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班[勝利]
第34章 一班[勝利]
其實那番話一出口, 隋然自己也覺得不妥。
人際交往忌諱交淺言深,海澄以前說過幾次她跟同事講話過于直白, 容易樹敵。
她知道在男女關系中說男方無論家境、亦或能力都不如女方, 容易傷人自尊,尤其還是個剛接受社會洗禮的年輕男性。
可說也說了。
再者姚若轉組的事兒,李睿在王玮那兒肯定給她扣過鍋。
隋然問自己, 是打擊報複嗎?
不是。
人家姚若一個小姑娘熱火朝天幹勁十足。前兩天微信上跟海澄聊起來, 海總說這小姑娘這個月有機會沖刺大區新人獎。
李睿這兒不奮起直追,還一副為情所困半死不活的模樣……
對比差距實在令人不忍直視。
這年頭不興寧拆十座廟, 不毀一樁婚。倆小年輕才哪兒跟哪兒。姚若趁早止損那也是人小姑娘眼神好使。
她對李睿确實沒好感, 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戳了痛點, 對方惱羞成怒口不擇言,也該她受着。
李睿後面那句差不多是吼出來的, 好幾個人循聲看過來。
他說完看起來是痛快了,臉還通紅, 卻挂起洋洋得意的笑。
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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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
捕風捉影。
二元化。
遲早被社會毒打。
隋然付之一哂, 面不改色地上扶梯。
地鐵站人來人往,別人的眼神傷不了筋動不了骨, 誰還能買個頭條廣而告之不成?
李睿卻不肯善罷甘休,追着她說些有的沒的。
隋然戴上耳機機械屏蔽,發信息詢問客戶位置。
客戶也是乘2號線,剛出站沒多久,回的定位在1號口。
門前好些人, 賣枇杷的,發傳單的,也有幾個背着包視線掃來掃去等什麽人的。
隋然巡視一圈,鎖定一個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生。
她帶着配狐貍耳朵裝飾的遮陽帽,寬松的白T恤印着色塊拼接的卡通狐貍,背包上挂的小飾品也是狐貍。
總之一身狐貍。
隋然招招手:“胡小姐?”
女生露出個明快的笑容:“隋經理。”
跟着主動說道:“叫我小胡、思奕就行,別客氣。”
接到客戶,自然和李睿分道揚镳。
胡思奕是系統分配的線索,需求辦公場地,區域暫定科技谷,說因為老板要的急,交通便利的都可以考慮。
年輕人的體力沒得說,一上午馬不停蹄,隋然到餐廳坐下來的時候小腿肚子都在抖,問胡思奕:“怎麽樣,這天氣吃得消嗎?”
胡思奕說:“有點熱是真的。”
夏天溫度高,盡管來往園區可以打車,但下車要頂着大太陽,園區內部也要走。
隋然正想說要麽吃完飯先整理上午看完的幾個地方,比較出優劣,就聽胡思奕說:“不過還行,我上個月去山城跑全馬,那可把我熱壞了。”
“全馬?”
“全程馬拉松。”胡思奕彎彎眼睛,“三小時四十七分鐘。”
隋然正喝水,聞言差點兒嗆到。
怪不得小姑娘一上午下來氣都不帶喘一口的。
這體力。
隋然豎起大拇指:“厲害。”
胡思奕謙虛:“一般啦。下次争取突破三個半小時。”
放在旁邊的手機屏幕亮起推送,隋然看了眼,跟胡思奕說:“我回下信息。”
淮安:「後天回海城。」
隋然一翻日歷,感嘆時間居然過得這麽快,回:「收到。」
然後問:「後天上午還是下午?」
淮安:「下午。」
隋然想了想,「那我明天晚上收拾東西,後天早上值完最後一班[勝利]」
忙起來根本無暇他顧,帶胡思奕跑遍科技谷,迎着夕陽去地鐵站,小姑娘還有點意猶未盡:“我以為今天能到八點呢。”
隋然解釋:“物業六點鐘下班,沒物業帶進不去。”
胡思奕嘆氣:“上班就這點不好,運動量不夠。那然姐,咱們明天繼續啊。”
高峰期的地鐵站要排隊,看人頭密密麻麻,她竟然很高興,“我跑步回去,然姐再見!”
