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
這個看樣子是那群野獸首領的女人竟然可以說話,這讓工作組的人都非常震驚。金文玲忽然想起當年太傅曾經給他講過這個部落的故事,說他們還保留着女娲時代的風俗,歷代王上都是女子相傳,看來這個女人确實是這個部落的首領,是太傅在征讨夜帝的過程中馴化的貴族階級。
女王此時此刻戰戰兢兢地伏在玉良纨的腳邊,顯然把他當成了玉太傅。她的神色十分激動,不住地叩拜着。
“當年太傅施法,令我全族活葬,小王只當是聖上借口,要我亡國滅種,不想時至今日,太傅果然是言而有信的君子,小王既然承鬼玺之力舉族複蘇,定然鞠躬盡瘁,助太傅與聖上再整基業,重獲江山!”
金文玲的身子一下子就軟了,要不是纨貝勒從身後托住了他,整個人都要跌坐在地上。玉太傅竟然在這裏為自己留下了一支戰力,他是儒教傳人,深信三綱五常将會千秋萬代,只要手上還有兵器人馬,無論穿越到什麽樣的時空都可以扯旗造反,取而代之……
若是他看到現在的社會,只怕也會像自己一樣大吃一驚,那種曾經珍重的事物永遠被塵封了起來的荒謬感……玉太傅,那個溫潤如玉的君子,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将一個種族強行從歷史的長河之中抹去,只為自己穿越千年而來,依舊可以君臨天下。
玉良纨的心思通透聰明,看了眼前這個排面兒,一下子就get到了點上,他感到一陣惡心,與金文玲不一樣,他是擁有自由意志,信奉民主和科學的現代人,自己的祖先曾經做出這麽慘無人道的事情來,讓他對自己身上流淌着的血液都感到了排斥。
但他心中更加憤恨的,是那個女人一口一個太傅地叫着,他和那個姓玉的根本不是長得相似,簡直是一模一樣才會被人認錯!
金文玲騙了他,他為什麽要騙他?他的眼睛裏紅光再次崩現,皮膚下面的血管都青筋暴跳,心跳的聲音大得好像穿透了胸腔,在外面都能聽見。
就在這個時候,金文玲挽住了他的手臂,他雙眼泛着血色的光彩,偏過頭去看他,他看見金文玲的眼睛裏有着哀求的神色,這個曾經君臨天下的男子,從來不曾對任何人表現出這般的态度。
他的美,配上這樣的表情,讓纨貝勒心中難以抑制地生出許多憐愛的情緒,一下子熄滅了他的心火,他的呼吸平穩了起來,眼神也變得平靜。
金文玲用幾乎是哀求的語氣附在纨貝勒耳邊說了句什麽,玉良纨點了點頭,朗聲說道:“王事不興,天命靡常,從今而後,擅自專由。”
那女王聽了這話,臉上顯現出非常雀躍的神色,她雖然算是屬國領主,卻還不通王化,不像進化完全的人類那樣懂得隐藏自己內心的情緒,對着纨貝勒行了三跪九叩大禮之後,她轉向了地面上跪得丫丫叉叉的雪人們,仰起頭顱發出了長短不一的尖銳的啼叫聲,那些雪人們聽了,都雀躍起來,三五成群地抱在一起載歌載舞,歡聲雷動,過了一會兒,各自爬回了原先栖身的井口。
女王好像松了一口氣似的,從地上爬起來,恭恭敬敬地低着頭,做出了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舉動,她緩緩地解開了自己的遮羞布,整個兒身子就這樣暴露在衆人眼前。
女王雙手奉上了絲織品,對纨貝勒點了點頭,交在他的手中,也轉身跳入了最大的深井之中,井口緩緩地下降,不出片刻就淹沒在了地平面以下,山風吹着林間的殘雪,竟然漸漸地将那許多眼深井掩埋了起來,不出片刻,一切血污都隐藏在了潔白的冰雪之下,大地依舊恢複了原本純白的模樣。
……
在護林員基地的附近,工作組為小張舉行了簡單的葬禮,将此事上報給了當地有關部門,由于澹臺流光的身份特殊,這件事情并沒有引起什麽不必要的麻煩,小張被追認了二等功,永遠長眠在這片他守護過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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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組提出民事賠償問題,當地有關部門卻拒絕了,原因是小張的父母都已經早亡,他本人也沒有成家立業,并沒有直系親屬可以承擔賠償金。
在基地的最後一個晚上,金文玲在小張的墳前待了很長的時間,沒有人去打擾他,也不知道他對他說了些什麽。
入夜之後他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進門就瞧見玉良纨手裏捧着那件從夜帝女王的身上解下來的絲織品,面沉似水地摩挲着。
見他進來,臉上顯現出了有點兒生份的笑意,對他點了點頭道:“你來看看這個。”
金文玲知道自己是躲不過的,他并沒有像往常那樣提防着玉良纨,反而略顯親密地與他坐在一起,并着頭看他手上的絲織品,原來那件遮羞布的背面繡着一副敘事畫。
