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沙發太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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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啓延聽了一耳朵事情的大概,除了驚訝慕伊諾在聚會上的種種表現,更佩服他竟能維護阮柏宸到這種地步,周全的心思完全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少年。

但賀啓延了解阮柏宸,他連朋友之間的幫忙和“救濟”都不肯接受,更不可能讓慕伊諾這個“弟弟”去承擔當天聚餐所有人的費用。

霍舒然聲情并茂地演繹了徐方清在結賬時,發現早已被阮柏宸先“下手為強”,想出風頭沒得逞,臉都氣青了的模樣,賀啓延覺得特別痛快,可阮柏宸卻笑不出來,他根本就不在乎徐方清飯桌上的那股子陰陽怪氣。

耐心聽完霍舒然對整個過程的複述,阮柏宸沒滋沒味地灌下半杯酒,眉間愁雲慘淡,面色凝重。他什麽話也沒回應,揣上手機連聲“再見”都忘記了,機械地邁着步伐踏出酒吧,冷風立即掼向他的後背。

霍舒然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嘴角漾笑,神色十分坦蕩。賀啓延手持抹布擦拭吧臺表面的灰塵,狀似無意地來到他身前,惑人的桃花眼向上一撩,問:“需要我給你調制一杯撫慰‘失意人’的酒嗎?”

霍舒然深吸一口電子煙,與賀啓延對視,兩人的氣場旗鼓相當:“賀老板是不是沒聽清柏宸的話,他說我不是‘普通人’,我很優秀,何來失意?”

賀啓延唇線上彎,拱高纖長的眉毛,他還是送了霍舒然一杯芝華士:“慢用。”

breeze的氛圍舒适放松,比市區裏的酒吧悠閑許多。空間不大,裝修風格盡顯賀啓延的用心,尤其是牆上挂着的幾張黑膠唱片,以及各個時期搖滾樂隊與爵士樂團的海報——烈酒和音樂本來就該相輔相成。

霍舒然咂摸兩口芝華士的香味,滿意地問:“賀老板懂音樂?”

賀啓延回答:“我男朋友是玩兒樂隊的。”

霍舒然毫不意外,評價道:“果然,漂亮的男人都已經有主了。”

飲盡手邊的兩杯酒,眼神清澈,面色如常,賀啓延實在佩服霍舒然的酒量,混娛樂圈的,果真得有兩下子。

酒意微勝,霍舒然欲掏手機掃碼付款,賀啓延擺手拒絕,他沒客氣:“我挺喜歡你這兒的,介意我常來嗎?”

賀啓延玩笑地說:“有人上趕着送錢我還能介意嗎?随時歡迎。”

拎着賀啓延附贈的一罐果酒,霍舒然合緊風衣推開breeze酒吧的門。天色徹底黑透,鏡片上附着一層白霧,視野不甚清晰,走了沒幾步,迎面撞來一抹身影,踉跄着錯肩的時候,霍舒然吸吸鼻子,聞見了這人衣服間醇香濃郁的咖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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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近在咫尺,隔着淺薄的夜色視線交纏,白霧散去,霍舒然不由得在心裏吹了聲口哨,對方長得相當符合他的審美。

康衍剛下班,身心俱疲,他敷衍地道一句“不好意思”,徑直拉開酒吧的門。坐上吧臺外側的高腳凳,移走之前的客人留下的兩個空酒杯,他抽掉領帶纏住手腕,招手示意賀啓延:“老樣子,芝華士外加一盤鹽水毛豆。”

賀啓延叮囑完後廚,彎腰瞄着康衍,勾魂的眼睛弄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掌心塞入一張名片,康衍回神低眸去瞧,賀啓延笑盈盈地說:“幫你物色了一個人,保證對你胃口,是位影視特效師。”

八點四十分,滿桌的飯菜已上齊,阮柏宸坐在桌旁沒等多久,房門輕啓,慕伊諾走了進來。小少爺仍舊沉着臉,換鞋、洗手、自己盛飯,套着阮柏宸的長T恤,細胳膊細腿在寬碩的袖筒褲筒下逛蕩着,顯得慕伊諾更清瘦了。

吃到一半,慕伊諾感覺今晚的阮柏宸格外沉默,他放下筷子,這才肯擡眼,藍瞳宛似暗夜中的星星,內裏好像浮動着一片流光。

阮柏宸十指交叉支在颌下,看向停止進食的慕伊諾,長嘆口氣,問:“Eno,上次聚會,白雲廳的餐費是你交的嗎?”

