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楚國慶在家裏過着皇帝般的日子，但是心裏沒落的要死，以為石曉柳會按着地址進城來看自己，可是快一個月了一點跡象都沒有，等待奇跡的希望已經漸漸破滅了。不過好在王偉這家夥也回來了，天天過來陪他消磨幾個小時的時間。剛回來的時候家裏天天七大姑八大姨的來人不斷，都是來看他的。每天看着這些鄰居、他爸媽的同事關心的嘴臉心裏煩的要死，可是臉上還的堆着僵掉的笑容。心裏更加的想念石曉柳。
再過幾天就是國慶節，他爸跟他媽都忙得很，一個忙着檢查工作，一個忙着文工團的慰問演出，只留下一個新兵蛋子每天按時按點的給他送飯，家裏靜的能淡出鳥來。
王偉今天又來了不過帶來一個人，是從那次以後都不再見到的烏倩倩。百般無聊的躺在床上的楚國慶看到王偉身後的烏倩倩，急忙坐直身
王偉不知道楚國慶跟烏倩倩之間出了毛病，調笑的說
“看你小子那點出息，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烏倩倩跟在身後抿了一下嘴，有點無措的笑道
“我聽說你回來了，就過來看看你”
楚國慶看着這樣神情的烏倩倩，試探的問道“你這段時間怎麽樣？”
“我，還好”
“嘿，這是哪出啊？嫌我這個外人在放不開？那我先閃了啊”王偉跟楚國慶從小光屁股長大，一看神情就知道這倆人之間出問題了，出門沖楚國慶眨了眨眼睛關上門下樓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烏倩倩先開的口
“我的手續從鄉下調回城裏了”
“哦”
低着頭的烏倩倩擡起頭看楚國慶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恩，是好事，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确實不能多待”
“我分到郵局了”
“恩，是個好地方，好好幹有前途”
兩人都不再說話，過了一會
“你的腿恢複的怎麽樣了？”
“挺好的”
兩人再度陷入無聲中，烏倩倩坐在那裏用手指攥着衣襟“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烏倩倩站起來
楚國慶看着烏倩倩的背影
“對不起”
烏倩倩回頭對着楚國慶一笑搖搖頭
“我了解”
楚國慶看着出去的烏倩倩不知道她所說的了解是什麽，他已經猜到烏倩倩這麽長時間不去石家村肯定是想出路調回來了。心裏也替烏倩倩高興。
王偉的假期到了，沒有陪自己過生日就走了，雖然新兵蛋子那天按着他媽提前的交代準備了豐盛的生日宴，但是楚國慶吃的索然無味，發着脾氣把端上來的飯菜挑的稀巴爛扔下筷子睡覺去了。這是楚國慶出生十八年來過的最凄慘的一個生日。
中午楚國慶正躺在床上在心裏幻想石曉柳的身影，樓下的電話一直響。楚國慶提了一下眼角根本沒有起來的意思，洩憤的想，肯定是他媽不然還能有誰，就不去接。生日都沒來個電話過完了打什麽電話。明天就要拆石膏了，心裏想着拆了石膏第一件事就是撒歡跑一圈，然後就是沖到石家村找那個鐵石心腸的人算賬。
今天一大早，來了一個司機四五個兵蛋子說是楊團長交代了，扶着楚國慶去醫院卸石膏，楚國慶吭哧鼻子
“我又不是斷腿，來這麽多人幹嘛？看熱鬧啊”
帶頭的那個小班長讓那幾個兵都回去了，只留下他跟司機兩個人。
