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網打盡【一更】
昨日夜裏瓊林宴, 謝老當家明明吩咐過,江憑的事情不許外傳,為什麽一夜之間, 就傳得到處都是。
顯然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宋皎安排好去調查的人,這時候, 慶國商隊已經離開了長街, 長街上的車馬又開始流動起來。
宋皎放下馬車簾子,坐回馬車裏,對範開道:“範開叔,我們進宮。”
“是。”範開朝馬車外吩咐了一句,車夫便揮動馬鞭,馬車辚辚駛動。
宋皎神色凝重, 範開道:“小殿下, 去年鳳翔城人口已經超過百萬, 這樣調查,無異于大海撈針。”
“我知道, 但是我現在沒有什麽頭緒, 只能先這樣查了。”宋皎想了想,“範開叔,您覺得, 除了商隊,還有哪些地方可以這樣散布消息?”
“這些年慶國人可在鳳翔城開了不少鋪子, 就連你的那個好朋友楚家也是做生意的……”
“對噢。”宋皎靈光一閃。
正好這時候, 馬車經過楚家的綢緞莊,宋皎當即拿出随身攜帶的紙筆,寫了一張字條,交給侍從:“拿到楚家鋪子去, 讓他們交給楚老爺。”
他準備下午去見一見楚老爺,要說鳳翔城裏誰的生意做的最大,那就是楚老爺了。
如果能讓楚老爺在城裏各地的夥計幫忙留意一下,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宋皎坐回馬車裏,轉頭看見範開面上淡淡的笑意,忽然又明白了什麽。
“叔,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範開不置可否,宋皎癟了癟嘴:“那謝爺爺讓你一個人查就好了嘛,為什麽還要喊我?我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沒睡,就想着這件事情了,我本來是在放假的。”
範開笑着道:“陛下是在鍛煉小殿下呢。”
宋皎靠在軟枕上:“嗚——”
他讨厭暑假實踐。
馬車很快就進了宮,在一處偏僻的宮殿前停下。
江憑暫時被扣押在這裏。
宋皎進去時,他正靠在窗邊,就穿着一身單衣,用手指沾着水練字,聽見開門的聲音,他擡頭看了一眼,看見是宋皎,便朝他笑了一下,站起來了。
“卯卯,要提審我?”
宋皎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啦,還沒有到提審的環節,我拿了兩本書來,給江師兄解悶。”
範開站在旁邊,咳嗽了一聲。
“噢。”宋皎調整了一下表情,板起臉,背着手,正色道,“都是聖賢書,江憑,你要在這裏好好反省。”
江憑笑了一下,也很配合地作揖行禮:“是,小民領命。”
宋皎從懷裏把早就準備好的兩本書拿出來,遞給他。
做完這件事情,宋皎就和範開一起,去了隔壁房間。
隔壁房間放着昨天晚上從江憑身上搜出來的東西。
宋皎坐在桌前,屏退旁人,從懷裏拿出手套,給自己戴上。
他朝範開舉起雙手,挑了挑眉:“範開叔,看我多專業。”
範開:“……”
宋皎先捏起桌上的兩張紙,這是從江憑衣裳內袋裏搜出來的,兩張花箋,是當下文人之間時興的酬唱詩箋,詩箋上兩個署名,一個是江憑,一個當然是柳宜。
宋皎皺着眉,把詩箋拿遠點:“咦,這兩個人太膩歪了。”
範開盡職盡責地把詩箋接過去,用火烤烤,再用水洗洗。
宋皎道:“範開叔,根據我的直覺,這兩張紙肯定沒問題。”
範開十分敬業,宋皎勸不住他,繼續檢查剩下的東西。
一身官服,一條玉腰帶,一個玉冠,還有一個相配的玉飾,一支金筆。
宋皎看過前幾樣東西,目光最後落到那支金筆上:“這也是江師兄的東西?我怎麽沒見過?”
