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農閑

可惜兩人都忽視了自己的身高,在窗外又是搬石頭墊高又是踮着腳尖,就是還及不上窗緣高,更看不見裏面的人。張小柳本來就沒有多大的興趣,便勸道:“你在這裏也與他說不上話兒,等他過了門,你有多少話想與他說不行?不如跟我回去看看小麥做衣服,他學得可比我好。”

福來正因為看不見人心裏怏怏的,折了根草在地上晃來晃去。屋裏的聲音倒是能聽見些,可聽來聽去也是雙方麽麽在互相誇贊,不時爆發出爽朗的笑聲。莫說福來未過門的哥麽麽,就連富來也沒有發聲、。

“好吧!”等了許久,福來終于死了心,跟着張小柳往他家去。誰知剛走到屋門前,就碰上趙正則從外面挑了水進來。

福來平日裏也深受自家麽麽敲打,立即收了玩鬧的模樣,規規矩矩地站在張小柳身後叫了人,等他先入了屋把水倒入缸,才想起什麽似的悄聲在張小柳耳邊問:“柳哥兒,你覺得阿正哥會拿什麽禮來娶你哩?”

張小柳正為他見了趙正則像老鼠見了貓般的态度暗笑,冷不防被他問起,愣了會兒才跟上他的思路,又為他口中的“娶”字囧了。

“我們都還小,哪裏會讨論這些?再說他現在一窮二白的,哪有什麽呢……”要想解釋他們之間并無強制婚約太過無力,張小柳想福來也只是個孩子,便含糊應付着說。

誰知福來卻瞪起了眼,極認真地說:“我麽麽去送禮的時候可送了三丈紅布,六床被面,還去鎮裏挑了首飾等他入門的時候送出去呢!誰讓你偏生答應個家裏連個長輩都沒有的親事,不但少了許多過門禮,家裏也沒有人幫持……”

十二歲的孩子就如此深謀遠慮,張小柳滿臉黑線,心道你也太天真了些,真當所有人的麽麽都像你親麽麽嗎?但這些話到底不适合說出來,便笑了笑拖着他入內去看小麥做衣服的最新進展。

四月過了一半的時候開始有貨郎來村裏走動,這時候田裏的莊稼不緊着人手,有些村戶人家也願意掙幾個腳錢,當然更多的都是外地人,挑着東西滿村吆喝。

他們賣的東西中,除了日常要用的零碎東西,還有各種自制的物品。比如各式大小的甕瓦壇子,紮好的竹凳籮筐,甚至鋤頭、菜刀、菜鍋等鐵制品。張小柳看得心動,想起家裏也沒什麽物什,遲早少不了都要置辦起來,便買了兩個大甕兩個小壇子。因為小麥漸漸熟悉了裁衣,又給他買了全套的針線件兒,把以前從福來那裏借來的還了回去。

說來也不知道張家以前農忙時都是怎麽盛裝谷物的,家裏出了常用的兩只簸箕,什麽稱手的器物也沒有。原想再買些籮筐,被趙正則攔了下來要自己編。張小柳想到他編的籃子又快又好,也覺得可以省下這筆錢。就因為這個“省”字心裏一時寬松,看到他盯着貨郎擔子裏兩把小刀目不轉睛時,真像個想要糖又不敢跟大人要的孩子,一時心軟就要給他買下來。

“小哥兒可真是個識貨的,這兩把小刀可是我們山裏人必備的,去年有人特意向我們訂做了,才多做了幾套出來。挑削砍切都幹脆利落,如今只剩這最後一套了。”這個貨郎是外地人,見張小柳要看這套小刀十分高興,只是他說話帶着嚴重的其他地方口音,張小柳聽得半知半解。反而是趙正則,聽他說“這是最後一套”時臉上的神情更是緊張了幾分。

傻孩子,人家明顯是為了饑餓營銷呀,指不定那擔子下面還有多少呢!張小柳這麽想着,最後還是掏錢把它買了下來。這兩把小刀看起來又薄又小還奇形怪狀的小刀,竟然就要兩百文錢,都能買好幾把菜刀了。

如果不是趙正則膠着在上面的眼神太熱烈,張小柳肯定就把刀還回去了。

貨郎挑着東西走了,趙正則接過刀,翻來覆去地看,手指在刀柄上細細地摸來摸去,最後才心滿意足地收起來。

“你要它們幹什麽?”張小柳還是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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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就是削竹篾,編籮筐。”趙正則眼神游移,耳尖飄紅,連聲音也有些結巴。

張小柳聽了差點吐血,兩百多文錢夠買五六只籮筐了,穩重些能用上三十四年。你倒是能編呢,這成本未免也太高了些。但畢竟是自己主動開口要給他買的,也只能暗罵剛才真是鬼迷心竅了。

趙正則見他不再問,悄悄松了一口氣,轉着刀柄緊緊握在手心。

這些日子不但大人閑下來,就是孩子也不必被拘在家中幫忙,村頭村尾都添了幾分熱鬧。農閑時更沒有多少人家舍得買肉吃,菜色裏難得見到葷腥,這時候小河裏的坑螺最多,孩子們便成群結隊地去村頭小河裏摸坑螺。河裏的水最深也只到小孩膝蓋,所以大人也并不擔心,只囑咐他們小心被割傷手腳,便由得他們去玩了。

小麥因為前段時間的意外,還有些排斥出去玩,但大牛和幾個小夥伴三番五次到屋前來喊,他也不好意思再推卻,跟張小柳說一聲便也去了。

這一群孩子中,領頭的便是那日被大牛推出去為趙家大叔公說明情況的石柱。他與大牛差不多的年紀,大約都在十一二歲,若是在農忙時也要下田給家裏幫忙,只有這段時間還能忙裏偷閑逞逞孩子頭的威風。等再過一兩年,就越發要穩重起來。至于後面跟着的孩子,超過十歲的幾乎都是皮兒精的小子,幾個小哥兒都只有七八歲,像張小柳和福來這樣大年紀的哥兒是不适合再去做這事的。

村頭的小河源頭在哪裏誰也不知道,曾有人沿着河水一路往上,翻過了一座山也沒找到來源。只是流下來的水常年不幹涸,也十分清澈,所以很得村裏人喜愛。這時候寂靜的河流突然湧入了十來個孩子,一時都熱鬧起來。随着他們四處走動從河底的泥沙中盤出坑螺,水也變得混濁起來。

小麥也不是第一次做這事,心中早有自己的方法。他不像其他孩子一摸到坑螺堆就要喊叫起來,也不與別人争搶,只選了少人的一邊,左手拖着家裏拿來的竹籃子,右手不停地在水底摸索。

“哎,你怎麽不與他們一起?”他通常只能專注于一件事,正慶幸耳邊的嘈雜聲越來越遠,忽然身後一個聲音傳來。

小麥把手中摸到的一把螺放進竹籃裏,才轉身看去,原來是石柱。因為石柱年紀比他大了三四歲,以前也玩得少,相互之間不太熟悉。

“他們都把那邊的摸完了,我在這裏就行。”

石柱只猶豫了一秒,就說:“那我也在這邊摸。”

小麥看了他一眼,這河裏不論先後早晚,反正你摸到多少裝進你的籃子裏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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