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念書

與大順麽麽說好将他家剩下的糯米買了下來,福來便随着他回來拿酒。張小柳先裝了一碗讓他試試,福來果然也喝得贊不絕口。因為小松和小麥都還小,雖然這種酒濃度并不高,但是張小柳也不想讓他們多喝,因此自家只留下一點,剩下的都裝好給草兒麽麽拿去。

李家屋前,林草兒的二兒子李果正在逗小六玩。他遠遠看到張小柳來了,抱着小六就朝屋裏喊:“麽麽,小柳哥來了!”

屋裏林草兒似乎應了一聲,張小柳已經走到了門口。小六看到他依然咿咿呀呀地伸出手似乎要抱,張小柳手上拿着東西,不敢輕易去接他,只好騰出一只手在他臉上輕輕捏了一把。

“小柳哥,麽麽就在屋裏。”李果抓住弟弟的手,朝張小柳道。以前他也是個頗跳脫的孩子,最近安分了很多。

“小實呢?”張小柳左右看看,其他幾個孩子反而都不在家。

“弟弟跟阿嬷去洗衣了。”

張小柳點點頭,他從懷裏掏出準備好的十個銅板遞給他,道:“來,記得那天你和小實幫我去摘的豆稔嗎?哥哥已經用它們做的東西換了錢,這些給你和小實。”

李果這個年紀大約還不懂得怎麽拒絕,手裏握着銅板還在發愣,張小柳已經進去了。

“草兒麽麽,在做衣服呢?”林草兒就坐在門廳的小馬紮上,膝蓋上放着一件厚的舊衣服。

“是啊,小五的幾件衣服都不合身了,我改改冬天的時候正好能讓小六穿。”林草兒正好改完了一只袖子,将線咬斷了。他看見張小柳手裏又抱着個酒壇子,忙說:“你又拿什麽東西過來?”

“前些日子不是說要釀酒嗎?還幸虧小果和小實摘的豆稔夠多,釀了不少酒。這裏還剩了一壇子,正好給你們拿來了。”

“啊,我中午也聽說有人去你家裏買酒,還以為是吹噓的呢!”林草兒忙站了起來,接過他手裏的壇子放在地上,揭開蓋子聞了聞,又道:“你這個酒可真夠甜,聞起來就是好酒呀!”

“我嘗了嘗,也是覺得味道不錯,聽了草兒麽麽的話就更有信心了。”張小柳看着他去竈間拿了碗,倒出些抿了一小口就不再喝了,勸道:“這個酒不上勁頭,草兒麽麽多喝些試試。”

林草兒道:“不行,我從小是一喝酒就頭暈。小時候不懂事,拿阿嬷的酒灌了半碗,兩天都沒有緩過勁兒來。直到現在,一喝酒就要躺下才行。”

張小柳卻沒想到這回事,想了會兒說:“我這次釀了不少酒,都給霍掌櫃買去了,按他說,這個豆稔釀酒是極好的,鎮上許多人家都舍得花上百文錢買這麽一小壇,正是為了補身子。”

林草兒果然吃了一驚:“這麽一小壇要一百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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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霍掌櫃說,是要賣九十文錢一壇呢!”

“真是個傻孩子,這麽好的價錢你怎麽不一起賣了?”林草兒聽得瞪眼,十分後悔吃了方才那一口。

“別人家都舍得花錢買來喝,既然是補身子的,我們為什麽不能留些自己喝?”張小柳反問道。

“鎮上人家做買賣的都有錢呢,我們是田地裏尋食,哪裏花得起這個錢?”林草兒嘆氣道。

“現在我們也不花錢去買,草兒麽麽還有什麽舍不得的?”

“唉,你這孩子,養成了這麽能花銷的性子可不好。現在只顧着有口飯吃,以後有孩子要養可怎麽辦?”

“草兒麽麽也想得太遠了些。”張小柳覺得自己已經是十分謹慎保守的性子,但是比起來草兒麽麽顯然更甚。

“你麽麽不在,才沒人提點你這些……”林草兒欲言又止。

張小柳沉吟半晌,悄聲說:“草兒麽麽別急,我心裏有數。這回用豆稔釀酒也沒用什麽本錢,就賣出去三十壇,剩了些才留下來的。”

“真的?”林草兒驚喜道,若是一壇子酒九十文,人家來收購的至少也要給一半的價錢,三十壇酒可就是不少錢了。

“我騙你做甚?這壇酒你且留下,要是怕頭暈,就在睡覺前煮半碗,打個雞蛋下去,喝了睡覺就不礙事了。”張小柳也是剛剛才想到這個法子,煮雞是不太可能了,用雞蛋煮也是不錯的。

“好吧,那我試一試。”林草兒答應了,又覺得家裏沒什麽能回送給他的,正低頭思考。

“對了,這個酒味兒不大,你可別讓李聲叔多喝,不然他說不定能一次喝光呢!”糯米酒的濃度本來就不高,加了豆稔去釀就更天甜了。要是酒量好的,這麽一壇子說不定能一次喝光。

“知道了,他不會與我争這個。”林草兒笑着說。

“那你記得每天喝一些就好,我先回去了。”這麽跑了兩家,太陽也快要下山了,張小柳便想回家裏幫小麥喂雞。

“草兒,快來接一下手。”正說着,外面傳來李嬷嬷的聲音,林草兒聽了忙跑出去。

“阿嬷,哪裏來的這麽多青菜?”林草兒出了門就看到李嬷嬷正走進來,手裏抱着一大把苦春菜。

“見到老哥兒聊了幾句,他家正修整菜地,把這些菜都拔了,讓我抱些回來腌酸菜。”李嬷嬷一邊答着示意他拿了菜籃子過來,又說:“你聽說過不,趙大田兒子新進門的哥兒懷上了?”