範開道:“是,我親自搜出來的。”
宋皎若有所思,手裏捏着金筆,随後一轉,忽然覺得筆頭與筆杆之間有些松動。
他頓了一下,範開也意識到他好像發現了什麽,放下信箋,走上前,從宋皎手裏接過筆。
筆頭是可以轉動的,範開捏着筆,在宋皎的注視下,輕輕轉動筆頭,轉到某處地方的時候,只聽見“咔噠”一聲,筆頭更松了。
宋皎道:“裏邊應該是個機關,要多轉幾次就可以了。”
“嗯。”範開再試着轉了轉,可是一直都沒能再聽見那聲“咔噠”,他轉頭對上宋皎期待的目光,有些難為情,所幸在這個時候,筆頭開了。
筆杆是中空的,範開從裏邊拿出一張卷得整齊的紙張。
兩個人對視一眼,範開把紙張展開,上面赫然是新科進士的官職表。
就像李煦說的那樣。
證據确鑿。
宋皎抿了抿唇角,冷靜下來:“官職表又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只要留心打探,誰都能知道這些事情,江師兄沒必要冒險把這麽一個無用的東西給送出去。如果江師兄是被人陷害,那麽那個人的消息應該不怎麽靈通,只能打聽到這些。”
宋皎掀起衣袍,在位置上坐下:“範開叔,把證物留存,提審江憑。”
江憑被人帶進來,宋皎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東西。
“江憑,這是昨天晚上從你身上取下來的所有東西,你能不能依次解釋一下這幾件東西的來源?”
宋皎不直接文金筆,卻問他所有的東西,也是出于謹慎。
江憑垂眸,神态謙恭:“回小殿下的話,昨日出席瓊林宴,官府與玉冠都是宮中織造府送來的。”
“在你的官服內袋裏搜到兩張詩箋。”
“是我與柳宜柳公子的酬唱詩箋。”
“玉佩呢?”
“玉佩也是柳公子送我的。”
“噢。”
江憑擡眼看他,随後繼續道:“還有一支金筆,是同科進士們一同去金器鋪子打的,每位進士都有一支。”
宋皎點點頭,也沒告訴他從金筆裏搜出官職表的事情,再問了他一些事情,就讓人把他帶回去了。
江憑被帶下去之後,宋皎站起身:“江憑神色坦蕩,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真的帶着那個東西。”
範開點頭:“我的看法和小殿下一樣。”
“把紙上筆跡拿去作比對,還有紙張和墨痕,都可以查一下。我剛剛看了一下,紙用的是揉金紙,墨痕有淡淡的香氣,都不是很常見。”
“還有造金筆的那個金器鋪子,可以派人去問一下,造筆期間,有沒有人來過,囑咐過什麽。或許江師兄的這支金筆是在其他鋪子造的,再去問問城裏其他鋪子。還可以去問問柳師兄,造金筆這件事情,是誰提出來的。”
宋皎回想了一下,沒有遺漏,便朝外走去:“對了,再派人給謝爺爺送個口信。”
範開問:“小殿下要告訴陛下什麽?”
宋皎正色道:“我中午要去謝爺爺那裏蹭飯,我想吃烤肉和奶茶。”
“……”
皇帝寝宮,宋皎和謝老當家一起吃了午飯。
就他們兩個人,範開試圖勸年紀大了的謝老當家少吃點謝某人少吃點烤肉,可是謝某人根本不聽,範開就被氣走了。
宋皎和謝老當家面對面坐着,宋皎數着謝老當家吃的肉,然後把菜葉子推到他面前。
“謝爺爺,你已經吃十片烤肉了,現在該吃菜了。”
謝老當家戀戀不舍地放下烤肉,拿起菜葉子,啃了一口:“老了老了,變成吃草的了。”
宋皎笑了笑,夾了一塊烤肉:“那允許你再吃一片。”
謝老當家放下菜葉子,夾起肉片,對光看着:“哎喲,真不容易啊,爺爺要一絲一絲地吃。”
“如果是沉哥,他就會——”宋皎握住羊腿骨,把整個羊腿抱起來,啃了一口,“嗷嗚!他像狼一樣。”
謝老當家大笑:“那謝爺爺呢?”
