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回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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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子人齊齊轉頭盯着徐方清,有的在問,“徐少,他說啥呢”。現場的翻譯官非徐方清莫屬,可他腦中像有塊橡皮擦,所學的東西全忘光了,一時思路閉塞、無言以對,被無數道直白的目光逼得顏面盡失,兩只眼睛猶如聚光燈般瞪着慕伊諾。
阮柏宸帶來的熊孩子!徐方清恨得咬牙切齒,迅速回憶方才慕伊諾脫口而出的英文,“GDP”、“舊金山”、“前景預測”,他一邊盡力拼湊着內容,一邊有點下不來臺面地問:“弟弟還在上學吧?英語講得真好。”
慕伊諾扔出四個四,又贏一局,他沖着手機屏幕回答:“高三。”
老話講,十個人湊一堆兒,總有一個不開悟的,徐方清剛磕磕巴巴地挪開話頭,啃着龍蝦的老同學繼續問:“徐少,你給翻譯翻譯呗,這男孩說得到底啥意思啊?”
徐方清:“……”
他支支吾吾地總結道,“阮柏宸的弟弟是在咨詢我舊金山的經濟問題”。為凸顯自己的實力與慕伊諾旗鼓相當,他同樣用英語回複,答得模棱兩可,“基礎數據網上一搜就有,其他困惑可以參考相關方面的論文,有話私下聊,沒必要在這兒浪費大家的時間。”。
慕伊諾緊接着做出回應,徐方清再不是東西,畢竟是阮柏宸的大學同學,所以還是英文,他語聲冷淡地說:“作為一名合格的投資者、五百強企業的員工、經濟學碩士,最基礎的你答不上來?告訴我你目前就職于哪家公司,我不介意去舊金山找你‘私下聊’。”
徐方清當場摔了筷子。
霍舒然雖聽得半半拉拉,倒也勉強能辨析一部分內容,他忍着笑瞄一眼阮柏宸,對方正優哉游哉地喝着紅酒,放任着“熊孩子”無所顧忌地“砸場子”,神色淡定,心大得很。
老同學們一頭霧水,霍舒然什麽場面沒見過,他翩翩然起身,握着酒杯去敬徐方清,重新熱好了場子。
慕伊諾見阮柏宸吃得差不多了,便道:“我在這裏玩游戲不合适,前廳等你,不急。”
阮柏宸分辨着眼前的局勢,叮囑:“別跑遠,快散場了,我馬上來。”
慕伊諾點點頭,挎上帆布包離開白雲廳,門口的服務員立刻笑臉相迎,他問:“你們收不收美金?”
半個鐘頭後,聚餐隐隐有結束的趨勢,阮柏宸灌下最後一杯酒,提前離場,毫無留戀地走了。
霍舒然跟着他出來,兩人在走廊上交談幾句,定下單獨見面喝酒的時間,阮柏宸道一聲“改天見”,心急地朝着前廳邁步。
絨布沙發上,慕伊諾正倚着一側扶手打王者榮耀,阮柏宸走過去揉揉他的頭發,小少爺一愣,分神的空隙,這局輸了。
阮柏宸對服務員說:“麻煩您給我看一下白雲廳的賬單。”
服務員餘光圈着慕伊諾,将早已打印好的賬單恭敬地遞上前,閉緊嘴巴沒吱聲。
阮柏宸心裏一沉:……真夠貴的。
慕伊諾暫停游戲,舉給阮柏宸手機。阮柏宸按人頭算出平均費用,往霍舒然微信上轉了筆錢,在輸入欄中敲下一行文字:這是我和我弟的飯費,徐方清結賬時,你幫我轉給他,謝謝。
對面很快收款,然後回複:放心吧,別忘記發我breeze酒吧的定位。
電梯門緩緩合上,阮柏宸徹底輕松了,雙手插兜望着鏡中的自己,新辰裏國際假日酒店,他大概不會再來了。
悄麽聲的,視線滑向眼尾,阮柏宸發現慕伊諾正在看他。被抓包後,慕伊諾沒再通過鏡子,而是扭臉直接與阮柏宸對視。
阮柏宸問:“你哥掏錢,怎麽不選點鮑魚遼參之類的貴的吃?吃飽沒有?”
