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等你

陸雪銘以為林骁會說什麽不該說的話,結果這人只是走到他面前,對他道:“很晚了,你昨晚應該沒睡好,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話有點沒頭沒尾的,但他聽懂了。

他看着林骁,這人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拿掉過口罩,所以他看不到那張臉,只能從那雙眼睛判斷林骁已經好多了,便點了點頭:“嗯。”

見林骁又去看楊志亨了,他想着應該要介紹一下,便道:“這位是楊志亨。”然後看着楊志亨道:“他是林骁。”

楊志亨就站在旁邊看他們說話,雖然沒有插嘴過,但是從林骁下來起,他就能明顯感覺到林骁對他的敵意。

一開始他是莫名的,等聽到林骁說陸雪銘昨晚沒有睡好後,心裏就有點數了。

他主動伸出右手,道:“你好。”

林骁和他握了握,雖然也回了句“你好”,但是語氣冷淡,而且只看了楊志亨一眼就又去看陸雪銘了。

陸雪銘已經習慣了林骁這樣的注視,不過想着楊志亨還在旁邊,得說點什麽。結果還沒想好就聽林骁道:“我還有事要出去,先走了。”

他說完就往角落的一輛銀色轎跑走去,陸雪銘看着他上車,系好安全帶後,他又和自己對視了一眼,然後打轉方向盤開出去了。

直到車尾燈消失在門外後,陸雪銘才回過神來,對楊志亨道:“多謝你送我回來了。”

楊志亨笑了笑,問道:“他是你朋友?也住在這裏?”

陸雪銘道:“他是美術系的老師,住我對面。”

楊志亨道:“他好像很不喜歡我,但我不記得見過他。”

陸雪銘是知道原因的,可不能說,只得岔開話題:“他不擅長跟陌生人相處。很晚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由于尴尬,陸雪銘的眼神有點閃躲。聯想到剛才林骁說的話,楊志亨總算反應過來了,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的,居然直接問道:“他不會是你的男朋友吧?”

“當然不是!”陸雪銘想都不想就否定了,不過否定的太快,顯得有點急。看楊志亨張了張嘴,然後說了句“抱歉”,他也察覺到不妥,只得解釋道:“我和他只是朋友,你別誤會了。”

楊志亨用笑來緩解氣氛:“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因為之前跟稚虞聊到你的時候聽他提過你沒對象,所以我才多嘴問一句。”

陸雪銘點了點頭,随即又愣住,不解道:“你跟他怎麽會聊到這個?”

“就随便聊的。”楊志亨解釋道:“你也知道,他跟起鶴兩人天天給我們這些單身的撒狗糧,有時候看多了,真的很羨慕。”

楊志亨始終面帶笑意,但說到這裏的時候,還是有了落寞的情緒。

他倆剛認識沒多久,照理來說不該聊這麽深入的話題,可他又被說到心裏去了。

雖然林稚虞有照顧到他的情緒,平時很少會跟梁起鶴同時出現在他面前,但是這倆每次一看到對方就有種連體嬰的感覺。特別是梁起鶴,不拘小節的性格加上大寫的寵老婆,就算克制了,那狗糧撒的也夠他撐得了。

在林骁還沒回來之前,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際遇,他在感情方面坎坷,卻不是那種見不得別人幸福的。可林骁回來以後,這種感覺就漸漸變了。

每每看到梁起鶴和林稚虞在一起,心裏就有一塊地方空蕩蕩的,好像漏風一樣的冷。

以前他最喜歡的就是被林骁抱着的感覺,後來習慣了一個人,也就不再眷戀那種依賴感了。直到昨晚,林骁抱他去衛生間的時候他沒反應過來,後來回到自己房裏,看甜豆又跑到他懷裏來窩着的時候,就開始回憶那種感覺了。

比起當年,現在的林骁臂膀更結實了,胸膛也比以前寬厚,靠着的時候不再硌手,而是……

“雪銘?”楊志亨的叫聲忽然闖進腦海中,陸雪銘回過神來,發現楊志亨疑惑地看着自己:“你在想什麽?”

“抱歉。”陸雪銘趕緊找借口:“我……剛才想到了教案的內容,明天的課挺複雜的,之前寫了一半的教案可能要重寫了。”

他解釋的有點牽強,楊志亨也能看出來,不過沒有追問下去,只道:“那你上去吧,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陸雪銘說好,目送楊志亨離開後才轉身上樓,剛進家門就收到林骁發來的微信:“你到家了嗎?”

盯着那行字幾秒後,陸雪銘把手機放到桌上,去陽臺給甜豆倒貓糧了。

林骁看着桌上的手機屏幕,等得越久就越焦慮,雙手交握揉搓着,很想馬上打個電話過去,又怕會惹惱陸雪銘。直到陳夏禾敲門,才把他從這種情緒中解放了出來。

“陸小姐已經在會客室等你了。”陳夏禾道。

林骁把手機放進褲袋裏,去了會客室,剛打開門就看到一個背對着他的女人在看牆上的畫。

這女人個子挺高,穿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看見林骁便笑了,主動過來道:“林先生,很高興見到您,我是陸芸霓。”

林骁沒有動,而是盯着陸芸霓的臉看。

“林先生?”陸芸霓又叫了一聲。他反應過來,握住陸芸霓的手道:“不好意思,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陸芸霓半個月前剛割了大雙眼皮,現在眼睛還有點腫。聞言便笑道:“如果真的見過就好了,像您這樣年輕有為的畫家屈指可數,能被您記住是件幸運的事。”

這話說得妥帖又客套。雖然林骁覺得她眼熟,但是之前的兩次見面都只是側臉,而且沒有細看,再加上妝容不同,也就沒想起來具體是在哪裏見過。

他和陸芸霓在沙發上坐下,陳夏禾給陸芸霓倒了杯水果茶就出去了。陸芸霓主動道:“這間房裏的畫都是您的作品吧?”

