點沒忍住暴粗口。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見寧桃有些失落地嗯了一下,忍不住搬了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了下來,輕聲道:“二毛,不是姐姐兇你,管你管得緊,只是你看家裏,幾個孩子,林哥兒學習從來不讓人操心,棋哥兒年紀還小,才剛剛入學,唯有你,啓蒙本來就他們兩個晚,如今,要是再不加把勁,我怕你将來……”
“祖母肯定希望你将來過得好對不對!”
寧香眼眶一樣,用力把眼淚給眨了下去,揉了揉他的頭道:“你快吃吧,吃完了咱們就走,若是有時間,幫你找個工匠。”
寧桃用力點頭,笑眼彎彎,“謝謝,姐姐,姐姐最好了!”
寧桃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三兩下把卷餅給吃完了,淨了手拉着寧香就往外走。
從衙裏出了門,再過一條巷子,就到了新州最繁華的一條街。
各種商鋪林立。
寧桃第一眼就瞧見了,占了兩層樓的永安書齋。
寧桃忍不住卧槽了一句。
拉着寧香道:“姐,這個該不會與京都的那家永安書局是一個東家吧?”
寧香擡頭一看,輕輕點頭,“正是他們家的,也就是爹的那位師兄的家裏的産業,你瞧見沒,他們家的産業,一般會挂一個小牌子。”
寧桃順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瞧,好家夥,這怎麽看怎麽像個LOGO。
兩人進了書齋,要的書,都是寧香幫忙挑的,很穩妥的一些書籍,寧桃掃了一眼對面擺放整齊的話本。
還未仔細瞧,寧香就拉了他一把。
付錢離開。
寧香買得多,但是速度快,兩人根本沒用多長時間。
寧桃十分狗腿的幫她提着書,好商好量道:“姐,咱們要不去幫我找個工匠吧!”
“嗯!”
寧香雖然答應幫他找,可說實話,兩人初來乍到,完全摸不清方向。
且寧香也不願意跟他瘋,和翠珠兩人提着書先回去。
寧桃索性又折回去跟書齋的人打聽了一下。
新州城裏,統共有三家賣首飾的。
一家最大的,就在街頭,是家百年老字號。
裏面的工匠肯定靠譜,唯一價格極高,可以媲美京都的琉璃居了。
另一家,是對老夫妻經營的,已經有二十來年了,就在自家院子裏,平時幫人打個首飾什麽的,收費便宜,人也厚道。
餘下的那一家,這個月初就開始關門了。
至今沒開。
寧桃聽得直抽嘴角,心想這掌櫃倒是還挺八卦,跟掌櫃道了謝,寧桃就直奔銀樓而去。
對方也沒嫌棄他是個小孩子兒,還是蠻熱情的把他迎了進去。
帶他參觀了一下鋪子。
小姐姐這才道:“公子,您可有喜歡的?”
寧桃倒是還真有,可惜一看價格他給吓了回來,默了兩秒道:“姐姐,我想問問,你們這裏幫忙開元石嗎?”
他感覺自己也能開,只是怕破壞了裏面的東西,想想該多心疼。
小姐姐微微一驚,随後笑道:“您跟我來。”
寧桃被帶到了樓上,可屋裏有人,小姐姐只得領着他在一旁的圓桌上休息會。
上面有茶水、點水,還有寧桃喜歡吃的果脯。
他和大牛兩人都沒客氣,直接開吃。
寧桃一邊吃,一邊掃了一眼,小姐姐告訴他,錢師父所在的房間。
透過門,寧桃清晰地看到,屋裏有一拳頭大小的紅光,跟他那石頭發出來的差不多,上面多少帶點琉璃色。
裏面傳來一個老頭沙啞的聲音:“郭先生,這塊翡紅咱們收了,只不過價格怕是要比您提出來的要低上兩千兩,您覺得如何?”
寧桃心頭一突。
雞蛋大小的一塊石頭,開價是有多高,還要降低兩千兩。
他一想到,自己那跟西瓜差不多的石頭,就猛咽口水,興奮地抓住大牛使勁捏而不自知。
大牛痛得直抽氣,伸手敲了他一下,“二毛,撒手,你是想掐死我!”
二毛一臉懵逼的扭頭。
只見大牛手背上兩個月牙形的指甲印,都快出血了。
寧桃大窘,忙不好意思道:“失誤,失誤!”
就聽裏面的郭先生苦哈哈道:“大師,能否再高點?”
“您看,這一顆,給您五千五如何?”
