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二只白眼狼

“你閉嘴!”韓母一把推開韓木頭:“這沒有你說話的份!”

“娘!”韓木頭一臉痛苦的說:“算了吧, 就這樣吧,對誰都好!”

“我叫你閉嘴!”韓母大怒!

韓木頭頹然垂首,不再說話。

韓母轉頭看向蘇北搖, 蘇北搖站在昏黃的燈下望着她,眼睛依舊是紅紅的, 眼睛水潤潤的,美麗又脆弱。

只可惜,就是個花瓶!

啥活都不會幹, 啥活都幹不好。

家務活幹不好, 也不會伺候她兒子,更不會照顧她孫子。

除了讀書, 一無是處。

可, 如今就會讀書這一項,就足以徹底的将其他所有的缺點掩蓋。

大學生啊, 還在讀書呢, 就能掙這麽多錢,等到畢業後, 國家還包分配,到時候豈不是能賺更多的錢?

韓母不能否認, 她可恥的動心了。

只要抓住蘇北搖, 她兒子孫子就能跟着去城裏, 做城裏人, 過好日子!

她怎麽能不心動?

韓母知道自己可恥,可為了兒子為了孫子, 她就算是可恥一點, 又如何?

韓母深吸一口氣, 盡量平靜:“不能不離婚嗎?我知道, 當初你嫁給我家木頭,你也是迫不得已,家裏也的确是窮,這些年虧待了你,但是我自問,這些年也并沒有太委屈你不是嗎?你嬌弱不能幹活,我們也沒有逼着你下地,木頭掙錢不容易,可也總擠出錢來給你買那些不實用的東西,你想去參加高考,多少人勸我們,不要讓你去參加,說你考上了大學,就不會回來了,可木頭心疼你,他放你去了,你一年沒有信息回來,我們都知道你是不想回來了,我們心裏難受,卻也沒想過要去城裏找你,給你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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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既然肯回來了,還肯帶這麽多東西,也願意給我們欠還債,說明你心裏也是有我們的是不是?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麽就非要離婚呢?你們之間也有小時了,你們要是分開了,你有想過小時會怎麽樣嗎?你忍心讓小時從小就沒媽嗎?你不知道吧?你走的這一年裏,小時在村裏,總被小孩子嘲笑說他是沒有媽的孩子,我們做大人的,聽了心裏都心酸難受,你說孩子聽了,那心裏不得更加難受?你忍心嗎?”

不得不說,韓母還是很聰明的,也比較厚道。

沒有像其他村裏人一樣,愚昧,惡毒,只會謾罵和撒潑。

也知道蘇北搖非比昨日,所以打算動之以情。

蘇北搖轉頭看向韓木頭,而後對韓母說:“我提離婚,并不是因為嫌棄韓木頭,他很好,我也很好,我們都很好,只是我們不合适。”

韓母和韓木頭明顯都是沒想到蘇北搖會這樣說。

韓木頭眼圈直接就紅了。

他一直在蘇北搖面前覺得自卑。

蘇北搖那麽漂亮,讀書識字學問好,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般。

而他就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大老粗,除了種地,他什麽都不會。

她是天上的雲,他就是地上的泥。

永遠都配不上她。

不得不說,韓母心裏也舒服了許多,她輕聲細語的說:“我知道,你跟木頭相差很多,但多少人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這日子過着過着,一輩子也就過去了,要是人人都覺得不合适就離婚,那這世道得亂成什麽樣子?”

蘇北搖當然不贊成韓母的話,“離婚并不是什麽丢臉的事情,只是及時止損而已。您想,我跟韓木頭分開,韓木頭就能再娶一個适合他的女人做妻子,她會是個溫厚善良,勤勞肯幹的女人,韓木頭在地裏幹活掙糧食掙錢,她能把家裏打理得妥妥帖帖的,木頭跟她說起莊稼,她也能知道怎麽回應,她跟木頭說起家裏的活計,木頭也能懂,他們可以互相扶持,互相溫暖,可我呢?”

蘇北搖眼圈又紅了:“您知道的,我除了讀書,什麽都不會。我沒有辦法跟他聊種地的事情,他也沒有辦法陪我談文學的藝術,我們幾乎是沒有話題可以聊的。這樣過一輩子也可以嗎?”

