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提到鋼琴,而挂了電話後,他驀地記起,自家書房裏還擺了一盤許久未碰過的圍棋。這盤棋子還是祖父所贈,多年前祖父就看出他待一切事都漫不經心,不過并未深究,只說他少受被外務幹擾也是好事。

對于老人家而言,疼愛的孫子無論做了什麽,都是好的。

沈流彥放下棋子,捧起茶水,緩緩啜飲。

至少,他能做到,盡最大的能力,去善待真心對待自己的人。

那通電話裏,容越與他都未有提及李雪的事情。沈流彥是真的放下,此刻望着眼前棋盤裏白子取出後留下的大片空白,神情莫名。

雖然日子過了很久,第一局,算是他輸。

……既然把一切當作游戲,那自然是要計算得失了。

至于合作一事,當初他覺得毫無必要,可沈家振總有一句話沒有說錯。現在的江城心向容氏的企業的确太多,很多時候容氏不必開口便能拿到最低價格。沈氏可以在自貿區項目開始、容氏注意力完全放在上面時輕松簽下幾筆其餘方面的單子沒錯,可随着自貿區建設順利進行,一切都會變的不再容易。

相比之下,自然還是合作更為便捷。

……這樣的念頭驀地冒出,很快蔓延至整個心扉,再也壓制不住。

容氏獲利,得到好處的不只是容越,還有他那幾個長輩。容越自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是以至今仍願尋找外援。

容越的幾個長輩,大伯容東旭太容易自亂陣腳,當初他在與對方見面後幾天婉轉回絕,彼時容東旭的神情沈流彥現在還記得。而二伯容南驲聞說近年來小動作不斷,比容東旭還上不了臺面。

至于小姑容北昭,沈流彥最不熟悉的就是她。當年容北昭嫁入李家,此後一直隐在丈夫身後做事,出面的時候極少。可如果她真的那麽安分,怎麽會拿到不遜于幾個哥哥的容氏股份,在容氏董事會牢牢占據一席之地。

真要選擇一人合作,容越的确最為合适。且不論目前來看他手上持股最多,是容氏執行總裁。就說容越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他也已經在李雪一事上充分見識過。

事雖小,依然可見大。

獲得了那樣大的勢,容越付出的,卻只是幾個下午的時間,和對李雪的親和相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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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人當隊友,總好過當對手。何況也接觸了一段時間,好過與剩下幾人的全盤陌生。

至于容家……

在起了合作的念頭時,哪怕是泥沼,他也必須踏入了。

或許一切并沒有他想象的那樣糟糕。

如果能将容越與自己綁在一條船上,真正做到一榮俱榮,那就再好不過。

純粹的利益關系,最讓人放心不過。

思路理順,既已下定決心,接下來就是如何去做的問題。

之前查到李雪得罪的客戶背後與容東旭千絲萬縷的聯系,被容越一個電話打斷,回來後沈流彥還是讓人繼續查了下去。

也許一時半會兒不會出現結果,但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耐心。

正好最近要處理沈瑞澤的事情,容越與長輩們的争鬥也尚未到達白熱化。時間充足,沈流彥想,自己并不急。

……該急的,是沈瑞澤。

第一個決定就失利,哪怕計策已定,沈瑞澤也騙不了自己的內心。到底是從科班出來的學生,他回去以後分析利弊,不安被很好的壓制,只希望剩下的一切都能按照預演過的發展。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這次供貨公司十分幹脆的交貨。樣本抽取檢查合格,沈瑞澤頓時安了一半的心。

對于沈流彥為何将後續事宜交給自己,沈瑞澤心知肚明。這對自己而言是以退為進,對沈流彥來說,卻是看笑話的成分居多。

明白這一切,他便更加勤奮的往廠裏跑。

計算着上市時間,在發覺進度在自己催促之下還稍有提前時,沈瑞澤另外一半的心也安了下來。

他負責的這批産品于沈氏而言只是小小副業,做好了是錦上添花,做壞了也并不妨礙,至多是被容氏徹底占有市場……

當日沈流彥說話時的神色猶在眼前,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偌大沈氏并不在乎這一個項目。

沈瑞澤咬了咬牙。

父親安慰他,此番不過一次試煉。然而在親眼目睹了沈氏是如何的龐然大物後,他心下熱血始終沒有熄滅。

憑什麽沈氏的總裁是沈流彥?這是沈氏,股份持有最多的人卻不姓沈!