楚國慶耷拉着臉下樓，當兵的跟司機兩人小心的再旁邊扶着，楚國慶一甩手打掉他們的手，兩人惺惺的站在身後，神情緊張的看着一拐一瘸下樓的小少爺。楚國慶坐在車裏不理他們看着車窗外。出大門的時候楚國慶看到離大門有點遠的牆角跟蹲着一個人，楚國慶神情一震。聲音顫抖的大叫一聲：停車。吓得司機一抖猛地踩着剎車，兩人都還沒有看清坐在後座上楚國慶忽然的神情，車門已經開開，楚國慶拐着那條石膏腿往牆角跟那裏跑去，車上的兩人吓得趕緊下車跟在後面跑過去。蹲在牆角的人，看到楚國慶站起來露出欣喜的笑容，等楚國慶快到跟前的時候伸出雙臂，接住楚國慶，楚國慶順勢緊緊的摟住他的身體，楚國慶的身體止不住的有些顫抖。石曉柳像往常一樣擡起手背輕輕的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小少爺是在哭嗎？”
楚國慶不管不問的摟着石曉柳不撒手
“好了吧，現在能放開了吧，這麽大人了像個小孩似的讓人笑話”
楚國慶松開胳膊露出燦爛的笑容，扯着石曉柳的胳膊
“走，回家去”
石曉柳笑着點點頭，提起腳邊放着的兩個包袱，楚國慶急忙接住，站在不遠處的兩個人，急忙上前接住楚國慶手裏的東西。
石曉柳看提着東西的兩個士兵，問
“你出門幹嘛去？”
“卸假腿”
石曉柳露出醒悟的神情“哦，對，時間是到了，那去醫院啊，回家幹嘛”
“哎！明天再卸”
“胡說，現在就走”
楚國慶自然不反對有石曉柳陪着去哪裏都行。一路上到醫院再回來，楚國慶嫣然就是笑神轉世好好先生。對誰都是笑眯眯的。
在醫院回來的路上楚國慶就要下車帶石曉柳逛街，被石曉柳制止了說是剛好，歇一兩天再逛，楚國慶無異議的點點頭，好啊好呀。
回到家裏，楚國慶叫來勤務兵安排了幾個飯菜，踩着歡快腳步拉着石曉柳獻殷勤般的讓石曉柳坐下吃飯。石曉柳夾哪個菜，他就趕緊報菜名，問石曉柳好不好吃。石曉柳點頭，他就咧着嘴笑，我也覺得好吃。一頓飯下來，楚國慶一直給石曉柳夾菜他一口都沒有吃。石曉柳無奈的笑笑
“你總看我幹嘛！我臉上有花啊！”
“看着你吃飯我就飽了，你快吃”
石曉柳夾起一塊雞肉
“真是好吃，我從來沒有想過雞肉還能做成這個樣子，連它邊上的蔥都這麽好吃”
“那就多吃點”
等石曉柳吃完飯，楚國慶把水放好，讓石曉柳洗澡，看着石曉柳進了洗澡間。楚國慶拉下臉出去，到了大門口看着站崗的士兵
“昨天是誰站的崗？”
站崗的士兵認得楚國慶，這是軍區大院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當兵一年的都認識他。
陪着笑說道“昨天是一個新來的小兵，你找他有事？”
“恩”
不到幾分鐘昨天那個新兵來了，跑到這個士兵跟前敬禮
“班長你找我”
“這是咱們首長的公子，他找你”
新兵顯然是新來的，站的筆直給楚國慶敬禮“首長好”
楚國慶不領情，擡手啪啪兩巴掌，把敬禮的小新兵都打蒙了。站崗的士兵看到了趕緊讓門衛給他們警衛排長打了一個電話，沒過一會警衛排長過來了。看到楚國慶在呵斥那個新兵，跑過來
小新兵捂着臉站在那裏嗚嗚的哭泣。
“慶慶他什麽地方做錯了你說，回去我好好處罰他”說話的叫李浩，警衛排長三十多歲，以前是他爸爸的勤務兵，楚國慶小的時候幹下的壞事沒少給他打掩護，楚國慶還是從心裏認可他的。
“哪裏弄來的”
李浩看看哭泣的小兵
“剛來不到一個月，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破猴，哪裏惹到你了”
“你就教出來這些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來”
李浩笑笑
“你也教訓了，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不怕客人等你時間太長了。剩下的我替你收拾他，明天讓他跪在門外面給你認錯”
“去你的，你想老爺子再把我腿敲斷”
楚國慶想想是出來的時間不短了，趁着石曉柳洗澡的時間出來，就是不想讓他發現自己找這個門衛算賬。耷拉着臉往回走
看着遠去的楚國慶，李浩問哭泣的新兵
“昨天你站崗遇到什麽事情了”