蘇北搖看向韓木頭,韓木頭想搖頭,韓母打斷:“沒有什麽不可以的。”

“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就說說我的打算吧。”蘇北搖沒有繼續跟他們争執:“我這一次回來,本來是打算跟韓木頭把離婚手續辦了,然後帶韓斯時回首都的。”

韓母和韓木頭臉色俱都一變:“不行,小時不能跟你走。”

蘇北搖耐着性子跟他們解釋:“我知道,韓斯時姓韓,是韓家的長孫,你們都希望他能留在你們身邊,這個我可以理解,但是韓斯時也是我的兒子,我不能不為他的未來打算。想來這一年來的變化,你們都已經看到了。高考恢複了,以後是不會再取消了,無論是城裏的孩子,還是農村的孩子,都可以通過讀書考上大學搏一條出路,搏出來,以後就不用再回到村裏,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掙飯吃,他們會有國家分配的體面的工作,會有一個燦爛的前程,可以娶一個城裏的好姑娘,以後生出來的孩子也能繼續留在城裏,接受最好的教育,循着長輩的路,一代人過得比一代人要好。”

韓母和韓木頭都被蘇北搖說的心動了。

韓母問:“以後,高考真的不會再取消了嗎?”

蘇北搖點頭:“現如今國家政策已經有所改變,從今以後,國家的重心,将會放在開放經濟和發展經濟上面了,以後老百姓做買賣不再是投機倒把了。”

“真的?”韓母驚喜的問道。

蘇北搖點頭:“去年年底的全會裏面,已經提出了開放經濟的方針,只是可能文件還沒有下放到我們這邊而已,就算是要遲幾年,兩三年以後,也肯定會有消息了。”

“那樣的話,就真的太好了。”韓母激動的說。

蘇北搖點頭附和:“我們這邊山多林深,每年春天的時候,就有很多山珍,如果老百姓可以擺攤賣東西了,你們完全可以把這些東西曬好,拿到市裏去賣,相信是能掙到錢的。”

韓母附和的點頭。

蘇北搖又跟她說了一些,如果經濟真的放開,他們可以做那些小買賣,聽得韓母心潮澎湃。

蘇北搖這才把話題拉轉回來:“我之所以堅持要把韓斯時帶到首都去,就是因為現在國家的政策變了,以後會越來越重視文化人,越來越重視教育。我在首都讀書,不客氣的說,我是很受老師重視的,以後留在首都的可能性很大的,韓斯時跟着我去了首都,我可以把他送到首都的學校裏去上學,在哪裏接受全國最好的教育,這樣,你們還擔心以後韓斯時考不上大學嗎?只要韓斯時考上了大學,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韓家祖墳冒青煙啊!”

韓母和韓木頭動搖了。

“至于我跟韓木頭的事情,要不然這樣吧,如果韓木頭你堅決不肯跟我離婚,那也行,咱們就不離婚,但是你要跟我一起回首都。”

蘇北搖以退為進。

她要的不是态度強硬的離婚,而是韓木頭清楚的認識到兩人之間的差距,存在的隔閡,認識到只有離婚,才是對兩個人,對韓斯時最負責任的選擇。

韓木頭吃驚的看着蘇北搖,聽到她繼續說道:“我之前說過了,我是有很大的可能留在首都的,換句話說,就算是我到時候不能留在首都,我也不打算再回到這裏生活了,所以你要是真的不想跟我離婚,那你就得遷就我,我去哪裏,你就去哪裏,哪怕你現在跟着我去首都,找不到工作賺不到錢也沒有關系,我能賺錢,我養你,我養得起你。”

“我不要你養!”韓木頭脫口而出。

他可是個大男人,叫媳婦兒辛辛苦苦的工作養他算什麽?

“你不想讓我養也行,那等到了首都,我就給你找個夜校,你去進修,等你拿到高中文憑了,我看看能不能找人給你弄個工作。”蘇北搖理所當然的說:“有個高中文憑,能找到的工作會好一點,也體面一點,要不然的話,我跟韓斯時臉上也沒光,你說是吧?”

“好好好,這是最好不過的了。”韓母一口答應。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啊!