“沒聽過啊,我這幾天都沒往那頭去呢!”林草兒把苦春菜在籃子裏碼得整整齊齊,嘴裏說。

“呀,柳哥兒來了?”李嬷嬷這才看見站在一旁的張小柳。

“李嬷嬷好。”張小柳也很久沒聽過趙家的事,對于誰懷孕的消息沒怎麽放在心上。

“好好,要走了?路上看着點。”李嬷嬷看他已經站在門邊,想來事情已經說完了,因此道。

“知道了。”張小柳應了一聲,往家裏去。

他走後,李嬷嬷看着地上的壇子說:“柳哥兒又送了東西過來?”

“他不是釀了酒麽,給我們留了一壇。”林草兒答道。

“你也真是,整天收個孩子的東西,聽說他這個酒可是能賣錢的哩!”李嬷嬷埋怨道:“以前你總說他們過得不好,現在怎麽不記得了?”

“我說不過他,你知道柳哥兒的嘴巴多會說話,他也說孩子不能喝酒,這是特意留給外面才沒賣出去的。”

“唉,這孩子也真是,什麽東西都舍得給你送,也不枉你當初總是念叨。”李嬷嬷念念叨叨着,屋裏屋外忙活。

——

張小柳對于賣酒的事十分重視,等大順麽麽将糯米送了過來就準備開工。他今日去林草兒家原本是想跟他說一聲以後還要繼續釀酒的事,一來這件事瞞不住也沒必要瞞,二來李嬷嬷釀的酒在村裏也有些名聲,許多人家都是拿了糯米讓他幫忙釀。如果按霍掌櫃說的一個月二十鬥酒,他一個人肯定會忙得夠嗆。如果要找人幫忙,李家算是最好的選擇了。他這次釀的桃金娘酒雖然十分成功,但也總怕以後有些變故,有個經驗豐富的人在旁邊看着也安心些。

不過現在事情沒定下來,他方才想說時又覺得不必這麽急,等釀了酒送到霍掌櫃家,簽了合約再提不遲。

因為只是送去讓霍掌櫃品嘗的樣品,又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張小柳很快就把糯米飯蒸了放入缸裏去發酵。而霍掌櫃雖然沒有再要桃金娘酒,但是他想到味道不錯,又讓小麥趁着山裏的豆稔還沒有果去摘了些,決定等下次趕集買了酒曲再釀一次。

“小麥,在做什麽呢?”現在才是第二天,屋裏的酒香還不太聞得到。張小柳在四周看了一遍,沒發現什麽異常就走了出來,發現小麥正蹲在屋前的泥地上拿着樹枝比比劃劃。

“沒什麽。”小麥見他突然出現在身後,難得的表情竟有些慌張,站起身用腳抹去地上的東西。

張小柳走過去一看,怔了怔,地上寫了滿滿的兩排字,雖然結構有些松散,但是筆畫筆直,十分用心。

“這是你從書裏學來的?”他知道小麥以前從不認得字,又問:“你知道這些字怎麽念嗎?”

小麥搖搖頭。

“那你怎麽記得這麽多字的寫法?”

“比劃比劃就知道了。”小麥低聲道。

“你這麽想學字,怎麽不跟我說呢?我明天就去問問那個先生現在還收不收學生。”張小柳揉了揉他的頭,雖然不知道他念書的熱情從哪裏來,但是現在既然手裏有錢,他十分願意花這筆錢。

“可是,石柱說六歲前的先生才收,我現在年紀太大了。”小麥黯然地說。

“你不過是大個一兩歲,有什麽要緊?再說石柱也沒去念書,說得不做準。”張小柳見他神情沮喪,拍拍他的手勸道。六歲雖然是比較适合啓蒙的年紀,但他并不相信所有超過六歲的孩子都會被拒收。不過是村裏先生,說白了也是為了束修。鄉下人家讓送孩子去念書的本來就不多,往往又覺得太小不定性,反而要大些才舍得送去不浪費錢。

“他說他麽麽是這麽說的,過了六歲,念書也不靈光了。”小麥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他本來是聽見哥哥說能去念書,十分高興才悄悄和石柱說的,誰知卻聽他這麽說,悶悶不樂了一個下午。

張小柳暗笑,這極有可能是因為石柱想去上學,家裏拿不出束修才編的借口,石柱卻信以為真,才和小麥說了。

“放心吧,念書靈不靈光,只看你夠不夠勤快。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跟年紀有關。說不定是石柱編來哄你的呢,我明天去問問先生便知道了。”

小麥這才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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