“嗚嗚……他太欺負人了，我昨天給他打電話了，他沒有接，我打了三遍呢…我才沒有讓那個人進去的……他就打我”
聽着新兵的訴說，李浩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神情嚴肅的說道
“第一天站崗就告訴你，只要是首長家的電話都必須向我彙報，你的耳朵讓豬拱了還是把腦袋丢糞坑了，覺得自己委屈就滾回去，不長眼的東西，這次的教訓是讓你長記性”
楚國慶回到家裏聽見水聲已經停了，知道石曉柳已經洗完了，跑着上二樓推開他的房間，看到石曉柳坐在椅子上，低着腦袋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聽見推門聲，擡起頭露出笑容看着楚國慶
“回來了？”
楚國慶沒有接話，擔憂的看着石曉柳
“你有什麽心事嗎？”
“沒有”石曉柳笑着搖搖頭
楚國慶在石曉柳對面坐下，握着石曉柳的手
“是不是我什麽地方做錯了？”
“沒有”石曉柳想抽出手，楚國慶緊緊的抓住。石曉柳調笑的看着楚國慶
“握這麽緊不熱呀，趕緊松開”
“曉柳”
“嗯？”
石曉柳等了半天楚國慶沒有說話，開口道
“你要是不說，就睡覺吧！我在牆角蹲了一整夜現在累死了”
楚國慶聽見石曉柳這麽說，身體如洩氣一般
“好吧，先睡覺明天再說”
他家有客房，可是楚國慶怎麽可能讓石曉柳睡客房，他讓石曉柳睡他房間他們睡一張床，在鄉下他們就是這樣睡的，石曉柳無異議。兩個大男人擠到一起有點擠，正好讓楚國慶摟着石曉柳的腰。
石曉柳感覺到腰間的手越摟越緊，勒的腰疼，笑出聲
“你摟的這麽緊，我怎麽睡啊”
“我要是不摟緊你跑了怎麽辦？”
“呵~呵”石曉柳笑出聲“我這人生地不熟的，進城就是來找你的，往哪裏跑啊，趕緊松開睡吧”
“你怎麽這麽長時間才來看我”
“村裏種秋呢怎麽能走開啊”
楚國慶把臉埋在石曉柳的胸前，低低的說道“石曉柳，我好想你”
石曉柳的胳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着楚國慶的背。
“特別的想，想的我都想哭”
石曉柳的聲音從楚國慶的頭頂上飄過
“光長得個子大，思想就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娃娃，看說的自己委屈的，我這不是來了麽”
楚國慶無聲的摟緊石曉柳的腰
第二天一早，楚國慶就拉着石曉柳出去逛早市，吃早點。石曉柳臉上的笑意掩飾不住他眼裏的驚奇與開心。看着形形色色的早點小吃，石曉柳捧在手裏看好半天舍不得下口。在這個買什麽東西都需要糧票的年代，對于楚國慶來說真的是毫無限制力，李浩早早的給他把車放好，糧票給他準備好。
兩人逛了整整一天。等回到軍區大院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楚國慶給石曉柳買了很多東西還有給石曉柳他娘買的一些東西。楚國慶能看出來石曉柳微笑面容下的緊張與生澀。所有的掩飾都在楚國慶拉着石曉柳進照相館那刻瓦解。石曉柳有生以來第一次照相，對着鏡頭，僵硬緊張的扯着嘴角，盡管楚國慶說你就當面前是一頭豬，但也沒有緩和石曉柳多少神情。在跟楚國慶合照一張後，說什麽也不照了。楚國慶想讓石曉柳單獨照一張，可是石曉柳說什麽也不照，楚國慶說，照一張讓嬸子看看多好呀，以後也是個紀念。
石曉柳皺着眉頭說，我天天在我娘身邊要什麽紀念啊，不照。
楚國慶沒有辦法，最後妥協。
晚上回去，楚國慶讓李浩給他找了一部照相機，以防萬一。
次日，楚國慶帶着石曉柳逛了很多地方，趁着石曉柳不注意的地方給石曉柳照了好幾張。兩人來到長城，站在長城頂上，石曉柳看着腳下的雄偉建築，神情激動的看着楚國慶
“我-在這裏照張像行不行！”