她是真沒想到,她不過就是試試勸說一下蘇北搖,蘇北搖就不提離婚了,還要把韓木頭和韓斯時一起帶到首都去。

這簡直是天掉下來的好事啊!

答應,必須得答應。

蘇北搖沒理會韓母,而是緊盯着韓木頭:“你不用着急做決定,我得過完年才走,這一段時間你可以慢慢考慮,等到我要走了,你再告訴我你的選擇就可以了。”

“不用考慮,他跟你走!”韓母急聲說。

蘇北搖便沒有再說什麽。

有些人,是不撞南牆不死心的。

既然韓母覺得韓木頭跟她不離婚更好,那她就讓韓木頭跟她去首都生活一段時間,讓他清楚的知道,要是跟她繼續婚姻,會繼續過什麽樣的日子,如果他能接受,蘇北搖也無所謂。

反正日子過得憋屈的也不是她。

大不了,最後她任務積分結算少一點而已。

蘇北搖現在不會像以前一樣,會兢兢業業的幹活,努力把任務做到完美,她只要不失敗就好了。

反正她現在就是個被驅逐被流放的犯人,等到她把403升級了,把1號弄回來,她就想辦法擺脫主系統那邊的控制,到時候世界任她遨游,想啥樣就啥樣,她才不在意什麽任務不任務呢。

403很無奈,他家宿主又嘴硬了。

蘇北搖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錢:“還債好過年,你們明兒去把欠的債務都還清了吧,要是不夠再跟我說。哦,對了,我買了一袋富強粉,過年這些日子,咱們家裏就吃富強粉吧。家裏那些粗糧,我吃不習慣。”

韓母頓時心疼,才想說不用頓頓吃富強粉,大年夜吃點就好了,蘇北搖又道:“還有肉菜,都準備夠了吧?不夠的話你們再多準備一點,實在買不到,就去黑市看看,今年過年,咱們肉管夠。”

韓母心疼得不行:“買點嘗嘗味道就行了,肉那有吃夠的?純粹浪費錢。”

蘇北搖很耿直的回了一句:“只有吃不起才會這樣說。”

吃得起的人,就是天天吃肉都不會覺得貴!

韓母要炸。

蘇北搖又道:“肉有營養,韓斯時還小呢,得多補充營養,才能把身體養得棒棒噠。”

韓母被梗在哪裏,看着蘇北搖走出房間,才沒好氣的說:“說得好像我有多刻薄小時似的。”

蘇北搖當沒聽到,想起什麽回頭說:“對了媽,這些日子你就到那邊跟我們一起睡吧。”

在跟韓木頭的關系沒有确定下來之前,她不打算跟他同房。

韓母呼吸一頓,扭頭:“我不去,我要住我自己的房間。”

她還踹韓木頭,“趕緊回你的房間去!”

韓木頭下意識的看向蘇北搖,蘇北搖淡淡的看他,韓木頭瞬間說,“我,我去堂屋睡。”

“睡什麽堂屋?你想凍死嗎?”韓母氣得罵人。

蘇北搖眼底劃過一抹笑意,轉身回了房間。

這東北的天氣,洗澡是不用想了,但可以擦身子。

蘇北搖就打來熱水擦了身子。

睡覺的時候,韓母到底是舍不得韓木頭去睡堂屋,抱着枕頭棉被過來跟蘇北搖和韓斯時睡一個炕。

她一邊鋪床一邊嘀咕:“你不是說不離婚的嗎?”

“你說了不算,得韓木頭說了算。”蘇北搖躺在炕上,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韓母卻是一整夜心事重重,又喜又難受。

至于韓木頭,則幾乎是一夜的輾轉反側。

第二天蘇北搖表現得沒有半點兒異樣,韓母和韓木頭也就沒再提這件事,韓母下廚用富強粉做了雞蛋疙瘩湯,吃完面之後,就把昨晚整理出來的點心和糖拿出來,送到村長和長輩家,也不多,就是送點嘗嘗味道。

怎麽說也是從首都帶回來的不是,或許一輩子就這麽一次機會,嘗嘗首都的甜點呢。

除了送禮就是還債。

這些都是韓母和韓木頭去做,蘇北搖帶着韓斯時待在家裏。

她既然有了跟韓木頭分開的心思,就還是不要再去做這些事情了。

要不然韓木頭再娶,後面的人會被比較的。

但好像,她這一次回來也很高調,以後,對方注定是要被比較的。

算了,她就是一個清高的,不食人間煙火不懂塵情世俗的小仙女,她想那麽多幹嘛呢?

