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意料之外(一)
門口站着的竟然是教育部的守衛小劉!兆祥幾分驚訝,問道:“小劉,你怎麽會——”
“哎呀葉先生原來你在家!太好了!”小劉抹了抹額頭道,“韓總長急着見你,說務必盡快找到你!我還擔心你不在家的話,上哪兒能找你去!葉先生,趕緊去見韓總長!他在辦公室等你!”
兆祥皺皺眉頭。韓慶友從來沒有這麽急的找過自己。是公事?是私事?和剛才發生的事情有關嗎?
他對小劉道:“謝謝你辛苦跑一趟!我會馬上趕過去的!”小劉平日得他照顧,和他相處的不錯,聽了這話,也不多說,點點頭,先下樓去。
兆祥重新關上門,沉思一會兒。阿茶走過來問道:“出了什麽事?是陳志的事發了嗎?”
他安慰道:“沒什麽。你不要擔心。是韓總長有事找我。”
如果韓慶友的确是為了公式或私事找他,他于情于理都該去見見他。若是為了陳志的事,他更不能逃避!因為逃避反而暴露,反而跑不掉!
只是阿茶——他不放心阿茶回日安醫院,若是被曹汝天發現什麽,将她扣住,就麻煩了!
可是,陳志死了,阿茶若消失不見,豈不是自己暴露自己?
但是,讓阿茶獨自去南都,兆祥又實在不放心。若沒有陳志這事,也許還罷了;現在,絕對不行!
想到這裏,他囑咐阿茶道:“我去去就回來,看看是什麽事情。你先留下,等我回來,我們再商量。”說罷,還加了一句道:“放心,有我在,決不能讓你出事!”
兆祥是打定主意,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自己把一切扛下來,也不能叫阿茶有事!因此他篤定地說,決不能讓阿茶出事!
周末的行政樓十分安靜。兆祥給門口的小劉打了招呼,徑自走到二樓的教育總長的辦公室。推開門,見韓慶友正皺着眉頭看着桌子上的文件。
“韓總長!我來了!”兆祥走近辦公桌,瞟了一眼文件,見上面圈了幾個紅色的圓圈,還有些紅色批注,估計是國民政府下來的。
韓慶友擡頭看見兆祥,哈哈一笑,道:“不好意思,打攪你們年輕人的周末了!”說罷,站起身來,将手頭的文件遞給他,道:“緊急公文,中午送來的!”
兆祥見韓慶友舉止如常,先放了一半的心。想來是為了公事找他。他接過文件,仔細閱讀,原來是一份取締學生罷課游行的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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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激于愛國愚誠,時有開會集議、游行演說、散布傳單、抵制日貨j□j,即經會同剀切勸導。一面通令軍警恪遵明令,嚴重取締。如有不服制止者,即行逮懲。
——嚴切責成校內之事,應由各校校長負責。校外之事,應由軍警遵令辦理
——并經派員馳往查看,倘有不逞之徒,從旁煽惑,即依法嚴辦。
——
兆祥心中冷笑。國民政府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他早就未對它抱有什麽希望了。這份密電只是明目仗膽地将政府的真實想法暴露出來,倒沒有出乎他意料的東西。他不漏聲色的問道:“需要我們做什麽嗎?”
韓慶友點點頭:“東邊由于青島的緣故,鬧得特別的兇。各州縣都安排了人手督促此事。我們部也要配合督促。不論如何,總要做做樣子,不能叫人捏到錯處。因此,要與其他部門一同派人參加巡視。”他望了兆祥一眼,“我推薦了你去,趁着年輕,多與內務部、行政院的人接觸接觸,說不定能有更好的前程!就是時間緊了點,明日一早走!你準備一下,明天早上九點直接到行政院去集合!”
兆祥心裏徹底放松下來。韓慶友開口在前,他要說不去了,反而令人生疑。反正只要不是陳志的事發了,其他的,都好說。
接下來韓慶友又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兆祥惦記着阿茶在家裏着急,聽得心不在焉的。終于等到向韓慶友告辭,急急忙忙趕回家。
到了家門口,他邊輕輕敲門邊小聲說:“是我,兆祥!”
