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呢[發怒]
第24章 人呢[發怒]
有時候交易雙方正式坐下來的談判欲望不是很強, 比方說其中有一方可談可不談,中介方會攢局撮合。
這頭跟甲方說:客戶大熱天/大老遠從海西/隔壁市來, 很有誠意的。
再回頭跟乙方說:業主這裏客戶挺多的, 我們約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排出的時間,你不來, 這次機會真就沒了。
固然是商業來往, 經辦的卻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中介方把兩面情緒揣摩到位了, 工作做到點子上, 原來客戶方五分的意向拉到七分, 願意上談判桌——只要雙方能坐下來談, 這事兒也就成了一半。
但隋然怎麽也沒想到齊放和王玮會把這套用到淮安這裏。
下車時她一陣反胃,站在通往餐廳門口的小路, 嗅着隐約的花香和菜香,看了眼時間, 勉強壓下不适。
六點二十七分。
如果她馬上問清楚包廂位置, 讓服務員帶她過去,運氣好的話, 正正好六點半到。
可是不行。
她手裏拎着大包小包,交流會搜羅的資料,去地鐵站順路買的生活用品以及本打算送人的禮物。
她想把東西寄存到櫃臺,然後去洗手間。
五月的溫度已然不可小觑,她頂着大太陽跑了一整天, 下地鐵收到信息,也就是在打車過來的路上用濕巾擦了把臉。
擦得去汗水,消不去滿腹郁氣。
狼狽不堪。
餐廳侍應生迎上來,隋然剛想問他可不可以寄存,身後清清淡淡一聲“隋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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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努力讓心情爽朗開闊,慢半拍地回過頭,“淮總。”
淮安略一颔首,視線垂落在她左腳。
“不好意思,臨時有點事耽誤,齊總他們應該到了吧?”
一路匆忙,加上心煩意亂,隋然忘了跟齊放确認。
“不知道。”淮安把手機放回側袋,“我在打電話。”
侍應生走上前問:“物品需要存放嗎?”
“要的。”隋然忙把三個袋子遞過去。
侍應生單手拿在身側,引二人進餐廳,“請問有預定嗎?”
隋然想起來還沒取消齊放和王玮的免打擾,先去設置齊放的,毫不意外看到對方最後一條信息:「人呢[發怒]」
往上翻找到了包廂名稱,“臨江仙。”
“這邊請。”
隋然側過身,讓淮安先走,原地想了一秒鐘為什麽兩人都沒打電話,可能以為她真的跟淮總在一塊兒,怕跌到谷底的印象分幹脆沖擊負值吧。
進走廊,隋然一眼看見在盡頭一扇門前來回徘徊的王玮。
他完全沒了之前的吊兒郎當,西裝合身,皮鞋锃亮,發型也看得出精心整理過。
跟前一天判若兩人,渾然是傳單中介和正兒八經的管理層的差別。
隋然莫名地覺得很悲哀。
他以前要是能像今天這麽體面,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頓了頓,她用四個字驅散了這念頭。
自作自受。
“哎,淮總。”王玮快步走回包廂門口,跟裏面的人打招呼,“齊總,淮總來了。”
轉身才注意到後面還跟着個大活人,“老隋也到了,真巧……正好哈。”
隋然取下背包拎在手上,說:“門口碰到的。”
包廂朝江,燈火通明,齊放年近不惑,真人比頭像照油頭粉面,也許是燈光襯的。
他客套了幾句,給王玮使眼色。
王玮趕着去搶侍應生安排位置的活,不料淮安擡了擡手,侍應生會意,無聲地拉開椅子。
四人落座,齊放說:“淮總是上個月底來海城的。”
“對,我看到隋經理的朋友圈,臨時決定過來。”淮安直白道。
隋然默默地用視線描摹餐巾上的花紋,一言不發。
還輪不到她說話。
齊放說:“小隋離職幾年了,現在市場變化快,好多東西跟她在職那會兒不一樣了。王玮作為她的主管呢,對她照顧也很多。”
王玮連連附和:“是啊,不過我們隋經理人很踏實,能吃苦,找回狀态也很快的。”
隋然低頭折餐巾,才沒把一臉“說什麽鬼話”甩給對面。
淮安笑了下,很輕,“王主管,太平彙經2301的報價是多少?你能幫我談到多少?”
對面碗筷杯碟清脆碰響,隋然擡眼,見王玮拿起放在餐具旁的手機,“我,我确認一下。”
淮安轉過視線:“隋經理。”
隋然這時心有所感地看過去,應答如流:“大業主報價12.5,承接轉租客的這段租期是12。理想情況能談到11。”
王玮接話:“對對,差不多是這個價格。”
淮安慢條斯理地展開餐巾,“楊總清單上有一組投影設備,保修期還剩多久?”
