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紀塵掩飾性的偏頭看向床帳,左看右看就是不跟穆殷視線相碰。
最後頂着她的目光實在躲不過去,才垂眸,視線落在她那只搭在被褥上的手背上,低聲問,“你到底傷哪兒了?”
剛才大夫們走的時候明顯将營帳裏收拾了一遍,這會兒只能聞着濃濃的藥味,以及極淡的血腥味。
而穆殷本人就像是沐浴之後似的,穿着中衣,神情懶散放松,要不是那臉色蒼白,唇上也沒什麽血色,紀塵真以為她剛才就只在營帳裏洗了個澡而已。
他關心的語氣取悅了穆殷。她手指捏着被褥,作勢要掀開,眉眼含笑的看着紀塵那緊皺的眉頭,心情大好,“欽欽若是好奇,為何不自己親眼看看呢?”
營帳裏就她們兩人,多好的寬衣解帶機會。
紀塵卻紋絲不動。
穆殷看了他兩眼,頗是遺憾的将被褥重新蓋好,“欽欽啊,你這般不解風情,讓我很難做啊。”
紀塵不理她,只是拉了個繡墩坐在一旁,低頭将懷裏的榮城城防布局圖掏出來放在她床頭的枕頭旁,“還你。”
他還沒傻到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紀塵向來知道安國朝廷腐敗,從君到臣都靠不住,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手裏的弓箭跟身旁的戰友。
可現在,他被自己朝廷連帶着戰友雙重背叛,成為無家之人。
三座城池,他竟然值三座城池,朝廷真是看得起他。
紀塵現在可以肯定,穆殷舍得花三座城池的代價将他“買”過來,定然不是為了招攬他。
除了這個原因,那還只剩最後一個——
紀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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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殷可能當真有個極其喜歡的男子,連阿七都不知道。現在對方不知出了什麽事,導致穆殷念念不忘。
而他正巧跟紀欽的容貌有幾分相似,穆殷便花了大代價将他弄來,用以寄托感情。
除了這個,紀塵找不出其他原因了。
現在終于明白穆殷的真正目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想着這些,紀塵心口竟泛起一股密密麻麻的酸楚感。
他攥了攥指尖,将這些歸結于被人背叛後産生的心痛。
像安國這種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壞透了的朝廷,還不如被晉國吞并,至少百姓們也能好過些。
紀塵知道自己的想法屬實大逆不道,但對于一個拿自家少将軍換城池的朝廷,他已經失望透頂。
紀塵現在心裏只挂念着兩件事,一是還在安軍營裏的師父,一是被關在宅子裏的手下。
他想去見見前者,然後放了後者們。
只是這兩件事,穆殷怕是都不會答應他。
紀塵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聲音有些不太自然的問穆殷,“你喝水嗎?”
穆殷收回落在城防圖上的目光,看向紀塵,難得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只要是欽欽倒的,我便喝。”
紀塵松了口氣,起身去桌邊倒水。
床上,穆殷的視線随着他的背影移動,露出些許興趣。
想通了?
還是開竅了?
穆殷忽然覺得兩人分開數年,她竟有些摸不透紀塵在想什麽。
晉軍大戰告捷,兩天後拔營起寨,向安國境內壓進。
穆殷因為受傷的原因,被留在榮城養傷,紀塵陪她一起。
她不在軍營裏,怕有人生出異心便将阿九留下。至于阿七,依舊蹦蹦跳跳的跟在穆殷和紀塵身邊。
今日天氣不好,從昨晚開始就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落了滿地,天亮之後,雪積了厚厚一層。
阿七最喜歡下雪天了,連蓑衣都沒穿,就跑出去在地上踩來踩去。
下午雪下的小一些後,就忍不住拉着紀塵一起堆雪人。
但他萬萬沒想到,紀塵居然不會!
“主君竟然不會堆雪人!”阿七像是聽到了什麽稀罕事,揚聲朝站在廊下的穆殷大聲說道,“主子,主君他竟然沒堆過雪人!”
穆殷披着黑狐貍毛領子的大氅,雙手捧着手爐懶洋洋的倚靠在廊下柱子上,眸光轉動,朝紀塵看過去。
紀塵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沒人教我堆過。”
師父對他很嚴格,紀塵回憶起小時候的記憶,好像不是在練武就是在學習。
穆殷看了他兩眼,将手爐随手遞給阿六,踩着臺階朝兩人走過去,“那我教欽欽堆一次。”
先從一小捧雪開始滾起,最後變成一個大雪球,兩個一大一小的雪球疊加在一起,雪人的雛形就有了。
紀塵頭回堆雪人,格外新奇,接連堆了兩三個才停下來。
他低頭看着大小不一的雪人,神色輕松,難得笑了下。
紀塵生的好看,不笑時清冷如雪,笑時卻似初雪融化。
穆殷啧了一聲,雙手朝在袖筒裏,微微眯了眯眼,心裏癢癢的。
從紀塵得知三座城池的事情到今日,已經過去了快五六天,這期間他像是收起了自己的鋒芒,有點回到兩人剛見面的時候。
說是對她重新生分又不像,因為穆殷有什麽需要的話,紀塵總會伸手幫她。
比如拿個手爐,倒杯熱水,給她夾菜。
這種感覺讓穆殷忽然覺得紀塵有時候離她很近,近到他會刻意讨好自己,有時候又離她很遠,遠到自己猜不透他想做什麽。
穆殷從來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她将身上大氅解開,站在紀塵面前,不由分說的抖開披在他肩上。
紀塵疑惑的擡眸看她。
穆殷手指輕扯大氅衣帶,往面前一拉,紀塵措不及防被她帶的向前跌了半步,撞進她懷裏。
緊接着,一個溫涼的吻落了下來,貼在紀塵的唇瓣上,凍的他呼吸輕顫。
穆殷披在紀塵身上的大氅此刻成了捆住他的枷鎖,讓他進退不得,逼得紀塵只能仰頭被迫承受這個吻。
她嘴裏還帶着清淺的藥味,不容拒絕的邀他品嘗。
紀塵心跳露了幾拍,眼睫煽動,指尖微攥,呼吸瞬間就被攪亂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穆殷松開他,看着他那色澤紅潤的唇,忽的一笑,垂眸擡手蹭了蹭紀塵的下唇,聲音魇足,“不管欽欽有何目的,你且來試,我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