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傷痕
郁涵上午不小心弄掉了托盤後,就沒怎麽和薄妄說話,一直避着他走,這會兒避無可避,淚水陡然從他眼角滑落。
薄妄有些無奈的拭去他的淚水,“你不想說我不問就是了,哭什麽。”
“學長……”郁涵喃喃叫道。
薄妄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撫,哪知郁涵順勢就往前一靠,投入他的懷中,薄妄那只本欲拍他肩膀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薄妄愣了愣,倒也沒多想,順其自然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郁涵垂着頭,額頭抵着他的肩膀,身體細細戰栗着,少年清瘦的身形很單薄,蒼白無力,薄妄輕易的便能用手臂環住。
薄妄把他摟在懷裏時,才發現他遠比自己看到的還要纖細脆弱,似嬌豔又柔弱的花枝,此刻收了渾身紮人的刺。
少年先是試探的拉住了他的衣角,見他沒有扯開亦或者抗拒,慢慢的雙手環抱在他的腰間,埋首在他肩頭,無聲落淚。
他溫熱的呼吸落在薄妄的肩頸,即便他努力壓抑着,薄妄還是能聽到他細喘着透不過氣的聲音。
啧,真可憐。
薄妄不吝啬的安撫着他的情緒,猶如對待家養的寵物般,覺得可憐,會心疼,但并不會感同身受的有多少情緒起伏,這麽一個美人流露脆弱的一面到底是惹人憐愛的。
他的手無意碰到了郁涵左側腰間,郁涵身體驟然緊繃,變得僵硬,喘息聲都停頓了兩秒,忍耐的悶哼了一聲,吸了一口涼氣,松開抓住薄妄衣擺的手,退出他的懷裏,往後退了兩步。
他的異常薄妄自是察覺到了。
“怎麽了?”
郁涵眸光閃爍,別過視線,嗓音啞啞的:“沒事。”
“郁涵,背過身。”薄妄說這句話時聲音裏已經沒有了多少溫度。
郁涵:“我……沒事。”
薄妄的語氣帶上了幾分強制:“聽話。”
郁涵知曉無法糊弄過去了,薄妄從根本上來說,其實是一個很敏銳的人,只要他願意,就能輕而易舉的看破許多郁涵想瞞着的事情。
郁涵緩慢的轉了過去,背對着薄妄,面前是光滑的牆面,隐隐約約能看到倒影,他甚至不需要轉過頭,只要往左邊偏頭就能看見洗手臺鏡中的薄妄。
但他沒有去看,他只是垂眸看着地上的瓷磚,眸中神情隐晦不明,垂在身邊的手緊了又松。
他聽到薄妄無可奈何般輕嘆了口氣。
随後,他從他身後覆了上來,郁涵驟然擡眸,瞳孔緊縮,眼角還帶着薄紅,看着便像是欲語還休。
男人的體溫隔着襯衫環繞着他,一雙手繞過他的身側,到了他身前,修長的手指解開了他襯衫的扣子,指尖偶爾不小心觸過皮膚,都讓郁涵仿佛被燙到一般。
他攥住了男人的手腕,臉上帶了幾分茫然:“學長,你這是……做什麽?”
“讓我看看。”薄妄說。
郁涵本能的回問:“看什麽?”
薄妄被他抓住了一只手,他用另一只手挪到郁涵後腰位置,點了點方才他碰到之後郁涵反應不對勁的地方,說:“這兒。”
郁涵還沒松手。
薄妄說:“你自己解也行。”
郁涵聞言驀地收回了手,不知該往哪放。
薄妄解開了一半襯衫扣子,就掀開了他的衣擺,果不其然,看到了青紅一片的痕跡,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更加刺目。
“他們打你了?”薄妄語氣聽不出好壞,指尖輕輕劃過郁涵受傷的那處。
郁涵咬住了唇,半響道:“不是他們。”
“誰弄的?”薄妄沒有多碰,他放下了郁涵的衣擺。
郁涵正想開口,忽而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他看向薄妄。
二人眼下的距離靠得近,郁涵又衣衫不整,薄妄剛想提醒郁涵整理一下,郁涵就緊緊拉住了他的手,慌亂中透着一絲冷靜有序,直接帶着他躲進了廁所隔間,而薄妄也是相當的配合。
有說有笑的聲音自隔間外傳來,其中有人穿了皮鞋,踩在地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響。
“我靠,真是絕了,我就在上面游戲廳打個游戲都能碰着我女朋友,差點人沒了。”
“你怕什麽,打個游戲又不是出去嫖。”
“唉你不懂,我跟她說了我今天上班,她要知道我為了打游戲不陪她……”
外面兩人聊着天,隔間內郁涵緊張的攥着薄妄的T恤領口,薄妄胸前的布料都被抓得皺皺的。
薄妄覺着有意思,勾唇輕笑,手搭在他腰上,往自己這邊用了點力,郁涵便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身上。
他低頭湊到郁涵耳邊問:“你在怕什麽?”
郁涵心跳漏了一拍。
“被人看到,會誤會。”郁涵微仰着下巴,用同樣輕的氣音回答,他指的是剛才的他們在外面的畫面。
“所以你躲進來把衣服扣好不就行了。”薄妄垂眸,視線落到了郁涵微紅耳垂上,一頓,問,“為什麽要拉着我呢?”