隋然随即回答:“我問過楊總,當時買過延保服務,還有28個月。”
太平彙經轉租方還挺有效率,本來預計本周內才能安排好對接,早上便有一位楊總主動加了她,把清單發過來,一些瑣碎的問題也很快給出反饋。
“家具呢,能搬走嗎?”
“楊總說新大樓有些辦公家具從國外調運,恐怕來不及用。比如桌椅這些也想搬過去,畢竟員工也用習慣了。所以轉讓費這裏,打包歸打包的算法,也可以分開算。不過像有些嵌入式設備拆卸麻煩,容易破壞裝修,他建議是留下來。但需不需要,還是看您的意思。”
淮安意味深長地看一眼想插話的齊放,轉口道:“紫微垣的計劃書,你昨晚發的大綱不錯,整體思路可以按那個走。”
紫微垣是魏先生那套系統的暫定名,原來的名字太拗口,隋然催了他好幾回改名,哪怕先用個中二的,起碼要好記,後來他用了紫微垣。
“那個可以嗎?”隋然注意力在“不錯”上,開心得忘了身在何處,“我今天去了創業交流會,覺得競品分析那部分還能再深入,要不我再改改?”
“你回頭聯系下恩月姐,有什麽問題問她也行,她在這塊兒比較熟。”淮安說,“這部分做好,就該準備路演了。”
“好的!”
“叩叩叩——”
“打擾了,送餐。”
敲門聲打斷了無縫銜接的對話,也讓精神異常振奮的隋然回到當下。
齊放的臉色不太好看,王玮更是紅得發紫。
“咳——”齊放喝了口水,問,“淮總打算定太平彙經?”
淮安模棱兩可:“委托隋經理在談。”
“哦,小隋要是碰上什麽問題,及時找我們溝通啊,咱們這幾年在魯經理那裏也成交過幾次,都熟的。”
隋然敷衍地:“嗯,啊,知道了。”
齊放胳膊肘搡了下王玮,示意他去拿酒。
王玮問:“淮總喝點什麽?”
“我今天開了車。”淮安拿起筷子,“先吃飯吧,時間不早了。”
聞言,隋然揉揉鼻子,擋住了止不住上揚的唇角。
她知道,對于對面頻頻想插話卻插不進來的兩人來說,今晚的談話基本到此為止。
巧得很,淮總和她一樣,是食不言那一卦的。
菜過三巡,淮安借故離開。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王玮眼睛快噴了火,“老隋你他媽——”
“王玮!”齊放冷聲呵斥。
老隋無辜且無語,幸而胃口依然不錯,悶頭吃自己碗裏的佛跳牆。
淮安離開了大概五分鐘,再回來時在門口跟侍應生說了什麽,隋然隐約聽到侍應生提到“電子發|票”。
齊放也聽到了,面色又是一變,“淮總您……?”
沒錯,淮總把賬單結了。
淮安掃一眼桌面,心情很好的樣子,問隋然:“要不要再來點茶點?”也不忘問對面,“二位呢?”
本是跟淮總賠禮道歉的一頓晚餐,沒成想反而被對方買了單,還問要不要茶點,齊放好賴做到大區總,潛臺詞看不明白,他也白混多年。
齊放拽着王玮,走得比隋然來時狼狽。
至于所謂的道歉,八成連面子一塊兒踩進了鞋底。
茶足飯飽,隋然倍覺諸事圓滿,聽外面梆當的腳步聲漸至不可聞,她想差不多了,該向淮總正式道謝。
然而剛一動,腳後一陣劇痛,冷汗瞬間浸濕額頭,一下子沒站起來。
“疼嗎?”淮安問。
隋然搖頭,“還好。”
她還沉浸在齊放垮着臉把王玮拖走的愉悅以及飯後的滿足感,認為自己可以、沒問題。
“隋經理。”
“嗯?”隋然按着桌面還想繼續嘗試,聞聲扭頭,猝不及防迎上對面黢黑的眼眸。
“疼嗎?”淮安視線落在她眼底,又問了一遍。
隋然對她這眼神印象深刻。
早期跟NIP對接,她作為一個剛入職沒多久的新人,還搞不清楚狀況,跟同事好的不學學壞的,也曾試圖蒙混過關。
那次是淮安問她要配置單,據說因為關系到不久後的跨洋會議,要得很急。
隋然偏偏一直聯系不上某個供貨商,就臨時從網上搜了下同品牌産品,估摸着型號,自己填了規格。
結果淮安當天找她過去,單子鋪在桌面,手指着她自己填的那欄,看着她的眼睛問:“你确定數值無誤?”
就是這樣的眼神。
靜默的,深沉的。銳利的,洞穿的。
隋然猶記得那一瞬間無地自容的窘迫。
如同此刻。
她吸了口氣,忍住湧上喉頭的呻|吟,近乎慌亂地點頭。
“疼。”
作者有話要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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