簡直諷刺。

沈瑞澤暗暗埋怨父親多年來不作為,這才讓自己位于一個尴尬局面。這樣的念頭轉瞬即過,理智上他倒是明白,父親為自己做的已足夠多。

比起住在外面的沈流彥,他有更多時間與父親相處,自然打起精神,盡力讓自己方方面面都令沈家振滿意。那是他在沈氏最大的依仗,也是年幼時暗暗崇拜的人。

年幼的時候,也曾悄悄問過母親,為什麽自己父親不像同學們的那樣日日陪伴自己。可那以後,卻見到母親私下垂淚的場景。

父母真心相愛,卻被殘忍拆散。沈瑞澤在得知這點以後,便常常為母親不平,更飛速成長起來。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沈瑞澤看着鏡中衣冠楚楚的自己,滿意一笑。

轉眼又過了半月。預計的上市時間近在眼前,産品加工也到了最後一步。放心之餘,沈瑞澤特地抽空陪伴父親,做足了好兒子形象。

沈家振笑呵呵的拿出一個信封,正是從前讓李雪看的那個。他不準備讓兒子知道自己曾做了什麽,而當初之所以願意花功夫調查小輩的姑娘,更多大程度上也是為了幼子的婚事,刺激李雪只是附帶。

那之後,沈流彥莫名與李雪分手,沈家振聽到消息後還暗自嘲笑,畢竟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面上裝的再好,說到底還是沒底氣。聽說沈流彥去了唐家給女兒辦的生日宴會,又沒叫上她,就耍脾氣鬧騰。

倒是沒讓他多費事兒。

沈瑞澤回來後,曾惡補過一段關于江城各個家族的資料,心下早有比較。他今年二十四歲,年齡合适的各家小姐大多已經訂婚,剩下的要麽在外留學未歸,要麽年齡比他小六七歲。

看來看去,沈瑞澤抽出一張照片。沈家振一看,坐直身子,勸他:“唐宛如已經二十九了,比你大那麽多……”

沈瑞澤組織着語言:“唐家夫婦似乎有把公司交給她的意思。”

唐宛如已在公司歷練三年,雖說唐氏猶由唐父把持,可唐宛如如今已是一人之下的二把手。

沈家振卻猶豫了。

他對幼子是真心疼愛,在此事上卻冷靜許多。唐宛如與沈流彥是多年同學交情,有些事實在不好說。

但也不忍讓幼子傷心。

沈家振想了想,道:“不是還有唐宛若嗎?唐家兩個女兒,不會太過厚此薄彼,有很大的可能是把公司財産分成兩部分,一人一份。唐宛如的性格不好,應該不會願意在婚後把公司交給丈夫處理。我看唐宛若不錯,小姑娘沒定性,恐怕是不想接手公司的。瑞澤,你現在和她接觸,也能多提點提點她。”

沈瑞澤想了想,點頭。

沈家振松了口氣:“可惜你回來的有點晚,不然當時唐家給小女兒辦生日宴的時候你也能出面,順勢就認識了。不過沒關系,機會總有的是……”

沈瑞澤笑了笑,很快将父親哄的很開心。只是在心裏,他卻沒有自己表現出的那麽樂觀。

聯姻是提高身價最便捷的方式。沈家振心下暗嘆,可惜自己年齡還是小,被沈流彥搶占先機。

不過他仍然有幾分自信。唐宛若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這個年齡,誰不會對愛情有幾分期許?只要找準時機……實在簡單。

在最後,沈家振又問起沈瑞澤工作上的事。沈瑞澤想了想,将進度如實說出。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提到自己吃下的那筆回扣。

沈家振十分滿意:“先前我一直覺得加工時間太長,瑞澤,你這麽安排,才是剛好。”

沈瑞澤點了點頭。

沈瑞澤便拍了拍他的手,慈聲道:“這麽晚了,也別總是陪着我這個老頭子,回去休息吧,我再看會兒書。”