林骁看了眼四面牆上懸挂的幾幅畫,道:“見笑了,是早期的畫。”

陸芸霓贊賞道:“畫風和您現在的不同,但是構圖細膩,用色豐富多變,現在看也是很優秀的。”

林骁的笑容并沒變化,看來陸芸霓是做好了準備工作才來的。他便開門見山道:“夏禾應該跟你說過畫展的要求吧,你有什麽看法?”

陸芸霓從随身的公文包裏拿出一封牛皮紙袋,将裏面的一沓紙遞給林骁:“這是我根據您的要求草拟的策劃案,您可以看看。”

林骁接過來,這份策劃案寫得非常細致,許多構思都讓人耳目一新,而且在布置的偏好方面也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原本陳夏禾說聯絡到兩家時間上可以配合他們的畫展商,一家是經營了七八年,屬于中等規模的公司,還有一家就是陸芸霓的工作室。

這是林骁第一次在國內辦畫展,自然希望承辦方越有經驗越好。因此在最初接觸的時候,陳夏禾也是傾向于那家中等規模的公司,後來是接觸多了才偏向陸芸霓。

陳夏禾以前是做公關的,林骁信得過他的眼光,這才同意先接觸陸芸霓看看。結果第一次見就讓他明白陳夏禾沒看走眼,光是準備的功課和這份方案就能看出陸芸霓對待這次畫展的态度了。

林骁把策劃案大致翻了一遍,放下道:“陸小姐,這份策劃案我要細看,有問題的話我再聯絡你吧。”

陸芸霓笑着說好,又從包裏拿了另一個文件夾放在桌上,說這是補充的一些資料。

林骁一并收下,站起來送她出去,等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才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看了看。

陸雪銘沒有回他的消息。

林骁嘆着氣,走到角落的畫架前掀開遮蓋布,露出那幅很大的美人魚油畫。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張被長發遮擋了大半的臉上。由于顏料沒完全幹透,他沒有直接觸摸,只是隔空用手指描繪那張臉的輪廓,想象着陸雪銘打扮成這樣坐在他面前,臉上是羞澀而迷人的渴望。

以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陸雪銘總會對他露出這樣想要又不太敢放縱的樣子。

他們之間太缺乏溝通,以至于都在一起大半年了,他才發現陸雪銘在那件事上居然是裝出來的舒服。他沒有去質問陸雪銘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答案顯而易見。

陸雪銘不想他自尊受挫,可這樣被他發現後,他的自尊更是碎成了玻璃渣子。

那段時間裏他幾乎無法面對那件事,每每看到陸雪銘靠過來,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時,他就會想起那種無法言喻的挫敗感。他也不理解陸雪銘到底在想什麽,明明是不舒服的,為什麽還想着繼續?

後來他們有将近兩個月沒有碰過彼此,直到有一晚他發現陸雪銘睡到半夜,悄悄溜去衛生間待了好一會兒,出來後又躺回床上,把臉埋在他背上蹭着。

陸雪銘以為他睡着了,還輕輕叫過他的名字。

用那種很委屈的語氣,一遍遍的叫着“林骁……”

當時他真的很想回過身去把人擁入懷中,可想起之前那一次次的假裝,他又像被什麽束縛住了手腳。

瞳孔中的美人魚保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那雙眼睛即便含着對他的情意,卻沒有望着他。就像現在的陸雪銘一樣,對他冷淡疏離,連一條信息都不願意回。

林骁蓋上畫布,回到辦公桌前坐下,開始埋頭工作。

畫展的事情可以交給陳夏禾處理,不過很多文件是要他過目簽字的。還有學校的授課,下午校長親自來宿舍看過他,雖然沒有催促,但是他清楚,一個多月後就要開始放暑假了,他還有十多節聯合課堂沒上,得抓緊時間備課。

然後就是之前在德國時和一位作家合作的森林漫步系列書,裏面的插畫還有六十多幅沒完成。這是他做的一個全新的嘗試,雖然對方給了足夠多的時間來創作,但繪畫這種東西是需要靈感的,不能一直拖着。

等到他把陸芸霓留下的策劃案和資料都看完後,又在電腦上查了些資料,回複了幾封重要郵件,等一切都處理完,已經快早上五點了。

陳夏禾在一點多的時候就回去了,所以工作室裏就他一個人。他關燈鎖門,打算回去補一會兒覺,剛開到宿舍門口就看到陸雪銘下來了。

見他下車了,陸雪銘也停下腳步,等他走到面前才問道:“你這是一晚上沒睡?”

他沒戴口罩,臉上的疲憊就蓋不住了:“嗯,忙到現在。你這麽早去哪?”

現在六點還不到,陸雪銘穿着黑色的短袖衫和運動短褲,手臂上套着個手機套。聞言便道:“去跑步。”

林骁蹙了蹙眉:“你的腸胃炎好了?”

陸雪銘應了聲,也問道:“你燒退了吧?”

林骁點着頭,正想讓他別做太劇烈的運動,就聽到他說:“那你趕緊上去睡覺吧,別老熬夜。”

他說完就走。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林骁的嘴唇動了動,叫道:“雪銘。”

陸雪銘又停下來。

“幫我帶一份早餐吧,我一晚上都沒吃飯了。”

陸雪銘和他對視了片刻,本想讓他點外賣的,那樣更快。可是看他又是一臉期盼的模樣,話到嘴邊說不出來了,只得道:“那你要等一個小時。”

林骁的嘴角揚起,疲憊的眼中又蕩起了溫柔的笑意:“好,我等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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