阿茶很快開了門,面上還帶着驚慮的神情。
他随手關好門,拉着阿茶的手說:“不是什麽大事,是我要去膠東一趟,很急,明日一早就走,大概半個多月才能回。我在路上想了想,你一人去南都我不放心,索性就回日安去,平平常常的過日子,萬事等我回來再說。天色不早了,我這送你回去!”說罷,幫着阿茶收拾了手袋。走到門口,卻又心中不舍,抱着阿茶吻了吻,兩人才開門出去。
兆祥第二日順利地随着巡視組坐上通往膠東的火車。他本來對所謂的督促學生平安讀書之類的沒有興趣,一路上惦念着溫柔可人的阿茶,歸心似箭。在外他特意關注了有關北都日安醫院的新聞,想知道行動的結果,卻什麽消息都沒有。直到乘坐火車返回的那天,在火車站買到一份華北日報,在犄角旮旯裏看到一則消息:“北都警察廳近日成功擊斃匪徒兩人”,出事地址就在日安醫院。兆祥心中一動,這會不會與盛老有關。
不論怎樣,馬上就到北都了,有什麽消息回去就知道了。
到了北都,剛剛走出火車站,兆祥迫不及待地買了一份北都日報,果然看見大篇幅的“日安醫院擊斃匪徒兩人”的報道。
他仔細看了新聞的內容,事情是發生在這周一,警察廳事先預計到有人要來日安醫院行兇,暗暗設了陷阱,果然在周一将匪徒誘惑至絕路,并擊斃。字裏行間并未提到有關盛老的一句話,但是日安醫院無緣無故地闖入匪徒,兆祥心中明白,這多半是國民軍營救盛老的人。到底行動是成功是失敗?營救的人是不是犧牲了?陳志的事情進展如何?兆祥心急如焚。
他仔細權衡了一番。如今貿然去古書店找人,反而不妥,只有先找阿茶,問問這段時日北都的情況。也不知阿茶這些日子怎麽樣。他不由嘆了口氣,若是周勝海在,這些當然不愁,現在只剩他一人,不由覺得行事艱難。
他估摸着時間到了阿茶住處,想着她大約還沒有下班,先在她家附近尋了間茶鋪坐着喝茶等他。過了不久,果然見阿茶的匆匆走進樓房,卻與離別的那日不一樣,穿着一見缂絲的素色棋袍,帶着披紗,十分華貴而正式的打扮。兆祥微微愣了愣,她已經進了樓房不見了。
兆祥結了茶錢,正要走,只見一個衣冠楚楚留着一撮胡須的男人從同一個方向過來,很快往同一樓裏走去。
兆祥不由愣住。這個人就是曹汝天。
他想到曹汝天可能對阿茶不利,急忙跟上去。阿茶住三樓,他兩步竄上,卻見她的房間門微微打開,裏面有聲音傳來。
“都收拾好了,不過兩個箱子,叫人上來拿罷!”是阿茶的聲音。
“不用了,有我!”是曹汝天的聲音。
兆祥再忍耐不住,一腳踹開房門!屋裏的兩人受到驚吓,齊齊望向門口。一瞬,阿茶的臉刷的慘白得沒有血色,而曹汝天,收了笑容,黑了臉,陰沉沉地盯着他。
兆祥吸了幾口氣,忍下翻滾的心緒,望着阿茶,擠出一絲笑容問道:“要去哪兒?”
阿茶別過頭不去看他,曹汝天走上一步,擋在他面前,道:“葉先生,好久不見!不過,大約我們沒有時間敘舊了,我和阿月三點的飛機飛倫敦,這就要走了!”
“什麽?倫敦?不可能!”兆祥望向阿茶,無奈被曹汝天擋了個嚴實,根本看不到她的臉。他惱怒地抓住曹汝天,将他推向一邊。
“怎麽回事?是不是他逼你的?別怕!我回來了!”他扶住阿茶的肩膀問道。
不過一分神的功夫,兆祥感到一杆硬邦邦的東西抵住了他的太陽穴。這感覺實在熟悉,不久前在古書店就上映了一次。
“不要!”阿茶尖叫一聲,她對曹汝天道:“請你先下去,我和葉先生說幾句話!”
曹汝天依然舉着槍,不甘心地瞪着兆祥。阿茶厲聲道:“曹先生!”他才悻悻地收起手槍,拎起兩個皮箱,咚咚走下樓。
直到聽不見咚咚的腳步聲,阿茶才關上房門。她回過頭來,眼中滿是淚水,哀哀地看着兆祥:“沒想到還能再見你最後一面,我沒有什麽遺憾了!”
“到底出什麽事了?什麽最後一面?”兆祥急了,抓住阿茶的胳膊問。
阿茶貼上他的胸口,環抱着他的道:“讓我再抱抱你吧!這是最後一次!”
“什麽最後一次!你說清楚!”兆祥想把她拽起來,她卻死命地抓住他的衣服不放。“就是最後一次,以後大概見不到你了!”她伏在他的肩膀上喃喃地說。
一股怒火從兆祥心裏燒起來。他捏住她的手腕,一使勁,疼得她松了手。“你什麽意思!不和我回南都了嗎?真的要和那個——人去倫敦?嗯!”他不知道他的眼神變得十分可怕,臉色變得鐵青。
“是的,不和你回南都了!”阿茶疼得吸了口冷氣,勉強笑了笑,“我辦砸了你的事,你們的人被擊斃了,你還敢和我一起嗎?”
兆祥一聽,眉頭豎起來:“什麽?你說什麽?”他不由想起報紙上所述的,警察廳設計,匪徒掉進陷阱的報道,手中不由增加力度,“你是說,你給我假情報?”
阿茶疼得又吸了口氣,卻強忍着,含淚笑道:“阿祥,別怪我,別恨我,好嗎?”
兆祥只覺得怒火在胸中壓都壓不住。他咬牙恨恨地說:“你——無恥!”是的,無恥!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有多傻,居然會相信一個跟曹汝天走得這麽近的女人!還心心念念和她一起回南都!還——想與她生生世世!太可笑了!他就該相信周勝海的話:女人,都是窮不得,苦不得!
他一甩手将阿茶扔在地上,見她手腕上青青紫紫的一圈,有一刻心裏不忍。再看向她身着素色旗袍,柔軟的身形被勾勒得嬌媚十足,又嫌惡地別過頭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