沈瑞澤關切了幾句,這才離開。

為了與父親距離更近,他也住在沈家在郊外的宅子裏。可不比父親只需要在董事會的時候出席,自己每日上下班實在不易。

雖說父親送了他一座座駕,但每天耗費在路上的時間也有兩三個小時。

洗漱完後,沈瑞澤躺在床上,思索着到手的那筆錢的用途。不能怪他對父親不坦誠,年少時的聚少離多和母親的眼淚早已在他心中留下陰影。

母親拉扯他長大,哪怕有父親補貼,也并不容易。

更別說他人的冷言冷語。

這樣的成長歷程,讓他幾乎是有了種本能,将能拿到手的東西都緊緊攥住。

可惜的是,長大以後,他尚未孝敬母親,母親便撒手人寰……

那時候他剛大學畢業,一時之間,只覺天地昏暗一片。後來得知沈流彥的母親也在之後不久車禍離世,才覺心中安慰了些。

正是因為自己的不幸,才更看不過沈流彥。

幾番思緒,最後沈瑞澤簡單的決定将那筆錢用來投資。心下不是不遺憾,如果母親還在,就能多多孝敬。

只是還未想好具體事宜,他已沉沉睡去。

第二日在往常的時間起床,路上卻十分堵塞。沈瑞澤眉頭緊皺,耐心在一路上險些耗盡。

一路紅燈,右眼皮不知是在第幾個路口開始跳動。沈瑞澤看着時間,松了松領帶。他倒是不擔心遲到了會怎麽辦,只是心情還是越來越不好。

偏偏一到公司,又有噩耗傳來。

“不好了!”他的助理面色慘白,在他進門的那一刻便急忙走來,語速極快,噼裏啪啦的說了一大段話,沈瑞澤勉強聽過去,只總結出一句有用信息。

容氏那批産品提前上市了!

耳邊“轟”的一聲,一如有什麽炸裂。

沈瑞澤喝了一大口咖啡,終于定下心神。分配給他的這些人都是他親自挑選,為了不慘雜沈流彥的人,他特地托父親幫忙,才直接截了一批新招進來、還未上崗的畢業生。雖然冒失了些,畢竟用着放心。

而這群畢業生原本是沖着沈氏的名聲和豐厚報酬而來,雖說沒有被分配到當初投簡歷的崗位,可跟着新進的職業經理人,也覺得不錯。至于暗自嘀咕下沈氏內部構造有些奇怪這種事,都是私下交流。

其中不乏出自優秀學府的人,有人雖然學校比不上沈瑞澤畢業的帝都財經,但兼職經驗豐富。此刻衆人從最初的失措中鎮定下來,便開始商讨對策。

“……也許并沒有那麽糟糕。”有人率先提出,“咱們是不是被局限住了?容氏雖然提前上市,可算算時間,也沒有提前多久。咱們的優勢主要還是價格,何必自亂陣腳。”

沈瑞澤點了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在催一催加工那邊,原本預定的時間離現在只有五天了,再趕一趕。最重要的還是價格,咱們還沒輸。”

定了基調,衆人便分工忙碌起來。

樓上的辦公室裏,沈流彥揉着眉心,對電話那頭的容越道:“容總……有心了。”

容越低笑:“這句話也挺耳熟。”

沈流彥扯了扯唇角:“我好像并沒有答應你。”

“但你已經動搖了,”容越道,“這只是一點見面禮,不成敬意。或者,沈總也可以把這當作我在為上次李小姐的事情的道歉。”

“道歉?”

“……後來思來想去,總覺得沈總對我有些誤會。”容越停了停,複繼續道:“只是不知道,這份歉禮,沈總是否滿意。”

沈流彥一頓。

容越的确不要臉,哪怕容氏沒有這步動作,沈瑞澤萬劫不複也只是時間問題。現在倒好,只是一份催化劑,就想抵銷沈氏的損失?