擠上地鐵,姚若發來定位,定的餐廳就在2號線附近。
有時候事趕事充滿巧合。
早上才聽李睿提姚若,下午,隋然之前跟了一周的客戶忽然主動打電話,問她海西某區域有沒有資源,想去那邊看看。
全馬選手胡思奕一副跟她到天黑的架勢,她也不能中途丢下客戶,然後想起來姚若轉的組就負責那附近。
姚若正好有空,隋然跟那客戶溝通了下情況,給兩方牽了線。
結果姚若跟同組帶她的師兄一塊兒,兩個小時把那客戶拿下了。
傭金不高,但怎麽說是成交,給姚若對半分了提成是行規,紅包也要給。但姚若沒收紅包,問晚上能不能一起吃個飯。
隋然自無不可。
姚若一個人,沒帶這段時間帶她的師兄,定的一家中式自助烤肉。
小姑娘氣質跟在海東時又有了變化,像今天那元氣十足的小胡同學,一整天走遍科技谷還能再跑步回家。
見面商業互吹少不了,不過一坐下來,姚若嘆了口氣,問:“李睿最近……是不是還那樣?”
隋然:“哪樣?”
姚若撕開餐具包裝,呲一聲,“怪社會怪王那誰怪客戶質量不行,他怎麽不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呢。”
隋然避重就輕:“一直沒好問,你跟李睿怎麽認識的?”
“我跟他是游戲情緣。”姚若說,“我去年畢業前搞畢設什麽的很忙,就讓他幫我練號。然後畢業了他說他來海城了,我是本地的,見就見了。”
隋然問:“然後就……?”
“哪能啊。”姚若連忙搖頭,接着不好意思地說,“我麽不着急工作,就鹹魚了幾個月。我媽讓我考她單位編制,我想什麽年代了還考這個,工資還不高,不幹。就整天在家吵,挺不開心的。然後李睿陪了一段時間……他游戲裏面很會說,跟我說他在的公司特別好,能賺錢。我媽卡我零花,我想出來工作換換心情挺好,就來試試。”
“剛來那會兒是不錯,新人嘛,咱組以前沒女生,人也顧着我,但李睿管我管得緊,到哪兒都帶着我,跟我講好多事情。有天他跟我表白,我也答應了。”
“後來慢慢久了,我才知道他跟我就吹牛。一單十幾二十萬全是別人的。王那誰又那個鬼樣子,我想周末出去玩都不行。而且他跟我表白了,還要在公司裝作我倆就是同事,說萬一王那誰知道了,就不能整天在一塊,得分開。我想行吧,工作嘛。”
姚若竹筍倒豆子倒了一堆,隋然給她烤肉夾菜,間或應兩句。
“你知道嗎然姐,有件事我特生氣。”姚若填了口牛肉,嚼完咽下去了,繼續說,“你剛來那會兒,好像是第一次來聚餐吧。我記得是在正大。我跟李睿說,大周末的還得看那一幫人,沒意思。我想別去了,我們出去看電影玩玩游戲多好。”
隋然當然記得。
那天她去機場接了淮安。
時隔近五年的第一次見面,值得紀念。
下午王玮當衆念她“光輝歷史”,也是淮總一個電話解救了她。
“……李睿弱雞兮兮地在群裏打報告,後來的事你也知道。”姚若恨得拍桌子,“王那誰一提業績,這貨就慫了!就認錯了!我說這戀愛沒法談,他居然拉了個小群,跟楊文他們說我是他女朋友,能不能多帶帶!”
姚若越說越上頭,隋然擡手擋了下,讓她別一不小心碰到上面的抽油煙口。
“反正他這人真是,糊弄剛畢業的小女生行,我是看不上他了。”姚若喝了一大口楊梅汁,冷靜了點,接着說,“下午,我跟客戶簽合同那會兒,他突然給我打電話,我在忙啊,我沒法接。我就說等會兒。他不行。一個接一個電話給我打。後面發信息,說以後會努力工作養我。噢喲我笑死了,我爸媽看我曬黑了,都說要麽別做了,編制不想考也別考,老老實實在家當他們的掌中寶。我要找人養還輪得到他?”
說到這裏,姚若抹了把嘴,“不行,我要跟他分手!”
隋然給她濕紙巾,心說李睿肯定是受刺激了,但也不好跟姚若說早上的争執,便提醒:“你注意跟他分手的方式,別太直接,委婉一點。”
姚若皺皺鼻子,說:“我曉得呀,現在好多男的都巨嬰。光長年齡不長心,我……”她鬼靈精地一笑,“冷處理。”
“你家地址他知道嗎?”隋然問。
“哪能告訴他。萬一哪天他上門了,讓我爸媽碰到……”
姚若吐了下舌頭,嘿嘿笑。
……………………
第二天跟胡思奕走了科技谷鄰近的兩個區,甚至差點兒去靠海邊的高橋區域。
這種哪裏都可以的客戶既好做也不好做,就只能帶着她看,慢慢琢磨和引導她以及她老板的偏好。
好在胡思奕老板是真急,三點鐘給老板發了今天的場地總結報告,四點鐘老板給反饋,說要去8號線上那園區看看。
趕在園區招商下班前拟定了租賃意向,送胡思奕和她老板上車,隋然才發現手機和充電寶都沒電了。
還好書包裏備有硬幣。
8號線轉9號線,一個小時路程,難得的擺脫手機的清靜時光。
走路到小區門口,隋然想起來淮安明天回海城,不由停下腳步,左右看了看。
沒看到徐曉健。
昨天早上耳機漏進李睿說的一句話,她記憶猶新:“同事都看到了!你都住到人家家裏去了!”