慕家的一日三餐全是大補,慕伊諾以前還把燕窩當水喝,一到夏天就流鼻血。他回道:“吃膩了,況且這裏的廚師廚藝不行。”
阮柏宸笑了,說:“嘴還挺挑。”
慕伊諾不鹹不淡地接話:“你做的我就不挑。”
電梯抵達一層,馬上坐車回家,慕伊諾拿回手機繼續打王者榮耀,新消息跳進屏幕,他點開微信:“賀啓延問你聚會的情況,還給你轉了兩千塊錢。”
正午的陽光淋在身上,阮柏宸眯眼望向人來人往的商業街,唇角笑意明顯:“真是哪兒的酒都不如breeze的好喝。”
慕伊諾将轉賬“退回”,回複賀啓延:有錢。
聚精會神地玩着游戲,慕伊諾懶得看方向,單手摁鍵盤,另一只手抓着阮柏宸的袖子。融入密集的人潮中,阮柏宸攬住慕伊諾肩膀,護着他走路,低聲問:“弟,你和徐方清聊什麽了?跟哥講講。”
慕伊諾答非所問,态度冷硬:“外人面前你可以喊我‘弟弟’,私下裏必須叫我Eno。”
阮柏宸學乖了,凡是會惹小少爺生氣的事他一概不做,否則後果得自負。按按慕伊諾肩頭,他重新道:“Eno,說給我聽吧?”
親密的舉動導致慕伊諾又一次分了心,眉間陰霾慘重,他又輸了。阮柏宸立馬閉麥不念叨了,專注于開路,為慕伊諾打游戲保駕護航。
回到出租屋,換下束身的西裝,阮柏宸套上衛衣抱着筆電窩在單人沙發裏處理照片,慕伊諾全神貫注地在啃國際金融與貿易的教材書,兩三分鐘翻動一頁,課後習題答得全對。
午後久坐到傍晚,阮柏宸疲倦地停下工作,佩服地看着慕伊諾,新買的書只剩薄薄的幾頁紙了。中午慕伊諾吃得不多,阮柏宸計劃着晚飯做三菜一湯,還未詢問他的意見,房門被叩響,鐘恺的聲音回響在樓道中:“慕伊諾,你的吉他買好了!”
“咚”,慕伊諾大力合上書本,瞧都不瞧阮柏宸,趿着拖鞋急切地打開門。下一秒,“咔噠”,走廊安靜了,對面屋的門也關嚴實了。
阮柏宸坐在灰暗的客廳中眨眨眼睛,動作遲鈍,面色猶如獨守空房的老人,苦且喪。他郁悶地心道:一把吉他有這麽大吸引力嗎?
心裏不是滋味兒地搬開筆電,做飯的熱情頓時削減大半,阮柏宸慢吞吞地從冰箱中取出食材,進廚房搗鼓着鍋碗瓢盆,時不時歪身瞄着客廳的門,摸一根煙點燃,沒有任何感情地擰火颠勺,然後将菜裝盤,窗外的天色轉瞬暗成了黑夜。
七點四十九分,阮柏宸大馬金刀往餐桌旁一坐,靜氣凝神,用盡全部注意力也沒聽到一絲弦音,忍不住琢磨:Eno進鐘恺家都快倆小時了,沒彈吉他啊,兩人貓一塊兒聊什麽悄悄話呢?
雙臂交叉端在胸前,右腳踝架在左膝蓋上不安分地抖了抖,阮柏宸有點呆不住了,不是就練一個小時嗎?滿桌的飯菜都要涼了。
卸下矜持,走去玄關把門擰開,樓道聲控燈亮起,阮柏宸沖着鐘恺房門,沒好氣地喊道:“Eno,你哥叫你回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