沈流彥慢慢的,慢慢的笑了。

“容總的誠意,的确有待商酌。”

“那沈總的意思是?”容越好整以暇。

“沈瑞澤私下扣了一五折的錢。”沈流彥單刀直入:“哪怕這次他跌倒了,沈家振在一天,他依然能東山再起。”

“沈總倒是很清楚。”容越只回答前面一句。

沈流彥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容總,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吧。”

一碼歸一碼,容越找的好時機。

這種事,他自己做也行。但容越既然找上門來,總不能浪費了去。

☆、13 算計

工作時間,沈流彥言辭簡明扼要,和容越讨價還價。容越本不覺理虧,不過自己主動提出合作,對方态度總算軟化,适當的見面禮也是必要。

最後挂斷電話前,容越嘆道:“下次致電沈總,一定選在六點以後。”

沈流彥勾起唇角:“容總随意。”

當日,沈瑞澤再次前去廠中,找到管理人員,提出再次加快工期的要求。管理人員面色為難,言道現在已經把排班排到最滿,這也罷了,重要的是再趕工恐怕會損傷生産線。

沈瑞澤的眉頭從聽到消息起就沒有松開過。既然對方這麽說,他也不想以揠苗來助長。無奈之下只好切實查看一番,終于松口詢問:“按照原定的時間,能準時完成嗎?”

管理人員再三保證,沈瑞澤總算離開。

接下來的五天裏,沈瑞澤時刻緊盯容氏産品的市場分析。雖然無法得到一手數據,結果仍然令他心驚。

五天總算熬了過去。沈氏産品上市,沈瑞澤咬牙之下把價格訂的比原計劃又低了些。終于,在價格優勢下,沈氏挽回些局面。

消息傳來,沈瑞澤靠在沙發椅上嘆氣。起初是自己的失誤,接下來容氏也來插一腳……無論如何,自己在沈氏交出的第一份作業并不讓人滿意。

果然,董事會上,原本還在觀望的人已經站到沈流彥一邊。說到底,投标失利中人為可幹預因素太少,哪怕真是內鬼透出價格,沈流彥所做工作本身總是無可指責。

沈家振力挽狂瀾,原本拿市場占有率說話的打算成為泡影,但他兀自強守。部分小股東被他許以重利,此刻也就站在一條線上。

何崇看在眼裏,再看看外孫,還是那副溫和的臉。

年輕人的世界真不好懂,何崇暗道,這不正是機會嗎。

或許……外孫還要更進一步?

何崇擰了擰眉,如果沈氏的産品出了差錯,哪怕直接負責人是沈瑞澤,也逃脫不了沈氏聲譽受損。

何崇琢磨着待會兒要和外孫談一談,沈流彥也想着,自己是不是需要和容越談一談。

他并不清楚容越的詳細打算,只清楚的表達出不僅讓沈瑞澤把到口中的錢吐出來的意思,再順便坑一筆沈家振的財産……

至于沈瑞澤負責的那批産品,在得到對方踏入陷阱第一步的消息時,沈流彥的确考慮過“趕工太過産品質量下降”。但轉念一想,沈氏的總裁還是自己,沒必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鮮紅的新聞體大字被他從眼前抹去。容越……究竟想做什麽?

最後,由于何崇并未發言,沈家振還是為幼子争取到公司裏的一個職位。比起職業經理人差了不少,但聊勝于無。

回想起來前,在車上幼子對自己的安慰,沈家振心神稍定。他只恨自己不能為瑞澤做更多,但瑞澤對此毫無怨言。

奪回權柄的渴望在和瑞澤朝夕相處的時間裏漸漸淡去,只要瑞澤是做上沈氏總裁,沈家振想,自己的确能放下心,頤養天年。

當然,瑞澤現在還年輕。在許多事上,都少不了他的指點。

結果出來,對沈瑞澤而言已是意料之外。哪怕心下憤懑,他也明白能保有父親為自己争取來的這個職位已經很好。

原本那些他身邊的人則被分配到各個崗位,這也算在沈氏內保有勢力的第一步。

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沈瑞澤還是會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算下來,他并未給沈氏造成損失!職位,卻成了現在這樣……

這叫他如何甘心!

唯一的好消息,是先前那筆錢的投資已經初見曙光。得知渠道只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某天夜裏,手機上的社交軟件突然顯示出一個好友申請。深夜漫漫,沈瑞澤心念一動就加了對方。讓他意外的是,對方是一名談吐很好的女性,ID叫做軟星。

