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孩子沒了。

醫生從手術室裏出來，帶來了這個不幸的事實。

阿賤表現的很淡然，可是心裏卻氣血翻湧。

他接近一個月來的折磨，他接的四單生意，發炎潰爛的傷口，花掉的血汗錢，還有待付的手術費、住院費……

随便一樣，都讓阿賤無法喘氣。随便一樣，都足以逼死人。

還有……女人的瘋狂。

“啊——”女人蒼白着臉，歇斯底裏的喊着将床頭的東西全部砸向阿賤，“你不會不知道每個孩子都是媽的心頭肉！！！”

阿賤就這樣站在那裏，任她發瘋，直到一只玻璃瓶砸到他頭上，讓他頭一暈，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女人似乎愣怔了一下，然後就坐在地上嘤嘤的哭。

阿賤費力的爬起來，頭上破了個血洞，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拿起地上的紙巾，抽出兩張紙巾細細的将女人的漂亮的臉擦幹淨，眼淚不停的流，他就不停的擦。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每個孩子都是他媽媽的心頭肉……至少我不是……”

女人哭的更大聲了，阿賤說道：“別哭，你看我從來不哭。孩子沒有了，你還有我這只鴨子，不是嗎？”

“雖然你沒把我當兒子，可我還是你生的。我還能幹活呢,實在不行我還有兩個腎，一個胃，一顆心，一對眼睛……還有什麽肝啊肺啊什麽的，把什麽東西都賣光了，你也能過一輩子好日子，好不好……不過,你可別指望我再去接客了,我再業不要做那種事……所以，別逼我……”

阿賤一直在說話，可是眼睛已經放空了，直愣愣地看向前方，十分吓人。

女人聽見阿賤空洞的聲音，擡頭望了望他，她從來沒有好好看看這個孩子，一個18歲的孩子，瘦得脫型，枯黃的頭發下遮蓋着凸出來的空空大眼睛——似乎是一個黑洞，把所有東西都吸納進去！雙頰已經深深地凹陷，青黃的臉色讓她恍如見到了一個垂死的人。

她聽到了什麽，這個她從來沒有拿正眼看過的孩子被他坑去接客，讓他的一生都賤的像一條狗一樣的孩子，說去賣肺，賣腎，賣胃，賣心，賣眼來養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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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恨我嗎？”女人突然疑惑了，又像是明白了什麽，她從來沒有正眼看過這個孩子，還一度逼他去接客、抛棄他，可是這個孩子，卻從來沒有抛棄過她！“你不恨我嗎？！”

阿賤陷入沉默。

許久，他才道：“恨吶，怎麽不恨，天天恨，時時恨，打點計時的恨，飽的時候恨，餓的時候恨，暖的時候恨，冷的時候也恨……可是這輩子只有一個親媽……這只鴨蛋，總得是有個來處不是……”

女人一直聽着阿賤說話，似乎是對她說，又像是自言自語，聽到後來，不由得哭得更大聲了。

等阿賤離開病房的時候，女人似乎聽到了什麽。

“我啊，就是犯賤。這毛病一輩子都改不了，活該賤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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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正浩站在門前，聽到裏面母子倆的吵鬧和安慰的聲音，心中一片奇異。

讓他煩躁了多天的人兒，乍看那一身猙獰的痕跡，他憤怒過，也埋怨過，憤怒阿賤的不自愛，也埋怨自己為什麽還在意他。可是……

可是聽到那低沉的安慰聲，邢正浩終于意識到，令他不正常的人，值得他牽腸挂肚。

卑微，毒舌，自輕自賤。

善良，心軟，內心純淨。

矛盾的人。~

~~~嗯哼，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