阮柏宸擺出一副嚴肅的神态,慕伊諾還以為是要和他商量什麽“國際大事”,聞言,他繼續拾起筷子美滋滋地就着米飯,漫不經心地往嘴中扒拉着醬爆雞丁。

按照慕伊諾的脾氣,除非真的翻臉,否則只要是他不願交流的話題,絕不給你溝通的機會。阮柏宸耐着性子等慕伊諾掃蕩幹淨碗盤裏的飯菜,沉聲喚道:“Eno,你過來。”

慕伊諾不耐煩地觑他一眼,權衡半晌,還是聽話地起身站到阮柏宸面前。兩個人面對着面,阮柏宸坐着,落低的視野中是慕伊諾摳着衣邊兒的手,指尖泛着淡淡的白色。

阮柏宸塌下肩膀,說:“那頓飯的錢,我會攢齊了一起還給你。”

慕伊諾無動于衷地垂着眼睫,像個犯了錯誤被訓話的孩子。

阮柏宸加重語氣道:“無論是在什麽情況下,出于何種目的,我都不能用你的錢,絕對不可以。”

唇角蠕動,慕伊諾撇了下嘴,臉上的表情昭示着對阮柏宸态度的不滿,也有委屈。他拿膝蓋碰碰阮柏宸的腿,不知是讨好還是示弱,也可能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動機,只是單純地想要離這個人更近些。

他們僵持着,屋內靜了半分鐘,慕伊諾不爽地挪開視線,問:“阮柏宸,我做錯什麽了嗎?”

阮柏宸愣住了,回答:“當然沒有。”

“那你為什麽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講話?”慕伊諾又問,眉心緊擰,語聲冷硬,“還要惹我不高興。”

小少爺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堵得阮柏宸沒話說。認真勘酌措詞,盡量不讓慕伊諾誤會自己的意思,阮柏宸輕聲道:“你在飯桌上那麽維護我,為我出氣,我很感動。但是Eno,事情一碼歸一碼,我的原則是不允許任何人替我負擔錢財方面的任何費用。”

阮柏宸頓了頓,說:“收下羽絨服我已經非常愧疚了,這事兒沒有商量的餘地,我不是故意惹你不開心,而是……”

“那好。”慕伊諾打斷他的話音,搶過話頭道,“我跟你算筆賬。”

阮柏宸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位少爺可是主攻經濟學的。

“我住到你這裏滿打滿算三周時間。”慕伊諾思路清晰地和阮柏宸掰扯,“住宿費、飯費、水電費、路費,還有外賣的錢,等我算出總數通知你,預估将超過上次聚會的餐費,到時候你可別不收。”

阮柏宸摁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頭疼地說:“Eno,你非得跟我算得這麽清楚嗎?”

慕伊諾回嘴:“是你偏要拿我當外人。”

阮柏宸閉上眼睛:……得,完敗。

慕伊諾見阮柏宸的神色略有松動,立刻乘勝追擊:“你要敢不收我的錢,我現在就去知春街上打地鋪。”

阮柏宸偏頭忍俊不禁,用盡定力,還是笑了出來。慕伊諾明顯沒料到自己居然能講出這種童言無忌的話,有點懵了,擡手尴尬地搔搔劉海,小聲抗議:“不準笑。”

阮柏宸認輸地搖搖頭,喟嘆一記,雙手撐住膝蓋,腦中回想着慕伊諾無意間流露出的委屈,心下一軟,繼而認錯道:“剛才是我态度不好,我錯了,跟你道個歉。這樣吧Eno,你可以向我提個要求,不論是什麽,我保證無條件答應。”

慕伊諾看着他,張了張嘴,第一次沒能直接發話,似乎欲言又止。頂着阮柏宸好奇的目光,他擔心之後遇不到還能“得寸進尺”的機會,心底動蕩着,面色卻鎮定,慕伊諾做好了決定,說:“沙發太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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