楚國慶聽石曉柳這樣說，欣喜的點點頭，好呀，心裏表揚自己，楚國慶你果然是個天才，料事如神啊！照了這麽多張，這是第一張正面給石曉柳照相。照相機咔嚓一聲，扯着嘴角淺笑的石曉柳有了他認為的第一張單人像。照相前一直囑咐楚國慶，照不上自己沒關系一定要照上長城，回去想讓他娘看看萬裏長城。
楚國慶帶着石曉柳去了夜市，兩人吃飽喝足，才回去。到了他家門口。石曉柳看到院子裏眼熟的包袱，有點局促。楚國慶也看到了，臉上有點動怒，看了眼石曉柳
“這個不長眼的新兵蛋子，我回去收拾他”走到門口提着包袱進去
石曉柳看着楚國慶溫和的笑了笑
進了客廳，楚國慶看到他媽在那裏坐着，邊上站着的是李浩還有這兩天的勤務兵。
他媽看到他們進來，兒子手裏還提着那個髒兮兮的包袱，皺着眉頭
“慶慶，你的腿才好，怎麽就跑一天，怎麽這麽不懂事”
“媽，你扔我東西幹嘛”
“我看那包袱那麽破，不是破爛嗎？”
“你怎麽回事啊，你打開裏邊看了嗎？有這麽好的破爛啊”
“哎呦！你看媽媽，媽媽這半個多月每天是慰問演出都忙得眼花缭亂的真沒有打開看”
“媽，這是我在石家村的好朋友，石曉柳-我給你說過的”
“哦~”聽見楚國慶的介紹，楚媽仿佛剛看到石曉柳一樣，笑着問道
“是專門來看國慶的啊！真是謝謝你有心了，多大了啊？”
“嬸子好，我叫石曉柳，今年二十三了”
楚國慶他媽笑着皺眉“這孩子叫什麽嬸子啊，讓人笑話，叫阿姨”
石曉柳的臉上微紅，改口“阿姨好”
“哎！這就對啦，剛來城裏還習慣吧，是不是好多東西都沒有見過，慶慶有沒有給你介紹啊”
楚國慶截住話
“媽你不是很累了嗎？快去休息吧”
“這孩子跟媽媽說話沒大沒小的，怎麽嫌媽媽管的多了？媽媽不管你你怎麽從這麽點長這麽大啊”楚媽笑着責怪楚國慶
“好了，你倆也走吧，我也累了”
李浩跟那個勤務兵轉身離開，李浩路過石曉柳身邊的時候多看了兩眼。
回到楚國慶房間，楚國慶把石曉柳的包袱打開，裏邊有石曉柳給他在地裏挖的野菜，他娘給楚國慶做的布鞋，還有石曉柳在山上摘的果子。還有幾個窩窩頭。
楚媽進來楚國慶房間，看到石曉柳坐在楚國慶床上，驚訝的問道
“你怎麽不去睡覺，坐慶慶床上幹嘛？”
楚國慶皺着眉頭
“媽你怎麽不敲門就進來了”
“這孩子，你睡着哪次不是媽媽半夜進來給你蓋被子，敲什麽門啊”轉頭看着站起來的石曉柳“走，阿姨把客房給你收拾好了，跑了一天了快去睡吧”
“謝謝阿姨”
“恩”楚媽笑着點點頭，算是回應
楚國慶走到石曉柳身邊，一手搭在石曉柳的肩上“睡客房幹嘛！睡我房間咱倆聊聊天”
他媽笑着拍了一下楚國慶
“這孩子有多少話說呀！明天起來再說，這麽小個床兩個大男人擠到一起都睡不好”
石曉柳笑着對楚國慶說
“好好休息，你也累了有什麽明天再說”
楚國慶還想說什麽，看到這樣對自己笑的石曉柳，咬咬牙沒有吭氣，點點頭。石曉柳跟在他媽身後出去。楚國慶也出去，看到他媽把床上鋪的整整齊齊的換了新床單，心裏還是很高興的。待在客房裏看着石曉柳洗完臉洗完腳，直到石曉柳攆他出去，才離開客房回到自己房間。
石曉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當時從鄉下來的時候，石曉柳想着第一時間看到楚國慶就把這些東西亮出來，可是從進了城裏的第一眼開始，就後悔了。好不容易找到軍區大院，可是門衛不讓進，自己沒有地方去只能蹲在牆角守株待兔，等楚國慶出來。餓了就吃包袱裏的窩窩頭，看到楚國慶從車上下來，自己雖然笑着可是心裏對面前的人很陌生，看着他穿着很好看的鞋子，包袱裏他娘親手做的千層底鞋也拿不出來了。看到那一桌子的大魚大肉，包袱裏的野菜跟野果子也拿不出來了。想着藏到門後不讓楚國慶看到，等自己走的時候再背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