蘇北搖也就是在心裏随意的一轉。

畢竟,如今的發展,早就已經跟前世不一樣了。

韓家,也會跟以前不一樣的。

一切,都不一樣了。

所以,也無需戰戰兢兢的,啥都不敢做。

蘇北搖不出門,卻有不少村民想來看看她,不過都知道她性子清高冷傲,不愛搭理人,進來一波發現什麽都聞不到,蘇北搖理都不愛搭理他們之後,就漸漸的都待不下去了,最後只剩下來找韓斯時玩的小朋友,以及想要跟蘇北搖打聽消息的知青。

蘇北搖除了給韓斯時帶新衣服和餅幹糖果,還給他帶了玩具,是一只鐵皮青蛙,這年頭玩具真是少得可憐,可就這樣,韓斯時也非常的高興,因為這是整個村子裏,說不定整個鎮上唯一一只鐵皮青蛙,上了發條還會自己一蹦一蹦的跳,發出呱呱的聲音,小孩子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神奇的玩具,簡直是驚奇壞了,一個個用羨慕的目光看着韓斯時。

小家夥驕傲壞了,小胸脯挺得高高的:“我媽媽給我買的!我媽媽還給我買大白兔奶糖和糕點,都是首都買的,可好吃可好吃了!”

“哇哦!”小朋友們一個個口水流流。

韓斯時想分給小夥伴們吃,可東西不多,他又怕自己分完了最後自己沒得吃,左右為難,最後沒辦法,只得跑回來找媽媽。

蘇北搖往院子裏看了看,有十幾個孩子呢,分完家裏也空了,那肯定是不成的。

她想了想,反正也就是嘗嘗味道,就找了刀過來,把點心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大白奶兔糖則是分成兩半,讓韓斯時拿出去分,每個孩子拿一塊大白奶兔糖,一小塊點心,不許搶,誰搶下次就不給吃了。

蘇北搖的話震懾到孩子們了,大家都乖乖的拿了自己的份,有的先嘗點心,有的先嘗奶糖,一個個都露出沉迷的神色:“好好吃哦。”

孩子們吃完糖和點心,就在院子裏玩青蛙,蘇北搖則在堂屋裏招待知青們。

跟那些村民不一樣,知青到底是從城裏下來的,所以原身對他們跟村裏人是不一樣的,清高依舊清高,倒也沒有那麽傲慢。

不過,若是換了原身,肯定是要傲慢的。

因為原身考上了大學,還留在村裏的知青們沒考上。

知青們跟蘇北搖打聽大學裏的事情,以及外面的政策,蘇北搖能說的都沒有隐瞞,大家心裏都安定了許多。

不管考不考得上大學,總算是能回城了,這對于苦熬了那麽多年,快要熬不下去的知青們來,是個安心丸。

當然,有志氣的,還是想繼續參加高考。

還完了債務,就是還有離婚的事情沒有徹底的解決,韓母和韓木頭心頭的大石頭也都搬開了,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生活也充滿了希望。

韓母幹脆就如了蘇北搖的願,買了不少食材,做了不少好吃的,等到了大年三十晚,不僅有豬肉,有魚,還殺了一只雞,豐盛至極。

一家人吃得很滿足。

韓母難得吃撐了肚子,感嘆說:“我活了一輩子,還從來都沒有吃過像今晚這樣豐盛的年夜飯,真希望以後都能過這樣的好日子。”

韓木頭心裏也是這樣想的,只是他把願望留在了心底,沒有說出來。

韓斯時就不一樣了,他捧着圓溜溜的肚子癱在蘇北搖的懷裏,捏着小拳頭:“我以後每年都要吃這麽好吃的年夜飯!”