“謝爺爺以前也是這樣的,嗷嗚!但是範開叔過來之後,謝爺爺就會變成這樣。”宋皎捏起一點點肉絲,“‘唉,當了皇帝,怎麽連肉都吃不了了?’”
宋皎和謝老當家相視大笑。
宋皎吃飽了,在謝老當家那兒小睡了一會兒,就準備去查案了。
臨走的時候,謝老當家拿了一封奏章給他看。
是琵琶洲的駐軍将領劉将軍送過來的,宋皎打開看了一眼,事情很簡單,就是草原十八部落歸順齊國之後,各個部落安寧了沒多久,就開始流傳起各種謠言,說齊國收服他們,是為了以後讓他們去和慶國打仗的,這還算是小事,更有甚者,竟然說齊國在送給他們的種子裏下了藥。
雖然浩那盡力壓制,但還是有所不及。
總之,這陣子,琵琶洲那邊也不是很安寧。
宋皎道:“和鳳翔城裏的情形很像,都是不着邊際的謠言,無緣無故就傳起來了。謝爺爺放心,我會和謝沉通信的。如果能将鳳翔城和琵琶洲的奸細一網打盡,那就最好了。”
謝老當家十分慈愛地看着他:“好,爺爺相信你。”
宋皎出了宮,問了問早上派去查探的結果。
範開回禀道:“謠言到處都有,很難查證是從哪裏流傳出來的。不過傳得最厲害的那群人,倒是查到了,不出殿下所料,正是從慶國來的商隊。”
宋皎了然:“好。”
“這陣子要不要限制一下慶國商隊的活動?”
“暫時不用,不要打草驚蛇,派人暗中留意他們的行蹤就好了。”宋皎上了馬車,“先去楚府。”
他早晨給楚老爺留了字條,說下午要去拜訪,楚老爺中午就回家了。
“卯卯?”
宋皎開門見山:“想向伯父借兩個人。”
楚老爺豪氣擺手:“那當然可以,咱倆誰跟誰啊,說吧,要幾個?”
宋皎笑着道:“全部。”
楚老爺:???
一刻鐘之後,楚家在鳳翔城裏各個分鋪的掌櫃的都到了。
過去一年,楚老爺有意把自己在慶國的生意都挪到齊國來,鳳翔城裏已經有十來個鋪子了,十來個掌櫃站在下面,最年輕的也比宋皎大。
宋皎坐在上首,也并不畏懼:“總之,請各位掌櫃的,吩咐手下人,留意城中各處的風聲動向,特別是從慶國來的商隊,有什麽事情,及時向我和楚老爺彙報。這幾天的工錢照平常工錢的三倍算,立功者,另外按軍營裏的規矩論功行賞,加官進爵;倘若有大嘴巴洩密的……”
宋皎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站起身:“在座諸位的年紀都比我大,想來都經歷過齊國窩在土匪寨的時候。從土匪寨好不容易走到了鳳翔城,諸位好不容易都當上了掌櫃,如今有人要毀我齊國國運,想把我們重新逼回窮鄉僻壤裏,我想,誰都忍不了這樣的事情。”
掌櫃們連連稱是,站起身來,齊聲應是。
把這件事情做完,宋皎就回去等消息了。
這天晚上,他就收到了謝沉從琵琶洲寄回來的信。
——你多小心,有問題盡管開口。
謝沉最後還加了一句——琵琶洲一切安好。
可是宋皎已經知道琵琶洲不好了。
他當即給謝沉寫了回信,等兩個人商定好該怎麽辦時,那只鷹飛來飛去,整只鷹都瘦了一圈。
範開帶着人去追查江憑身上金筆的出處,楚老爺的夥計深入鳳翔城的各個角落。
沒幾天,範開那邊就有了結果。
“紙墨和筆跡都查到了,是玄武街上一個代筆先生用的紙墨和筆跡,有人口述,他執筆。塞紙條的金筆,是城外一個老工匠做的,金筆上還有他的記號。”
“代筆先生和老工匠,還認得是誰來找他們的嗎?”