原本只是随意聊聊,話題卻越來越多。軟星偶爾會問出幾個工作上的問題,沈瑞澤的學歷擺在那裏,往往能輕松提出建議。

軟星表現出對他的崇拜,對于事業失意的沈瑞澤而講,這份崇拜好似一汪清泉,沁人心肺。短短幾天,兩人的關系已然升溫。

很快,軟星透露出自己又完成一筆單,拿到很高的提成。沈瑞澤随意的問了句對方的工作是什麽,軟星卻職業病一樣的回答了他一大堆話。

投資,炒稀有金屬,利潤極高。

沈瑞澤心動了。

原本只是實驗性的投下一筆,快速上升的利潤讓沈瑞澤心跳不已。軟星是他的中介,也時不時透出“又賺了好多提成”的意思。

沈瑞澤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追加,軟星溫言軟語地勸他,如今勢頭很好,何不抓緊投資。

沈瑞澤依然躊躇。

也就是這個時候,沈氏董事會召開。沈瑞澤職位下降,心有不甘。在沈家振面前裝的再好,晚上仍難以入眠。

既然如此,他幹脆找軟星聊天。對方抱怨他吵醒自己,但還是打起精神陪他說話。

本就不甘心,又有軟星撒嬌一般的催促,加上先前那筆錢幾乎翻了一倍……

沈瑞澤終于對軟星道:“那就追加吧。”

軟星發來一個笑臉。

第二天,軟星發來合同。沈瑞澤看了一遍,大部分內容和上次的一樣,只不過因為錢數增多,利潤率再次上漲。

他很快簽字。做完這些,才開始一天的工作。

新的部門十分清閑。沈瑞澤對此十分滿意,他有更多時間去盯着放在軟星所在公司的投資。第一筆錢下去之前他就專門查過,該公司真實存在,并非軟星騙他。

唯一的不足就是新部門中的同事。

有沈家振高調相互,沈瑞澤的身份在沈氏很難成為一個秘密。原本做職業經理人時還好,有人猶豫着要在他和沈流彥之間站隊,更有人前來隐晦的表達衷心。

現在職位一朝落下,從前那些人都再不見影,偶爾在走廊上碰見也只是對他尴尬一笑。

而新部門中,雖然父親依然護着他,也沒人感在他面前說閑話。私下碰到,卻也是無可奈何的……

好在他還有軟星。

自小到大都聽着父母親的真愛言論,沈瑞澤起初的确想選擇豪門聯姻。但現在看來,再多千金小姐,都比不上溫柔相待的軟星。

第二筆錢仍在不斷增加。沈瑞澤幾乎無心工作,整日撲在社交軟件上。

他安慰自己總歸部門裏也沒什麽事要做,更加心安理得。

沈瑞澤的無所事事很快傳到沈家振耳中。沈家振起初是震驚,把幼子叫到自己面前詢問。沒想到的是,幼子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

不過沈瑞澤并不承認自己真的什麽都沒有做。他和父親提起自己的投資,沈家振的第一反應就是沈瑞澤上當了。只是在看到沈瑞澤的資金增長情況,再結合以往經驗後,沈家振也有些猶豫。

如果是騙子,不會用這麽長的周期,還投進這麽多錢……

而沈瑞澤投進去的錢幾乎翻了三倍。

無法獲得沈氏更多的股份,一直是沈家振心中的隐痛。當初沈氏沒落,何家給他注資,何崇一舉成為沈氏持股最多的人。

這分明是趁人之危!

如果再選一次,沈家振想,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這樣過分的要求!

再往後,他也曾暗地裏收購散股。可無論怎麽做,何崇的股份總是比他多上一些。到現在,他手上的資金早已不足。

如果可以……

就這樣,沈瑞澤聯系軟星,追加第三筆投資。

軟星發來了驚訝的顏文字,還勸他總要留上一些錢傍身。沈瑞澤感動于軟星的體貼,連沈家振的松了口:“如果你真的喜歡她,找個機會,也約出來見見吧。”

沈瑞澤自是答應。

合同簽好,軟星認真的表示自己一定會努力幫沈瑞澤。沈瑞澤趁機提出見面,軟星卻沒有答應。

又過了半月,社交軟件上,軟星的話越來越少。直到最後,無論沈瑞澤說什麽,都得不到軟星的一句回應。

他原本想着,難道是自己的要求太過無禮,吓到軟星?好在手機上下了軟件,能直觀的看到投資資金的增加狀況……

直到警察找來,對沈瑞澤道,他被卷進一起金融詐騙案,是其中的受害者。

沈瑞澤難以置信。

警察出示了一應資料,表示警方是在該皮包公司找到了許多打印成沓的私人信息,這才确認受害人。那警察一再保證警方會盡力追回被騙財務,但也直言希望渺茫。

跟着前來的媒體将話筒對着沈瑞澤的臉,問他有何感想。

作為帝都財經大學碩士,踩中詐騙陷阱,有何感想?