蘇北搖溫柔的揉揉他的頭:“好。”

會一年比一年好的。

因為吃撐了,蘇北搖拉着韓斯時在院子裏溜達,韓母收拾碗筷,韓木頭想幫忙,韓母說:“這都是女人幹的活,你一個大男人的邊兒去,別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說着看了一眼蘇北搖:這女人仗着賺了點錢,還真的是把自己當做公舉了,回來這麽久,一點兒活都不幫忙。懶婆娘一個。

心裏是這樣嘀咕,韓母倒也沒出聲叫蘇北搖幫忙。

一來蘇北搖性子就擺在哪裏,你叫她收拾收拾屋子,掃掃地之類的,她沒問題,畢竟她愛幹淨,叫進廚房可就真要了她的命。

再說了,韓母也不願意讓蘇北搖做這些髒活累活。

蘇北搖回家這些天,也并不是就天天躺在炕上等着老人伺候,她每天除了陪孩子玩耍,教孩子讀書,她還要工作,說是做什麽翻譯?把那鳥語翻成花語?反正韓母是不太懂,但她看到蘇北搖整天對着那些鳥語,下筆刷刷刷的,她就特自豪,感覺她家兒媳婦簡直是厲害極了,全村,不,就是整個公社整個縣城都沒一個比她家兒媳婦更厲害了。

她伺候她伺候得心甘情願。

畢竟太有面子了。

韓母想到這裏,對蘇北搖說:“你溜達兩圈就好了,等會兒還要寫對聯呢,村裏的叔叔伯伯都想讓你幫忙寫兩副,好沾沾你的喜氣。”

蘇北搖回頭:“你都答應了?”

這一村人的對聯,她不得寫到手殘廢?

韓母有點兒不自然:“你就寫兩副嘛,大家都是想沾沾你的喜氣,不定家裏也能出個讀書人。”

蘇北搖皺起眉頭,她不喜歡這種被強迫的感覺。

“就一次啊,搖搖。”韓母讨好的看她:“他們都說你是文曲星,是有大福氣的人,都想沾沾你的喜氣,求到我面前,都是叔叔伯伯的,以前咱們家難的時候也都幫過忙,我也就沒好意思拒絕。”

蘇北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生氣。

就這一次。

看在韓母這段日子對她還不錯的份上,就這一次。

但蘇北搖臉色還是淡了一些:“僅此一次。以後關于我的事情,不要未經我同意就随便答應,否則的話,別怪我翻臉。”

韓母疊聲說:“行行行,都聽你的。”

又連忙趕韓木頭:“你趕緊的給搖搖準備桌子和紅紙筆墨。搖搖你這是在屋子裏寫呢,還是在外面寫啊?還是在堂屋寫吧,讓木頭跟你點火盆,不會冷着。”

蘇北搖淡淡的應了。

韓母忙催促韓木頭整理桌子,裁剪好紅紙,筆墨也拿出來,她自己趕緊的将碗筷收拾好,端到廚房去清洗。

明天是大年初一,他們大年初一是不幹活的。

等韓木頭準備好,喊了一聲蘇北搖,蘇北搖便帶着韓斯時:“走,媽媽帶你一起寫對聯去。”

“我也可以寫嗎?”韓斯時仰頭問。

“可以啊,媽媽帶你寫。”蘇北搖拉過一根條凳,放在方桌前,拿起擱在旁邊的毛筆,将墨水倒進一個碗裏,讓毛筆吸飽了墨水,扯過一張貼房門的紅紙,拉起韓斯時的小手:“來,這樣握毛筆,對,就是這裏。來,我們寫,出入平安。”

“出入平安。”韓斯時看着一個個字在手底下寫出來,興奮極了。

韓木頭站在一旁看着滿面笑容的母子倆,眼裏也不由得染上了一抹笑意。

只是想起自家親娘剛剛做的事情,又不免愧疚;“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娘她會做這樣的事,我會囑咐她的,不讓她再替你胡亂答應別人。”

“嗯。”蘇北搖神色淡淡:“就算是答應了也沒事,反正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後她再答應,就讓她自己去給人家交代。”

韓木頭抿抿唇,低下了頭:“嗯。”

他去廚房弄漿糊,哼哧了半天,才跟韓母說:“娘,你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韓母沒好氣的說:“知道了,剛剛她都說我一頓了,現在你也要來說我一頓啊?我不就是心裏高興,得意了這麽一下嗎?”

誰不是得意便猖狂啊!

她這都不算猖狂。

就稍微那麽仗着兒媳婦得意了一下下。

她知道錯了還不行?