郁涵啞口無言。
确實,他把薄妄拉了進來,才更是讓事情變得複雜,變得容易讓人誤會,變得像是在做……無法宣之于口的事。
是他心虛,所以失了冷靜,也是他大意,洩露了真情。
他沒有回答,薄妄也沒有再追問,體貼的給予他梳理思維的時間。
外面的人來了又走,衛生間恢複安靜,但似乎也不是那麽安靜,郁涵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大的像是在拿着喇叭播放,那麽清晰。
薄妄沒有為難人,外面的人走了,他擡手替乖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郁涵整理好衣服,從隔間走了出去。
“說吧,那些傷,怎麽弄的,還有,剛才那三個人,找你做什麽呢?”
郁涵低着頭,光在他側臉上落下陰影。
“郁涵,我說過的,有困難可以找我。”薄妄擡起手,指尖從郁涵側臉滑落到下巴,擡起了他的頭,眸中不似平日溫和似水,盡是侵略性,“我不喜歡你和我劃分得這麽清楚。”
郁涵睫毛如羽翼顫動,他閉了閉眼,嗓音低啞:“他們是來讨債的。”
薄妄指尖微緊,用了點力,郁涵沒有察覺,他閉着眼,也沒有看見薄妄那一閃而過的錯愕,睜開眼時薄妄已恢複如常。
“我媽欠了錢,很多錢,她跑了,那些人來找我還錢。”說出第一句話後,郁涵後面的話似乎也沒那麽難開口,他說得很平靜。
對于之前那般詭異的夢,其實薄妄一直是存疑的,他在看到那三人時,也隐隐有想法,但不過一瞬那想法就煙消雲散,或者說他一直不願往那方面想——這個世界和那本小說,有一定的關聯。
試想一番,倘若他沒有提前出場,郁涵是不是真的會和小說中的小可憐一樣,在此之前,他從來不會去想那個假如。
眼下某些情節,卻莫名的對上了。
薄妄:“傷呢?”
郁涵輕抿了下嘴角:“走樓梯摔的。”
薄妄定定的看了他半響。
前半段話是真的,後面這句撒謊。
“這麽不小心。”薄妄揉了揉郁涵的頭發,他的發絲很柔軟,仿佛乖巧的小動物。
他說:“你別擔心,我會幫你。”
郁涵張了張嘴。
薄妄:“朋友之間,不需要計較這麽多的。”
郁涵沒被這句話蒙蔽,清醒的搖了搖頭:“你不用這樣,我……”
“知道我對你這麽好,以後——”薄妄頓了頓,眼神格外認真,郁涵也不禁嚴肅起來,卻忽而見他一笑,“你可要對我好點,行了,上班去吧。”
薄妄放郁涵回去上班了,還不忘告訴他自己給他帶了飯,郁涵走後,他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來,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
晚間,天色暗沉,薄妄坐在書桌前,給幾個人發了消息,托人辦事,在他們那個圈子,他不缺人脈。
他夢中的那本小說裏,郁涵他媽後來還有出場過,她知道郁涵和人傻錢多富二代沈臨在一起後,還曾來糾纏過他。
一個女人,欠了那麽多錢,倉皇跑路,又能去哪兒呢,那筆債不是一天兩天欠下的,她會跑只能說,她是真的一點錢都還不上了,甚至還去房東那兒拿回了房租的押金,她應當走不了多遠。
房中沒有開燈,電腦幽幽的藍光照在薄妄的臉上,俊美的面龐不笑時,比起白日的溫和,顯出些許不近人情的冷漠,他支着下巴看着電腦屏幕,小說劇情和現實在腦海中交織。
片刻後,他聽到了隔壁的開門聲,薄妄面上的冷淡褪去,他關了電腦走了出去。
外面客廳亮着燈,郁涵在廚房倒水喝,薄妄瞥了眼,在客廳的櫃子裏找到醫藥箱,待郁涵出來,他叫住郁涵,讓他去沙發上趴着。
郁涵看到了他手中的東西,便明白了他要做什麽。
“要脫衣服嗎?”他問,手裏還拿着水杯。
薄妄挑了挑眉:“脫了當然是更好,讓我看看你身上還摔了哪兒。”
“好吧。”郁涵沒多扭捏,徑直走到茶幾那,放下水杯,擡手拉起衣擺直接脫了。
他洗過澡,身上帶着一陣清香,頭發還微濕着,背後是青紅交錯的痕跡,側腰那塊最是眼中,不過不像是被人揍的,倒像是撞到哪兒撞的。
薄妄把藥水倒在手心,準備替他揉散淤血。
郁涵趴在沙發上,少年身體纖細,瘦得肩胛骨都很明顯,薄妄的掌心貼上去時,他就感覺到他的身軀僵硬着。
他道:“會有些痛。”
“嗯。”郁涵低低的應了聲。
薄妄便開始揉了,郁涵悶哼一聲,似有些羞澀,他抓着手中的衣服,小聲的說:“能不能輕點?”
“輕點效果不好。”薄妄雖這般說,手下還是收了點力度。
郁涵咬着牙,指尖難耐的蜷縮起來。
兩人之間靜了許久,薄妄突兀開口問道:“這真的是摔的嗎?”
郁涵瞌着的眼掙開了些,沉默兩三秒,“嗯”了聲,于是薄妄就沒有再問。
“明晚我出門玩兒,一起嗎?”薄妄換了個話題。
郁涵眨了眨眼,說話間忐忑不安:“我可以去嗎?”
“當然。”薄妄說,“也有你認識的人。”
他這般說,郁涵便大致知道他是和哪些人出去玩了,無非就是那些家裏有錢有權的富二代們,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沒有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薄妄:開始釣魚
郁涵:我,可憐無助又弱小
大概是一個我以為我在攻略你結果是你在攻略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