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送藥
夜色迷離,江楓橋打坐許久,終于覺得好了一些。
他才松了一口氣,去換了件衣裳,出來卻聽見外面有人吹笛子,那調子很是破碎,還夾雜着男女的調笑聲。
這陣仗,他幾乎是不用看都知道。
整個門派裏,有這個膽子公然跟女弟子們卿卿我我,膩膩歪歪的,只有景藍了。
掌門座下四弟子,乃是公認的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也不愛修煉,至今修為也就勉強到了引氣入體的中期。雖然也是個天資好的,但不夠勤奮,只能屈居整個內門弟子的二流了。
走到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江楓橋一面想着明日去丹房找治傷藥的事情,一面卻開口道:“景藍,進來。”
外面正有一翩翩公子哥兒模樣的弟子,跟兩名門內女弟子經過,說說笑笑,還為她們吹奏橫笛。只是那裏想到,一時之間是得意忘形,根本沒注意到這裏就是大師兄住處附近,現在忽然聽到這聲音,景藍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就僵硬了,兩名漂亮的女弟子用一種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簡直丢臉死了。
景藍好歹也號稱是這寒山門頭號獵0豔高手,正所謂是風度翩翩壞壞惹人愛,寒山門上上下下的姑娘們,就吃他這一口,現在被姑娘們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景藍覺得丢人。
“咳,那個,大師兄像是有事找我,二位師妹先去,我随後就來。”
他拱手賠禮,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樣。
那兩名女弟子掩唇一笑,便道:“不妨事,四師兄慢走。”
不知道為什麽,景藍總覺得這倆女弟子像是在嘲笑他,也是——平日裏膽子比誰都大,偏偏沒辦法應付大師兄這樣固執死板的人,自覺自己活潑聰明又可愛的景藍,只能搖搖頭,不去想女弟子們怎麽看自己,便轉過了走道,來到江楓橋齊玉堂前。
“大師兄,我來了。”
“進來吧。”
江楓橋已經坐了下來,四方小桌看上去很簡單,他将杯子翻過來,也給景藍倒了一杯,放到自己對面去。
擡眼看景藍,白底繡金長袍真是假扮風流所必備,不過穿在景藍的身上還算是入眼,腰帶則是藍色,也直接将整個人的氣質提了上去。
只可惜,景藍這一身裝備是把妹專用。
景藍看着江楓橋,見他在看自己,又連忙縮了回去,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江楓橋沒忍住,笑道:“你怎麽這樣害怕,我又不是什麽大蟲,不會一口吃了你。你這模樣,倒是心虛了。”
景藍哪裏敢跟江楓橋頂嘴,只讪讪笑道:“大師兄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天下事情都逃不過大師兄的眼睛。我真沒出去把妹子,都是——”
“都是師妹們自己貼上來的,我懂。”江楓橋很含蓄地點點頭,一指自己對面的位置讓他坐。
這話分明就是諷刺,景藍摸了摸自己鼻子,繼續讪讪。
“大師兄找我,可是有事?”
“不過是又聽到你在外面胡混,師尊出關的日子不遠了,若是知道你修為不曾有任何的進步,我頂多落個敦促不力的過錯,于你,那就是不思進取荒唐胡鬧。你自己掂量清楚了,寒山門上上下下,有誰跟你一樣游手好閑?”
畢竟現在剛剛招收新弟子入門,師尊似乎是到了突破的關鍵期,已經是煉神返虛境界的師尊,興許這一次能成仙。九州十三仙這個名頭,已經被叫得太響,寒山門多年來卻無一人名列九州仙人錄,盡管是第一仙宗,現在卻是有些名不副實了。
不過從這千百年歷史來看,寒山門第一仙門之名,是當之無愧。
江楓橋教訓的道理,景藍也不是不懂,不過是完全不想去理會,得過且過。
師尊沒閉關之前,常常看見景藍就罵他,說他放任自流不思進取,不過罵了多少回,也就是那樣,久而久之,便是連師尊都放棄了。
只是江楓橋還是不是也提着景藍說上兩句,景藍甚是頭疼,竟然小聲說了一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大師兄你人生也太無聊了,不該找找樂子嗎……”
“你還敢說!”