韓母又說:“讀書是真的好啊,等回頭你去了首都,你可記得一定要好好讀書。”

韓木頭好一會兒才說:“我不行的。”

他沒有讀書那根天賦。

和蘇北搖做了真夫妻之後有段時間,他也想追上蘇北搖的腳步,跟着她學着識字讀點書,不至于全然不懂。

可他太笨了。

他除了認得點字,就連寫都寫不全。

韓母說:“那肯定是你不夠努力。”

韓木頭說不出話來,心裏卻是沉甸甸的。

寫完春聯,蘇北搖累得回房休息,韓木頭出去倒垃圾,想回去,又心裏壓得沉甸甸的,一轉腳步,他往河邊走。

不料河邊早就已經有了人。

“木頭哥?”站在河邊的人聽到腳步聲,驚訝的回頭,好一會兒才認出韓木頭。

韓木頭聽到聲音也愣怔了一下。

“鄧小梅?”

“嗯。”

韓木頭和鄧小梅瞬間臉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在蘇北搖沒有打電話說要回來之前,有媒人要給兩人說媒,但被韓木頭拒絕了。

雖然所有人都認為蘇北搖不會再回來了,就連韓木頭也是這樣認為的,但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跟蘇北搖離婚,所以他不答應任何媒人的介紹,真是固執得叫人牙癢癢,可如今,誰不說他傻人有傻福?

要是當初答應了媒人的介紹,跟鄧小梅相親成婚,這會兒還能留得住蘇北搖這樣優秀的媳婦兒嗎?

還能跟着去首都享福嗎?

雖然韓母和韓木頭包括蘇北搖都沒有提過要帶韓木頭父子去首都的事情,可看韓母這些日子神采飛揚的,誰不知道這媳婦兒穩了?

以後老韓家妥妥的一人飛升仙及雞犬。

“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認出了對方,韓木頭自然是不能再繼續呆在這邊了,他局促的跟鄧小梅告別。

他說完轉身就走,鄧小梅看着他高大的身影,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忽的叫住了他:“木頭哥!”

韓木頭停住腳步,回頭疑惑的看鄧小梅:“有事嗎?”

鄧小梅抿了抿唇,好一會兒才說道:“還沒有恭喜你,嫂子回來了,你們一家團圓了。”

韓木頭怔了怔,也不知道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才好,好一會兒才說道:“多謝。”

鄧小梅動了動唇,到底是一句話都沒再說。

韓木頭轉身走了幾步,忽的又回頭:“能問你個問題嗎?”

鄧小梅露出疑惑:“你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男人回來了,說要帶你去城裏,你會去嗎?”韓木頭鼓起勇氣問道。

鄧小梅聞言怔愣了一下。

她跟韓木頭的遭遇相近,韓木頭娶的是知青,她嫁的也是知青。

只不過韓木頭跟蘇北搖的婚姻是意外而成,鄧小梅不一樣,她是被知青追求,而後動心,不顧家裏人反對嫁給對方的。

高考恢複後,男人堅持要參考,所有人都勸鄧小梅,不能讓男人考,知青做夢都想着回城,一有機會,他們必定會抛棄鄉下的妻兒的。

鄧小梅也不是不明白,只是男人哄她,說考上後帶着她一起回城,她不是不知道,男人的話不可信,她也不是貪圖城裏的好生活,她就是看着男人說起高考時那種向往的神色,那種生機勃勃,于是就答應了,一力承擔起家務和地裏的活,結果她吃盡了苦頭,男人考上大學,離開村裏之後,只有一封離婚的信回來。

好在她婚後幾年都沒有孩子,所以二嫁也不用帶着拖油瓶,但也因為她幾年沒有孩子,大家都認定她不能生,要給她介紹對象都是二婚有孩子的,讓她去做後媽。

韓木頭是最好的對象,可惜現如今,蘇北搖回來了,所有的夢想都破碎了。

要說鄧小梅心裏沒有過想法,是不可能的。

但,她也不能怨蘇北搖,甚至她是敬重蘇北搖的。

畢竟,考上大學或者回城之後,多少知青早就把曾經的妻兒給抛之腦後?