錢大師的聲音不高,但是足以震得寧桃心頭一顫。
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大牛忙扶住他道:“啥了?”
寧桃顫着唇,不可思議地看向大牛道:“我怕是要發財了。”
而且還是大財。
大牛:“……”
“走,找我爹去!”
媽的,都說了財不露白,他這要是真讓人幫忙開了,怕是別走出這個門了。
大牛沒搞懂他要幹嘛,小姐姐也沒攔着,反而道:“兩位小公子走慢些,咱們這樓梯才剛打過蠟……”
她話音未落,寧桃雙腿一軟,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到了樓梯上。
大牛只得将他扶了起來。
出了錢家銀樓,寧桃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穩住撲通撲通跳動的心髒。
拉着大牛一路狂奔回了家。
寧香見他滿頭大汗的回來,一邊和翠珠做豌豆黃,一邊笑道:“怎麽,被人打出來了?”
“姐,爹回來了嗎?”
寧桃到了此刻,依舊心有餘悸。
拳頭大小的一塊翡紅就賣五千五。
而且還是收購價,如果按市場走向來說,那位郭先生的石頭,怕是在一萬兩左右。
而他那個,他能看出來,比郭先生那團光要大上許多,且琉璃光芒要更盛,這好比是皓月與星辰一般。
寧香道:“沒呢!大概快了吧。”
因為老董和柱子中午要回京,寧少源得提前回來。
寧香就帶着翠珠幫忙做一些路上好帶的吃食。
寧桃吐了口氣,跑回房間,見床底下還透着紅光,一顆心才算放進肚子。
他心情不能平靜。
他是頭一次,來了這麽一大筆邪財。
在屋裏走了七八圈之後,他反而越來越煩躁。
倒是大牛拿了張紙道:“二毛,你幫我瞧瞧,我給我奶寫的信。”
寧桃接過信一瞧,好家夥。
雖然通篇大白話,而且還畫了不少的圈,但是他居然看懂了。
無非告訴他奶,在家裏過得很好。
跟寧桃還是原來的樣子,該打鬧就打鬧,該說笑就笑說。
讓他奶不要擔心他,還說他吃胖了不少,讓他奶放心,這裏吃喝都比家裏好,而且二毛還教他讀書識字。
将來就算不能像二毛一樣入朝為官,也不是睜眼瞎,比起村裏人不知道強了多少。
二毛幽幽道:“我還沒功名呢,入什麽朝麽!”
“少了個爹字!”
大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覺得我寫得怎麽樣?”
“很好!”
八九歲的年紀,比起他上輩子可強太多了,而且還懂得報喜不報憂。
寧桃禁不住感慨,自小不被重視,缺愛的孩子,思想上永遠比那些一家人寵着,當寶一樣供起來的懂事的多。
起碼情商和受挫能力上,高得不止一丁半點。
大牛被誇得不好意思,繼續撓頭,“你看我還需要寫點啥嗎?”
他是想寄點錢回去。
可一想,他哪有錢呀,跟着他家二毛,也才一個月。
還不到發月例的時候。
寧桃道:“我看挺好,咱們把這幾個不會的字再練練,寫寫,一會重新抄錄一遍,應該就可以了。”
被大牛這麽一打岔。
寧桃神奇的發現,他居然忘記自己被大財運砸中這事了。
寧少源回來的時候,就瞧見,自家二毛,正在一筆一畫的,特別像個小先生,教大牛寫字呢!
那規規矩矩的小模樣,特別招人喜歡。
于是,忍不住站在門口多瞧了兩眼。
寧桃一擡頭,就發現,他爹站在門口,對他露出了迷之微笑。
寧桃:“……”
我又幹啥了我?
寧桃試探了一會,察覺到他爹并未生氣,反而對他挺和藹的。
一顆心也算是放了下來,這才将人給拉進了房間。
把他那顆石頭從床下給拎了出來。
寧少源一見那石頭,就想起他家老二要上天,剛才那句,我兒子真乖的話,分分鐘給收了回來。
“爹,我剛才去銀樓了,瞧見有位郭先生拿了拳頭大小的一顆翡紅,就賣了五千五百兩……”
“爹,您說我這個要是賣了,還不得價值連城?”
這種東西,原料越大越值錢。
拳頭大小的,仔細分配,能雕兩塊佩玉,幾個吊墜,指不定還能做個耳墜什麽的。
可他這個完全不同,兩套頭面足夠了。
寧少源一口氣沒上來。
“你是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