痛心疾首,義憤填膺。
恨不能把她釘在恥辱柱上。
她想起第一天到濱江苑,淮安打電話問:“到家了嗎?”
家這個字眼,多數人應都有特殊意義:是港灣,是安全堡壘,是遭遇外界攻擊可以放心躲起來的地方。
但別人家就不是了。
隋然倒退幾步,仰頭望着小區遒勁的金字招牌。
這小區均價一平米六位數起,淮安用一個養護多肉的理由讓她心安理得住了半個月。
她想,她是為了傭金挖空心思鞍前馬後。
淮總呢?
“隋經理?”
熟悉的音色,熟悉的稱呼,隋經理險些魂飛魄散,僵硬得不敢扭頭。
——淮總不是明天下午才回來嗎?
“怎麽不進去?”一句話功夫,淮安到了身前。
想淮總淮總到,隋然不好意思直視對方,斜瞄着她手裏的多肉,問:“淮總不是明天回來嗎?我記錯了?”
“那邊事情辦完了,提前回來。”淮安擡高了花盆,舉起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購物袋,“隋經理帶卡了麽,幫忙刷下卡。”
隋然刷了卡,等淮總過了通道,伸出手,“花盆重嗎?我拿吧。”
淮安沒讓,倒是很自然地把購物袋遞給她:“幫我拿這個。”
看久了覺得那多肉形态眼熟——大體排列成蓮座形狀,葉瓣兩頭尖,中間粗,有點像彎彎的月亮。
但顏色斑駁晦暗,蔫頭耷腦,跟多寶閣的畫風一點不符。
隋然在腦海裏快速搜索了一遍,勉強認出品種是“銀月城”,沒話找話地問:“淮總入新的了?”
“不是。”淮安放慢步速,轉彎時似笑非笑地看過來,“環球樓下有家花店,剛帶過去讓店裏的人換了土。”
隋然遲疑地:“……嗯?”
所以是多寶閣上的嗎?
她怎麽完全想不起來有這麽成色不好的銀月城?
“銀月城屬于冬型種,夏天澆水要等土壤完全幹透,否則積水容易導致根部腐爛。”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小路,隋然清楚地聽到淮安輕輕嘆了口氣。
嘆息落在耳中,腦海中同時響起一聲響亮的“要完”。
她昨天回來得晚,澆水時在想姚若的事,有點心不在焉,将旁邊一盆土已經幹燥發白了,順手注射了一管3號注射管。
誰能想到就那麽一管能要多肉的命?
這玩意兒也太不好養了吧!
“隋經理電話一直打不通,到家,看銀月城狀态不好。”淮安聲音裏帶着點鼻音,“還以為隋經理畏罪潛逃了。”
隋然:“……”
毀了一株銀月城在淮總心目中已經上升到犯罪了?
這算哪門子跟客戶搞到一起?
搞不好得鞠躬盡瘁以死謝罪。
沉默也是一種回應,剛好出了小路上卵石路,淮安慢了一步,跟她平行,低聲說:“我在開玩笑。”
前面是不是開玩笑隋然不知道,但這句話聽得出淮總很認真在強調,她提了提嘴角,配合地“哈”了兩聲,再看銀月城确實萎靡不振的樣子,讪讪地問:“那……怎麽辦,換土能好嗎?”
“會好的。”淮安語氣肯定。
“嗯。”隋然點點頭,“那我上去收拾東西回去,就不打擾淮總了。”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走?”聽上去像提議,但她沒給隋然反應的機會,自顧自道,“你去上班帶行李不方便,明天晚上回來一起吃頓飯,然後我送你。”
“不用,不用那麽麻煩……”
“是對隋經理這段時間幫忙照顧多寶閣的感謝,”淮安揿下電梯按鈕,把花盆換到靠向隋然的一側,語氣不容置喙,話語也是,“不接受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深水□□的老板:江藍生 1個;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老板:陽光非少年。 2個;xin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老板:廢了個狒、myth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老板:啊則久久久、歪化石、華盛頓V、X系統、哪裏有什麽好名字留給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園丁:飨 2瓶;顏四 1瓶;
感謝感謝,天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