“認得,正好這幾天,宮裏要給新科進士畫畫像,我就帶他們兩個去看了畫像。”
宋皎問:“怎麽樣?有結果嗎?是不是進士裏的人?”
範開點頭:“是。”
宋皎了然:“是章墨章探花。”
“沒錯,被殿下猜中了。”
“他原本就心中不平,恐怕是某次進宮的時候和李煦勾結上了。可他一點都不聰明,怎麽會自己去找人?”
“否則也不會連考十年,十年不中了。”範開問,“那殿下,我們現在要立即捉拿章墨嗎?”
“嗯。”宋皎點頭。
“那李煦呢?也要抓他?可是他從頭到尾并未露出馬腳,要抓他,恐怕證據不足。”
“先不動他,我們也動不了他,他不重要,他背後那些散布謠言的人才重要。”
範開道:“可是楚老爺那邊的夥計,最近都沒有消息傳來,最近好像也沒有什麽新的謠言,總是江憑的那些事情,他們不用出面,這件事情也傳得煞有其事的。”
宋皎勾起唇角:“那就給他們制造一個新的謠言。”
他攏了攏雙手:“範開叔,你派人去捉拿章墨,悄悄把他帶走,不要表現出是抓他的樣子。再讓夥計們今天晚上注意着,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宋小殿下為保慶國奸細江憑,派人捉拿探花章墨,章探花無辜被冤’的謠言,就會在鳳翔城裏傳開。讓他們留意一下,看消息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及時來報,所有人都準備着,晚上我們要出一趟門。”
範開還有些遲疑:“可他們要是不知道章墨被抓呢?”
“不會的,事情發展到現在,整個鳳翔城都在他們的謠言之中,他們一定會時刻注意着這件事情的動向。能把齊國朝廷的聲望再往懸崖那邊推一把,他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好。”範開點點頭,當即點了幾個人,帶着人離開了。
這一整天,宋皎都留在家裏,給謝沉寄了一封信之後,就開始看書下棋,等外面的人傳消息過來。
中午的時候,範開回來了。
“章墨已經捉拿,連同證物一起,放到了陛下的案頭。”
一整個下午都風平浪靜,傍晚時分,宋皎和爺爺正吃飯,還沒吃兩口,範開又過來了。
“殿下,來了來了。”
宋皎當即放下碗筷,用手帕擦了擦嘴,跟他一起出門去。
“爺爺,我先走了。”
宋爺爺笑着問:“等一下還回來吃飯嗎?”
“不了,我和範開叔在外面吃。”
宋皎和範開一起出了門,一個小夥計見他們來了,連忙迎上來。
“殿下,在東市,我原本正在綢緞鋪旁邊的涼茶攤喝茶,隐約聽見有兩個人一唱一和地說閑話,說什麽‘章探花被小殿下派人給抓走了,還說是範開範統領親自抓的人,小殿下為了保榜眼,所以把探花給抓走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來的時候,已經有好些人圍着他,聽他講了。”
範開問:“通知了就近的士兵沒有?”
