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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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女人攔住這巴掌的同時, 兩個保镖模樣的男人迅速護到了她的跟前,一個盯住宋雪梅的母親,一個向她詢問:“譚律師?”
譚芷松開手。
宋雪梅的母親看出大勢已去,頹然坐地, 悲憤地嚎啕大哭。
大悟律所的保安也終于反應過來, 幾個人跑了出來。
譚芷看了一眼大悟的保安:“大悟的刑事果然是沒落了,連保安都遲鈍成這樣。”
說完, 她又看向狼狽的熊小時, 口吻冷漠:“哭什麽?做刑辯律師的第一天,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熊小時低下頭, 咬緊牙挺直背, 用手背還算幹淨的的地方把臉上的淚用力抹幹淨。
“小時!”
聽到動靜的毛毛探出頭,看到熊小時摔在地上, 大驚失色,趕緊跑過來把她攙扶起來。
熊小時灰頭土臉地站起來,之前手裏的咖啡灑了不少在她的身上, 無袖的絲綢白襯衣胸前,褐色的咖啡漬染了一片,隐約透出了內衣的輪廓。
譚芷面無表情地把她搭在手邊的西裝外套丢到熊小時懷裏,看了她幾秒,最後還是沒有說話,轉身離開。
“謝謝譚律師……”
毛毛驚訝地連忙沖譚芷道了謝,幫熊小時把外套披上,然後邊扶着她進律所, 邊兇周圍的人:“看什麽!走開!”
直到進了電梯,毛毛還氣呼呼:“這個破律所,就知道看別人笑話!”
”沒事,“熊小時脊背筆直地盯着自己的腳尖,輕聲說,“他們想看就看吧,估計律所門口好多年都沒這麽熱鬧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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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都不生氣啊,我都氣死了……”
她不生氣?
熊小時看着電梯鏡子裏自己的眼睛。
裏面簡直要飛出刀子了!
不行。冷靜。現在還不是生氣的時候。
熊小時閉上眼睛。
“沒什麽可生氣的。”
她對毛毛、也是對自己說:“做刑辯律師,多少都會遇到這種事,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
對,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
但是,等我把事情弄明白……
她在心裏狠狠地握住一根黃瓜,咔嚓扭斷。
……絕對會好好把這筆賬算完。
……
在對面的泰格律所,很多間辦公室都将大悟門前的這場鬧劇盡收眼底。
一個文質彬彬、有着中年男性特有儒雅的男人走到了走廊一角。
他總是微微笑着,嘴角有道淺淺的笑紋。
回來後不久的譚芷正開着窗抽着煙,看到他走到身邊,她只是在手邊的煙灰缸裏敲了敲煙灰,然後繼續吸了一口,看着窗外。
“刑辯這行,真是不容易啊。”
男人也不在意她的冷漠,同樣看着窗外,微微笑着開了口,“明明只是盡職盡責地做一份工作,可做得不好,不能讓當事人無罪釋放或減刑,卻是司法得到了伸張和正義,而做得好了,反倒成了被金錢收買了的魔鬼的爪牙,成了被狗吃光了良心的畜生,要被人人唾棄。”
“屁話真多。”
譚芷擰滅煙頭,語氣淡淡地轉過身,全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只要不做畜生事,人就永遠不可能是畜生。”
看着她的背影,孟建國轉了轉手腕上昂貴的手表,嘴角的笑紋更深了。
……
被毛毛催着,熊小時在B1層的衛生間把胳膊和腿都用水簡單地清洗了。但因為潑到了咖啡的緣故,她的頭發又黏又濕,還沾滿了地上的土灰和小石礫,即使毛毛拿了梳子回來,也沒辦法把她的頭發梳好,到最後還是一團一團的毛亂炸,只能這麽把她扶回辦公室。
B1層在地下,辦公室裏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外面發生的事,平時也沒有別的組人來這裏串門,消息傳得比樓上慢很多。尤其當梁寶寶不在辦公室的時候,這裏的人基本就是“兩耳不聞天下事”的狀态。
所以當老周看到熊小時一瘸一卦被扶着進來的時候,手裏拿的一大本文件夾都吓掉了,砰的一聲,又把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的田桃驚醒了。
田桃按着額頭,非常不爽地睜開眼睛,看到熊小時的樣子後愣了愣,站了起來。
老周則已經走到了熊小時跟前,問她這是怎麽回事。
聽她輕描淡寫地講了一遍以後,他皺緊眉頭,罵了一聲“他媽的”。
這真是沒處訴苦。
一個病怏怏的老太太,女兒還被人殺了,不能跟她動手,理也講不通。
被她打了,是被打了,那又能怎麽辦?
”哎你們知道嗎?“
這時,梁寶寶幸災樂禍地推門進來,“有個老太太在咱們律所外面坐着號啕大哭,邊哭邊罵,半條街都在圍觀,特壯觀!哪個律師那麽倒黴,招惹上那……麽……個…………”
由于氣氛十分古怪,梁寶寶越說聲音越低。
老周卷起手邊的文件夾,照着他就抽過去:“誰倒黴!誰倒黴!”把梁寶寶一個二百斤的人逼得滿屋子亂蹦。
田桃嘆了口氣,沒睡醒地走過去,看了看熊小時的傷:“今天就回家休息吧。從後面走。找個人來接你。”
熊小時想了想,拿出手機。
接到電話的時候,何閱正翹着腿靠在床頭敲電腦,順手就拿過手機接通:“喂?”
“喂,辛巴在家嗎?”