“我怎麽會有這樣好的命,像你一樣遇到嫂子呢?”鄧小梅苦笑。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韓木頭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忙擺手解釋。

“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你沒有惡意。”鄧小梅苦笑道:“你只是想要假設而已。是嫂子想要帶你和侄子去城裏吧?你是不是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去?”

韓木頭抿着唇,“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太矯情了?”

“不會,我能理解你,真的。”鄧小梅搖搖頭:“你心裏一定很為難。你想你應該去,嫂子和大娘甚至還有小時,都會希望你去,你們是一家人,現在有機會去城裏成為城裏人,為什麽不去呢?不管怎麽樣,也要對得起嫂子這一份情誼啊。”

韓木頭神色微僵。

他想說,其實不是的,蘇北搖并不希望他去,她其實是想跟他離婚的,只是他娘不答應,所以她就沒有堅持而已。

她回來這些日子,都不願意跟他同房!

可張了張口,他到底是說不出來。

鄧小梅絲毫不察:“當然你心裏也會害怕,因為在城裏生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城裏不像咱們鄉下,只要好好幹活,就有工分,就能換糧食,城裏吃的住的用的,每一樣都是得花錢的,負擔這麽重,要是去了城裏,你找不到工作怎麽辦?要找工作的話,你又該找什麽樣的工作?你除了種地,什麽都不會啊。”

鄧小梅朝韓木頭笑了笑:“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韓木頭忍不住點點頭。

鄧小梅溫柔的說:“這些事情,嫂子一定早就已經想到了,可既然明知道有這麽多的困難,嫂子仍舊願意帶你去,我覺得,你應該去這一趟,你得向嫂子證明,你也有為這個家努力,而不是遇到一點困難就逃避,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在城裏過不下去了,你就放了嫂子,讓她好好去過日子好了,這樣,你沒有辜負她,她也沒有辜負你,你們只是不适合在一起生活而已,誰都不沒有遺憾。”

韓木頭頓時覺得眼前迷霧散開,情不自禁的說:“謝謝,鄧小梅。”

鄧小梅搖搖頭:“你不用謝我,其實你心裏早就已經有了決策,只是還有一些忐忑而已,我最多只是推了一把而已,當不得你的謝。”

“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韓木頭認真道謝。

不過時間晚了,他們孤男寡女的也不好多說,要是被人看到了,橫生枝節,韓木頭便道:“我要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太晚了,一個女人在外面不安全。”

鄧小梅也知道,便道:“好,我這就回去。”

鄧小梅轉身回家,韓木頭本來也想回去的,只是到底不放心,就遠遠的跟在鄧小梅身後,看着她進了家門,這才轉身回家。

鄧小梅關上院門眼淚卻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知道,如果她自私一點,她應該慫恿韓木頭跟蘇北搖離婚,這樣她就有希望嫁給他了。

韓木頭是個好男人,也是最适合她的男人,可是她做不到昧着良心破壞人家的婚姻家庭。

可,她被男人抛棄得時間長了,家裏嫂子們早就已經不滿她長期呆在娘家吃喝,早就想要把她嫁出去,今年初二,家裏已經給她安排好了一場相親,對方是離他們這裏有十幾公裏遠的一個村莊的鳏夫,将近四十歲了,下面有三個孩子,大的都十幾歲快相看結婚了,最小的也有六七歲,全都是已經記事的年紀,更為重要的是,她聽說那男人喜歡喝酒,喝完之後喜歡打老婆。

她不願意嫁這樣的男人啊,可她這樣的,不嫁這樣的男人,又能怎麽辦呢?

鄧小梅為自己悲苦的命運,流了一夜的眼淚。

韓木頭心裏有了決定,眉宇間都舒朗了許多。

蘇北搖第二天見了人就發現了。

韓木頭被她盯得頭皮發麻:“怎麽了?”

“沒什麽。”蘇北搖笑了笑。

韓木頭跟着她一起去首都也好,這一次要帶的行李不少,還要帶孩子,肯定不好弄,有個人幫忙,她也安心一些。

不過,韓木頭跟她走了,他後來續娶的那個老婆,現如今如何了呢?

蘇北搖問403,“你知道他後來娶的那個老婆叫什麽名字嗎?”

“叫鄧小梅,好像跟你們也是一個村的。”403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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