“通知了,通知了,兩個軍爺在涼茶攤上看着,一個帶我來找殿下和範統領。”
“好。”範開朝他點了點頭,“來人,帶這位小夥計下去領賞錢,論功行賞。”
“多謝範統領,多謝小殿下。”
範開把官帽摘下來,丢給随從:“立即派人把東市幾個出口圍住,其他人換便衣,今晚來個一鍋端。”
沒多久,無數個便衣裝扮的士兵悄無聲息地前往東市,一身便衣的範開跟在宋皎身邊,宋皎一副富貴人家小公子的打扮,正紅的圓領袍,腳蹬雲靴,頭系發帶,手裏還牽着一只大黃狗。
帶着系統逛夜市。
華燈初上,才是東市最熱鬧的時候。
宋皎牽着大黃狗,在十來個“家丁”的開路下,一路暢通無阻,到了夥計所說的涼茶攤上。
攤子上還圍着不少的人,人群裏時不時傳來驚呼聲。
宋皎和範開若無其事地往人群裏走,一邊走,一邊聽他們說話。
“不會吧?陛下怎麽會放任小殿下這樣做事情?而且小殿下人挺好的,你別瞎說。”
“怎麽不會?殿下和那個慶國奸細江憑親近,為了保他,一時間不就犯傻了嗎?恐怕是江憑通敵證據确鑿,小殿下找不到給他開脫的辦法,就只好解決章探花了。”
“章探花被抓總是真的吧?你們自己去看看嘛,章探花真的被殿下派人抓走了,現在恐怕……唉,生死未蔔……”
下一秒,“嘭”的一聲巨響,範開抓着說話那人的衣領,按着他的腦袋,将他的額頭狠狠地砸在桌上。
收到信號,便衣的士兵立即行動,将不遠處還沒來得及卸貨的慶國商隊的人,全部按在地上。
人群被這樣忽然的變故吓了一跳,範開讓人把他們都留住,随後朗聲道:“老子就是帶走章探花的那個人,老子今天上午抓的人,只帶了自己的親信,你是怎麽知道的?”
宋皎也道:“我就是小殿下,我今天上午下令抓的人,因為章探花裏通敵國、陷害同僚,這件事情,本是朝廷機密,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人被範開按在桌上,強自辯解道:“我……我看見章探花一天都沒出門……”
宋皎一只腳架在長凳上:“你一個慶國商隊的夥計,第一天來到鳳翔城,為什麽會知道章探花的府邸在何處?”
“章探花是讀書人,原本在慶國國都考了十年科舉,三五天不出門都是常事,慶國讀書人還專門做了首詩贊他手不釋卷,你這個慶國人應當不會不知道,為什麽他來了我齊國,只是一天沒出門,你就到處說是本殿下抓走了他?”
那人自然支支吾吾地答不出來:“這……我……”
“回答小殿下的問題,為什麽你一口咬定是小殿下抓走了章探花?”
“我……我一時糊塗,我胡說吹牛……”
“你一個人胡說吹牛,為什麽和你一樣,在商隊的人,個個兒都愛胡說吹牛?”宋皎轉過頭,直視着他,“原來胡說八道,就是你們慶國人的本性?”
那頭兒,便衣士兵們,已經把幾個商隊的人都制服了,帶到宋皎面前,讓他們站成一排。
宋皎牽着自己的大黃狗,慢慢地在他們面前走過。
“從左邊開始,說實話,不肯說實話的,我就放狗了。”
他的目光落到左邊第一個人的身上,大黃狗使勁龇牙,露出尖利的犬牙。
宋皎淡淡道:“反正我是無法無天的小殿下嘛,不瞞你們說,其實我這只系統,從小就是吃生肉長大的,刺啦一下……”
刺啦一下,大黃狗兩只前腿騰空,按在那人的肩膀上,把他的衣服給咬破了。
那人尖叫一聲,拼了命地往後躲,卻被身後的士兵死死按住。
大黃狗張開血盆大口,溫熱濕重的呼吸就打在他臉上,那人一動不敢動,抖如篩糠,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忽然,宋皎掩着鼻子,往後躲了躲:“把他拉下去,污染市集環境。”
士兵拖着第一個人,就像拖着一個死人一樣,把他拖走了。
宋皎的目光又落到第二個人身上:“你……”
他還沒開口,第二個人忙不疊跪下磕頭:“小殿下饒命,小殿下饒命,我說我說。”
宋皎把牽着大黃狗的繩子在手上繞了兩圈,朝他揚了揚下巴:“嗯,你說。”
那人痛哭流涕:“我是慶國奸細,我是慶國奸細,我散布謠言,回到慶國可以領賞錢,所以我……”
宋皎踩着長凳,站上桌子,範開一把将那個人提起來,也丢到桌子上。
宋皎朗聲道:“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那人站在宋皎身邊,哆哆嗦嗦:“我是慶國奸細,散布謠言……”
“大聲點!”