熊小時坐下以後,背依舊緊繃得筆直,但聽到電話裏的聲音,她的鼻子一下就變得囔囔的,“你能讓辛巴來接我嗎?”
何閱聽到她的聲音不對,伸腿下床,揉着頭發就往外走:“你在哪兒?”
熊小時:“在律所。“
何閱停住腳。
熊小時吸吸鼻子:”辛巴到底來不來接我?“
何閱繼續揉着腦袋向外走:”來來來——”
……
于是,半小時後,熊小時在後門停車場看到了何閱。
他鬼鬼祟祟,炎炎夏日穿着長到能包住屁股的黑色拉鏈大外套和嘻哈風破洞牛仔長褲,棒球帽上面蓋着外套的兜帽,走路按着帽子彎着腰。擡起頭,誇張的金屬大墨鏡擋住半張臉,伸手向下拉拉墨鏡才能看清眼前有人,離去唱rap也就差梳一頭髒辮……
熊小時看看他的腦袋。
說不定帽子下面真的有?
她走到她跟前:“辛巴呢?”
何閱拉下一點墨鏡。
她眼圈還紅通通的,一看就哭過了。
“喲,”他輕笑地彎下腰湊到她面前,捏捏她嚴肅板着的臉:“這是被誰欺負了?”
熊小時覺得自己瘋婆子一樣的頭發肯定難看死了。
她伸出手想要他的帽子:“帽子給我。”
何閱護住帽子猛地往後一跳。
“這個不行!”
喊完以後,他又心虛地找補:“現在不行……”
說着,他看到了她的腿。
因為穿的是高腰的闊腿西裝布料短褲,長度正好在膝蓋上一掌,所以熊小時在摔下樓梯的時候,膝蓋直接磕擦在地上,一點保護都沒有,摔得非常狠。即使已經用水沖着處理過了,現在血絲和黃色組織液還在不停地滲。
何閱眼神凝了凝。
這是真被欺負了啊。
他把帽子摘下來,扣到她的腦袋上,然後轉身蹲到她跟前:“我背你走?”
熊小時一點都不跟他客氣,走過去就軟趴趴靠了上去,眼睛又開始變得濕漉漉,挺直了好久的背一下子就沒力氣了。
何閱往前踉跄了一下。
……
……
熊小時:“你起不來了嗎?”
何閱:……
熊小時:“要我起來嗎?”
何閱:……
三十秒後,何閱終于把她背了起來。
他頓時精神抖擻地揚起頭:“我剛才沉默,不是因為沒能一下子把你背起來而在羞愧,我只是在蓄力。”他教育她,“你肯定沒被人背過,像你那麽跳上來,兩百斤壯漢也不能把你一下背起來……”
嗯嗯嗯。
熊小時沒精打采地抱着他的脖子,臉頰貼着他的大兜帽,胳膊肘也晃在他眼前。
何閱看了好幾眼她被摔爛了的手肘,扭頭對着傷口吹了吹,吹了兩下,覺得自己這個舉動莫名很傻,趕緊偷看她。見她沒發現,于是閑聊一樣地随意問:“你這傷是怎麽回事啊?”
“宋雪梅的母親找來了,見到我就沖過來,我沒防備,摔了一跤。”
她在等他的時間裏,已經憋着一口氣查過了,“之前她曾經接受過幾個采訪,報道都提到她以前一直住在村子裏,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還是因為宋雪梅出了事,才剛被接到了熊貓市。她怎麽可能直接就來找我、還一下子就把我認出來?知道實際是我在辦這個案子的人根本沒幾個。”
她說着,心口就燒起一團火。
“這事背後肯定有人。他們不想讓我繼續查林京的案子,就用這種方法對付我!”
她咬着牙,“他們想看我哭,想看我狼狽,想看我放棄,我偏不!”
為了忍住眼淚,她使勁地不停說話,分散精力:“還有,我的東西又被動過了。我開了監控,走之前還往抽屜裏往裏放了不少沒用的資料,如果有人再來動什麽東西,我就可以拿到證據了……”
方政答應了’生命科技’的事情沒辦好,為了條件,誰知道他會不會再做什麽。可為了她的安全,不管是’生命科技’在非法出售實驗名額的錄像,還是那段證明方政被收買的錄音,都不能現在就魯莽拿出來,也因此,她沒辦法徹底把方政從這個案子裏排除出去。但如果能拍到他偷偷動她的抽屜、甚至偷東西的畫面,那她就可是名正言順地責問他、把事情鬧大了!
何閱安靜地聽着她不停不停翻來覆去地說着話,扭頭看了眼路邊的櫥窗。
櫥窗裏,她使勁撇着嘴角、攥着拳頭,明明就很想哭了,卻強忍着用拼命說話來壓住。
何閱:“你的傷口疼不疼啊?”
“………………疼。”
熊小時憋淚的節奏突然被他打斷,鼻子一酸,緊咬的牙關一松,鼓成河豚的臉迅速癟下去,積了好久的眼淚啪嗒就掉了。
她邊掉眼淚,邊認真地解釋:“我不是因為這個案子才哭的。”
何閱:“嗯,是因為傷口疼嘛。”
“對,就是傷口疼!”
“特別疼!”
“太疼了!”
“我得回去好好消毒才行!”
她哽咽了一下:“你家裏有沒有消毒的藥水?我家裏的好像過期了。”
說完,她突然悲從中來:“我家裏連消毒水都過期了……”頓時,哭得更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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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的沙發小天使是 小細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