周圍不知何時已擠滿了前來圍觀的同事,有人竊竊私語,語氣不屑:“學歷不會是假冒的吧?果然是私生子,上不了臺面。”

“一開始來的時候那麽嚣張……”

“最近什麽都沒做啊。哦對,我看他一天到晚都拿着手機和人聊天,好像還是個女人。”

“女人?難道是中了美人計?”

耳邊一陣翁鳴。

沈瑞澤驀地推開眼前衆人,連等電梯的時間都不急,從樓梯奔下樓,走出沈氏。

☆、14 心跳

下了樓以後,沈瑞澤茫然四顧,卻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

手機在不停響動。他不耐煩的按了關機,在馬路上漫無目的的游蕩起來。

正主消失,警察媒體也就很快從沈氏散去。沈流彥站在辦公室中向下看去,沈瑞澤一開始還在視線裏,很快又消失無蹤。

他又擡起頭,看向容氏的辦公樓。

恰好,容越又一個電話過來:“這樣的誠意,沈總是否滿意?”

沈流彥回答:“現在還沒到六點。”

容越滞了一滞,無奈笑道:“那我六點以後打來?”

“不用。”沈流彥坐回辦公椅:“沈氏可出了風頭……容總真是有心。”

容越笑道:“這次的确是無意。”

兩人約好七點在樓中樓見面。挂斷後,沈流彥單手支着頭,右手鋼筆轉來轉去,唇角到底是帶出一分笑意。

很快祖父又打來,詢問這件事是否與他有關。沈流彥自然否定,安慰老人家惡人自有惡人磨。

下了班,沈流彥的車自沈氏開出。已經到了盛夏,空氣燥熱。他開了空調,無意中往路邊一瞥,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唐宛若?

小姑娘坐在樹蔭下的石凳上,時不時的低下頭按摩腳踝。

沈流彥将車停在路邊,拉下車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他眉尖微微攏起,離得近了點,勉強看出唐宛若大概是扭了腳。

想了想,沈流彥還是下了車,走到唐宛若身邊,問:“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唐宛若原本低着頭身。身前突兀的來了一片陰影,沒等她詫異,就聽到詢問的聲音。

她眨巴着眼睛擡頭:“沈哥哥?”

沈流彥很快就從唐宛若的話裏了解到事情經過。她在和同學逛街時扭了腳,只好叫自家司機來接,自己先和同學坐在店裏休息。等司機來了,同學扶她出去走到車旁邊。原本事情就這樣解決了,沒想到一個電話打到同學手機上,對方立刻就紅了眼圈。詢問之下,原來是家裏人出了車禍。

唐宛若嘆道:“我就讓我家司機先送她去醫院了。和我家在反方向,就想着讓我姐的司機來接一下……離得又不遠。”

結果說話間,唐宛若又接到一個電話。

“沈哥哥……”她哭喪着臉,“我姐的司機說他堵路上了,聽人說前面也是什麽事故。”

沈流彥聽完對方曲折的經歷:“……我送你回去吧,還能站起來嗎?”

唐宛若搖了搖頭:“本來以為能自己走的,不然我早回店裏休息了。”

沈流彥只好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回自己車裏。

問清地址,上路前,唐宛若和沈流彥分別給司機和容越打電話,一個說自己有人接了實在不好意思雲雲,一個告知自己有事會晚點到。

唐宛若很快挂掉,沈流彥卻無法。容越的不滿顯而易見,好在他調低了通話聲音,不然唐宛若在一邊好奇的看着……還真有點難辦。

哪怕如此,挂斷之後唐宛若還是問了句:“是沈哥哥的女朋友嗎?”