“我是慶國奸細!我散布謠言!”
“你散布了什麽謠言?”
“我說小殿下徇私枉法,把章探花給殺了!我該死,我該死!”
宋皎一伸手,就把他推下去:“換一個,今天把事情,跟齊國百姓都說明白了。”
範開随手一撈,就抓住一個人:“來,上。”
又一個人被他推到桌上,也是哆哆嗦嗦地站起來:“小……小殿下。”
宋皎上下打量了他兩眼:“你來齊國多久了?大聲點回話。”
“兩……兩個月!”
“你做了什麽?”
“散布謠言!”
“說了些什麽?”
“說今年科舉不公,小殿下偏袒師兄。我還說,江憑江榜眼是慶國奸細。”
宋皎把他也推下去,範開又換了一個丢上去。
來來回回,宋皎就這樣一個一個地審問,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全場屏息凝神,鴉雀無聲,只聽得見宋皎問話和奸細答話的聲音。
宋皎就這樣站在桌上,頭頂一個燈籠,暖黃的燭光灑在他的臉上與身上。雖然面容尚顯稚嫩,可是目光卻堅定,那燭光一直燃到他的眼底。
百姓們就這樣看着他,像是看着小神仙。
問過十來個奸細,問得宋皎口幹舌燥的,他把最後一個奸細推下桌子,自己也踩着長凳,下了地。
他對範開道:“範開叔,把人都押回去吧。”
他又對在場的百姓們道:“回去說給親戚朋友們聽,如果再遇到可疑人散播謠言,就近找官府。慶國不壞好心,想把我們重新逼回土匪寨裏,可不能中了他們的計。”
百姓們紛紛點頭應是,宋皎回頭,拿出手帕,把自己剛才踩髒了的桌子擦擦。
忽然,有一個百姓帶頭喊道:“小殿下英明!”
随後無數個百姓高聲齊呼:“小殿下英明!”
宋皎有點不好意思,把手帕收回來,牽着系統要走,然後就被百姓們圍住了。
“小殿下說了這麽久的話,喝點茶,喝點茶。”
“吃點心,小殿下吃飯了嗎?拿着路上吃。”
百姓們基本分做兩邊,一邊圍着宋皎和範開,給他們投喂,一邊圍着慶國奸細,朝他們丢菜葉子。
這天晚上,宋皎就從範開統領的軍隊裏挑了十來個人,就用收繳來的慶國商隊的東西,把他們也裝扮成商隊,派他們立即北上,前往琵琶洲。
齊**隊假扮的商隊抵達之後,順利打入當地商隊的內部。
不久之後的一天早晨,草原上,慶國商隊一走出帳篷,就直接撞進齊國士兵的圈套之中。
謝沉手拿長戟,騎在馬上,看着他們被一個個從帳篷裏揪出來,送進籠子裏。
謝沉和宋皎順着這條線,一路摸到這些奸細的上線,沒多久,齊國就發了一封義正言辭的奏章給慶國,要求他們對此事作出解釋。
如果沒有解釋,或解釋不能夠讓齊國百姓信服,兩國只好斷交開戰了,而慶國留在齊國的質子李煦,将被第一個拿來祭旗。
石頭城裏,劉将軍給朝廷寫奏章,十分高興:“還是殿下有法子,就派了十幾個人過來,事情就解決了。”
謝沉抱着手站在一邊:“那給他記軍功。”
“哎呀,小殿下又不是我們這裏的駐軍,怎麽給他記?陛下會給他記的。”
謝沉淡淡道:“那就給我記。”
“啊?”
“法子是我和他一起讨論出來的,傳信用的還是我養的鷹。”謝沉理直氣壯,“我老婆的軍功章有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