上面一張半身像,繡着兩個人,一個眉目如畫的童子站在前面,雖然年幼,卻表情威嚴,頭戴冕旒,皇袍加身。他長得與金文玲有幾分相似,只是看上去要年輕了十歲左右的模樣,所以那個夜帝女王才沒有認出他來。
他的身後站着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羽扇綸巾氣度不凡,懷中抱着一張白玉琴,臉上帶着溫潤的笑容,正在凝望着眼前的小皇帝。他有着一張與玉良纨一模一樣的臉。
兩人的小像旁邊寫着兩行簪花妙格:“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
金文玲深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猜的都對。”
“……”
“太傅對我說過,讓我想辦法找到鬼玺,他說了一句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話,他說鬼玺會來找我的。我一直都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直到遇見你,得知你是金陵玉氏之後,這些日子我好像漸漸的明白了。”
金文玲擡眼盯着纨貝勒的臉,他的相貌非常俊美,只是由于年齡不同,所以并不像玉太傅看起來那樣溫文,還帶着青少年特有的稚氣,反而讓人覺得他年輕心熱,與畫中溫潤如玉的男子各領風騷。
“太傅他很有可能已經在自己的後代之中挑選出了一個滿意的人選,做了鬼玺的宿主,才會把我送到這個時空之中來,玉良纨,你對我的感情也許并不是愛,只是鬼玺對于皇帝的忠誠。”
纨貝勒的表情變得激動起來,他身子一掙,開口想要說些什麽,卻被金文玲伸手掩在唇邊。
“那都是太傅預先安排好了的,就好像你方才看到的雪人軍隊一樣,鬼玺的忠誠、他刻意安排的寶藏,這些不過是助我再登王位的手段,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今時今日這些東西都已經沒用了。”
纨貝勒伸手拉開了金文玲掩在他唇邊的手,捧起他的臉頰,強迫他與他的眼神交彙在一起。
“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嗎?從頭到尾,真的好像是雲蘿猜測的那樣,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嗎?”
“玉良纨,我要對你說的話方才都已經說過了,王事不興,天命靡常,從今而後,擅自專由……你本是我身邊的一件東西,從此以後,我給你自由。”
纨貝勒并沒有像金文玲猜測的那樣暴跳如雷,甚至是他體內鬼玺的力量竟然也沒有浮現出來,他的表情竟然有一點兒愉悅,他俯下身子,附在金文玲耳邊低聲說道:“可是為什麽呢,你為什麽不願意再利用我了?如果像你所說的那樣,我對你的愛意是注定的,就算我知道了真相,還是會飛蛾撲火一般的愛着你不是嗎?你根本沒必要因為這件事就給我自由。金文玲,你愛上了我嗎?你給我自由,是因為愛我嗎?”
金文玲被他問得有點兒不知所措,算上他穿越過來的時間加在一起,他的年紀還是比纨貝勒小一歲,在遙遠的時空中,他是與秦甘羅、吳周瑜齊名的神童,可是唯有感情,他從來不曾經歷,不能明白,這種含混的依賴和信任到底是不是愛,他睜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神之中是與這副精致絕倫的外表所不相稱的童真。
纨貝勒看見他的眼神,笑得非常安心,他伸出手來,用手背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地摩挲着,他吻着他的眼簾,試探着把他按在床上。
他解開他襯衫的扣子,一顆一顆,解得很慢,每解開一顆,就試探性地看一眼,少年歪着頭,挑起眉峰,做出戲弄他的表情,讓金文玲覺得自己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以前有人這樣碰過你嗎?”他聲音變得淳厚沙啞,但是眼神依然清澈,他帶着少年特有的清純表情,問着這樣令人臉紅心跳的問題。
“不……”
“太傅呢?也沒有嗎?”
“……在那裏,碰我是要被處死的。”
纨貝勒甚至有點兒得意地笑了起來,忽然間表情又變得凝重而銳利。
“你有這樣碰過別人嗎……想嗎?”他的手伸進了金文玲的領口之中,暧昧地摩挲着他的肌膚。
金文玲睜大了眼睛,好像被他的問題侮辱了似的,狠命地搖了搖頭。
“那我呢?你想這樣碰我嗎?”
玉良纨忽然間拉起了金文玲的胳膊,讓他抱住自己的脖子,把他的身子緊緊地摟在懷裏。
“……”
“可以的,金文玲,你不是說過麽,我是你的一件東西。你可以這樣碰我,而且我知道,你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