沈流彥發動車子,回答:“不是。”

唐宛若癟嘴:“我還以為,我打攪了沈哥哥和女朋友的約會呢。”

沈流彥笑出聲:“嗯,也差不多。”

唐宛若眼珠轉了轉:“難道是還沒追到手?不對啊,沈哥哥不是有女朋友嗎。”

沈流彥有些招架不住小姑娘的八卦,簡略回答:“嗯,分手了。”

唐宛若嘆口氣:“是嗎……好可惜啊,我姐也快訂婚了。”

沈流彥大概猜出她在可惜什麽,便沒有接話。

車開走後,有一個人從不遠處的一家小店裏走出。

沈瑞澤望着沈流彥駕車遠去的方向,牙齒緊咬,眸中醞釀起風暴。

他見過唐宛若的照片,方才在這裏看到對方時,心下只能用驚喜來形容。軟星騙了他沒錯,可居然這麽巧,會在這裏遇見原本決定的聯姻對象……

一時之間,沈瑞澤覺得,上天待自己果然還是不薄。

在馬路上走了許久,汗珠不住的從鬓角滑落。沈瑞澤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路邊的點裏收拾一下。

然而在整理好自己,準備推門而出時,他看到沈流彥走到唐宛若身邊。兩人說了什麽,沈流彥便帶着唐宛若離開了。

這一刻,沈瑞澤心下的憤恨幾乎達到頂峰。

和他搶父親,搶沈氏,這也罷了,難道還要搶女人嗎!

沈流彥!

另一邊,沈流彥将唐宛若送回唐家,婉拒了唐家夫婦請他留下吃飯作為道謝的建議。從唐家走出時,沈流彥看看時間,已經七點出頭。

到達樓中樓時,将近八點。

容越已将包廂發到他手機上。沈流彥快步走進,推門一看,容越的臉色在意料之內。

他坐了下來:“還生氣?”快速将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又道:“既然遇見了,總不能不管啊。”

容越眼神晦暗莫名。

他要的是小包,只有四個座位。沈流彥進來以後,自然而言的就坐到對面……容越面色一沉,道:“過來。”

沈流彥開了許久的車,已經很餓。抿了口茶水後正打算動筷子,就聽到容越的話。

遲了近一個小時,沈流彥自認理虧。加上容越難得情緒外露,他覺得有趣,也就順着來。

兩人很快吻到一起,容越的手從沈流彥的衣服下摸了進去,對方穿的既少且薄,十分方便,手感依舊。

有些日子沒有見面,沈流彥也有幾分情動。只是饑餓感仍在,很快在換氣間隙道:“先吃東西吧。”

他能肯定,容越現在的眼神是在說“讓我先吃你”。

沈流彥夾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

容越的手在沈流彥背脊上緩緩撫摸,時而揉捏。沈流彥一頓飯都吃的不安生,一時後悔,不該安排在樓中樓。

地方太小,什麽都施展不開。

飯後,容越提議去海灘散步。難得的情趣,沈流彥點頭答應。

海灘上人太多太多,潮漲潮落,沙灘上幾乎看不到貝殼的蹤跡。夫婦帶着小孩來玩耍,時不時叮囑一句小心。年輕男女相依在一起,在陰影中接吻……

好在路燈不甚明亮,無人發現兩個一身襯衫西裝褲走過的人是誰。

沈流彥在某個相對僻靜的地方停下步子,遠遠望着礁石,突然說:“我小時候也很喜歡這裏。”

容越贊同:“那時候總能撿到些東西。”

“不過其實也很少來。”沈流彥吐出一口氣:“二十一歲的時侯到了國外,之後回來,都再沒來過。”

容越側過頭看他:“……倒是沒聽沈總說過這些。”

沈流彥唇角含笑,卻搖了搖頭:“有什麽好說的?原本林青告訴我,每個月的十四號這裏都會放煙花。當時我還想着,有空和李雪一起來看看。結果怎麽樣,容總也知道。”

“哦?”容越眼神一暗,“沈總還怪我?”

“不。”沈流彥也轉頭,兩人對視:“容總的誠意,我很滿意。”

容越笑了下:“這就好。”

海灘上的喧嚣,好像在某個瞬間,全部遠去。

容越第一次不帶欲望的親吻了沈流彥,柔和的吻落在他眉間,緩緩向下,好像只為了抒發什麽感情。

也許是因為看到沈流彥眸中他的影子。這原本是他慣常用的戲碼,也不止一次在小情兒眼中看到過這樣的景象。可對方是沈流彥,就總是有些不同。

也或許……并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原因。

沈流彥站在原處,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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