茶杯一放,江楓橋凝目看他,意含警告。
景藍頓時覺得無趣,他縮了縮脖子,“好啦,好啦,一會兒回去就修煉,在師尊出關之前修煉到引氣入體後期,到時候……到時候……”
他伸手扯了扯江楓橋的袖子,江楓橋做出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樣。景藍堅持不懈,再扯了一下,“師兄~”
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江楓橋有些受不了,将自己的袖子扯回來,道:“你好好修煉,到時候再看。”
“那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我被師尊逐出師門,大師兄你肯定是不忍的,我回去一定好好修煉,師尊那邊就看大師兄美言了。”
景藍眯着眼睛笑,一副得意模樣。
江楓橋心說寒山門怎麽收了這麽個禍害,只道:“莫再油嘴滑舌,若是再被我撞見與門中女弟子一起厮混,師尊面前怎麽說,我可不知道了。”
“多謝大師兄,我這就回去修煉了。”
景藍将自己腰間的橫笛一挂,雙手拱起來作了個揖。
江楓橋擺擺手,便看他去了。
景藍心情好,至于修煉,再過兩天去也不遲。不過呢,大師兄也真是太甜了。
好開森,寒山門的妹子質量多好,把完了再被逐出師門也不錯呢。
大師兄真是個大好人。
——大師兄表示自己膝蓋中了一箭。
江楓橋豈能不知道景藍的本性,他看着那一杯沒動過的茶,正要走過去端了倒掉。此刻已經算是夜深,周遭寂靜極了,就在江楓橋的手碰到那茶杯的時候,便聽到了窗戶響。
“篤、篤、篤……”
江楓橋一皺眉,放下茶杯,已經探知到外面有人了。
只是這麽晚了,誰站在他窗下?
外面是一片樹林,這裏風景還算是不錯,平日裏江楓橋也喜歡開窗看。只是那樹林裏,畢竟不是什麽絕佳的去處,所以少有人進。現在這敲窗聲是在窗外,那就是有人從樹林那邊過來的。
沒有人說話,敲窗聲再次想起來。
不過江楓橋已經知道外面是誰了,只要用靈識感知一下便很清楚。
他走過去,将那窗戶推上去,便看到戚淮雙手扒在窗臺上,看上去矮矮的,只露出一張臉來。蒼白的臉被屋裏映射出來的燈光一照,帶了幾分暖意,看上去似乎氣色好了不少。
“你怎麽來了?”
江楓橋含笑問了一句,又看了看他身後那一片黑魆魆的樹林。
戚淮伸出一只手來摸了摸自己的頭,他站在窗臺下面,另一只手上抓着那紅色的小果子,擡起來,不大的一串,遞到了江楓橋的面前,看上去有些吃力。
江楓橋怔然了一下,伸手接過了那東西,卻碰到戚淮手指,戚淮像是受驚了一樣一下縮回去。不過江楓橋沒注意到,他只是忽然認出來這是什麽東西。
“這是……”
傳說之中的百年紅蓮果,調氣順脈,于治傷有聖效。據說寒山門後山絕崖之上有,但是一向沒人找到過。戚淮他……
“我今天上午走的時候看到大師兄似乎受傷了,想起上次我去後山閑逛看到的這東西,就順手摘了,大師兄不會嫌棄吧?”
戚淮一副醇厚模樣,簡直是變臉特快。
他眼睛微微有些發亮地看着江楓橋,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肯定。
江楓橋手指掐着這一串紅蓮果,心底忽然複雜極了,又覺得暖融融的,沒忍住一笑,便道:“你有心了,哪裏會嫌棄。”
“那……大師兄喜歡就好。”
戚淮也笑了笑,一雙祖母綠眼眸裏像是不含雜質一樣。
江楓橋只道:“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屋,近日天涼,不要凍着了。”
“是。”
戚淮點點頭,正準備走,卻看見江楓橋屋裏,那桌上擺着的兩只茶杯。有人來看過大師兄嗎?
不知道為什麽,心情陰郁了起來。
戚淮沒事兒人一樣走了,轉身擺擺手就從樹林裏跑過去。
江楓橋看他走了,又看了一眼那紅蓮果,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便将窗戶給放下來,繼續收拾去了。
窗前,只留下一道影子。
戚淮又從那樹林之中出來,扒在一棵樹後面,目光凝在那小窗上。
方才江楓橋背着屋裏昏暗的燭光站立,那暖黃的光鍍在他身周,周圍都是黑暗的,只有他跟在發光一樣。
手指之上,似乎還留有異樣的觸感。
戚淮埋頭一看,卻又将那手指擡了起來,也不知是不是着魔了,竟然将那手指湊到唇邊,輕輕地舔了一下,又将指節半含進口中。
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