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逢2

高尚離婚好幾年了,每天除了工作上接觸的人,家裏能見到的人只有保姆和兒子,兒子性格倔強,并不粘人。

他想,要是真有人能哄哄他,那感覺應該也不錯。

春曉覺察出他散發出淡淡的失落感,心裏覺得有點奇怪。

這幾年,他生意做得很大,除了郡城本地,海城也有了分公司。

她以前見過一次他的妻子,漂亮的跟大明星似的,他又有了這麽個聰明兒子,還能有什麽可失落的?

也許,就像他們這些普通人揣測的那樣,富人有富人的煩惱吧!

春曉記得他不喜甜膩,就從包裏摸出兩塊大白兔奶糖,向他伸出了手,這個老牌子奶味很濃,糖放的少,他應該可以吃。

“突然遇上,我也沒準備禮物,請你兒子吃糖吧,還有一顆是你的。”

高尚看着春曉白皙的手中那兩顆糖,熟悉的藍白色包裝紙上印着一只兔子,感覺到陣陣暖意。

他接過糖果,揣在兜裏,眉眼帶笑地打趣她道:”你這是留着哄閨女的吧。”

“試驗過的,育兒書上說,糖果可以讓人分泌多巴胺,有舒緩情緒的作用。”

春曉突然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不好意思,是不是你們不給孩子吃糖啊?”

她心裏有點懊惱,曾經因為沒有征得家長同意,給了豆豆同學糖果,還鬧了尴尬呢。

“我兒子牙不好,不過,我可以吃的。”

春曉聽到這裏就放心了,本來,這糖就是給高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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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的舞蹈班下課了,春曉開始忙着給孩子穿衣服。

一層大廳頃刻間就人聲鼎沸起來,孩子們興奮的吵鬧聲和家長們的呼喊咆哮聲,不絕于耳,剛才的悠閑靜谧被徹底打破。

高尚擡手看了一下腕表,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兒子還有十分鐘下課,用不用送送你們?”

“不用了,一會兒有車來接。”春曉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感激地笑了笑,說道:”你也快去接兒子吧,我們下周見!”

高尚想到,可能一會兒她老公就來接了,胸口有點發悶,就客氣地告了別,上了二樓等高磊下課。

“媽媽,”豆豆疑惑地瞪着大眼睛,問道:”為什麽不讓高叔叔送我們回家啊?”

“媽媽叫了車啊,很快就來了。”春曉緊了緊豆豆的粉色絨絨外套。春寒料峭,溫度雖然升上來了,風還是挺冷的。

之前忙活出來的汗粘在身上,現在被風一吹,又濕又冷,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将女兒向身邊摟了摟。

在風口站上一會兒,春曉身上的大衣都要被打透了。

擔心孩子冷,她咬咬牙一使勁将豆豆抱了起來。哎,真應該少給她吃一點。

寬闊的馬路上,一輛黑色奔馳停在十字路口處等着交通信號燈。

高尚看着街邊凍得發抖的母女倆,心裏驀地不爽起來,她老公居然還沒來。

“爸爸,變燈了。”坐在後座上的高磊及時提醒道。

高尚如夢初醒,連忙将車開走,這才意識到後面的車已經按了好幾下喇叭。

高磊疑惑地看向他剛才看的方向,只見一對母女正在街邊,女孩正在用手堵住媽媽的耳朵玩鬧。

“你認識她們?”

“嗯?”高尚不知道他在說誰。

“就剛才你看的那對母女。”

“哦,以前工作上認識的,她女兒在樓下學跳舞,剛才等你下課的時候聊了兩句。”

高尚突然想起了什麽,将兜裏的糖掏了出來,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将糖遞給身後的兒子。

“吃糖嗎?”

高磊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接過他手裏的奶糖。

“你怎麽會有這個?”

他撥開糖衣,将白色的奶糖塊扔進嘴裏,甜膩的奶味充滿整個口腔,一直面無表情的小臉有了點愉悅的神色。

自打三年前離婚,高尚的前妻劉心悠就跟着男友去了海城定居,一年都難得回來一次。

高尚父母年齡大了,身體本來就不好,又得操心弟弟高明的婚事。他們本來就居住在老家鳳城,早就提出過沒有精力幫忙帶高磊。

高尚從小就習慣了,什麽都是自己來,他如今自己帶着兒子,兩個人住在唐悅小區諾大的房子裏。雖然稍微有點冷清,好在平淡安寧。

“這個阿姨長得蠻漂亮的,是天澤叔叔給你介紹的?”

他平時很少管父親的閑事,更是讨厭總逗他的李天澤,也許是糖果讓高磊的心情放松,讓他話多了些。

“她有老公。”

高尚心裏莫名不痛快,這可能就是嫉妒的情緒吧,別人家日子過的甜甜美美的,自己卻只能當個單身爸爸。

“哦,我以為你要給我找個後媽呢。”

高尚忍不住想笑,現在的離婚率高,孩子們早早就習慣了大人們離婚結婚,高磊班裏有三分之一的孩子家長都離過婚。

只是,像高尚這樣好的條件,離婚三年還沒找的,倒是稀少得很。單身媽媽帶孩子都不容易,何況本身連自己都生活不能自理的男人呢?

剛離婚那年,身邊人給高尚張羅過不少人。

年輕漂亮的大學生,盤靓條順,清純可愛;風韻猶存的失婚少婦,賢良淑德,溫柔恭順;女人們條件都不錯,也都瞧得上高尚,可惜就是談不攏。

年輕的未婚女孩子太嬌氣,他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哄;好不容易有幾個上杆子來當後媽的,他又嫌棄人家學歷低,沒有共同語言;同齡的高學歷少婦們,他又覺得不是性格太無聊,就是太現實,功利世俗。

介紹人鄙視他挑三揀四,雞蛋裏挑骨頭。

再加上公司處于最困難的創業階段,他實在沒有多餘精力來操心婚戀的事情。

久而久之,高尚這個三十五歲的單身爸爸就這麽剩下了。

高尚的好兄弟李天澤看的最透,不過是因為高尚本來就是男人中的奇葩。從小就獨立自立慣了,自個兒生活的惬意,帶兒子也是手到擒來。同時,他還創業開公司,養活着好幾百號員工。

除了生孩子,這地球上好像沒有他幹不了的事。

因此,除了愛情,沒有什麽能讓他再婚了。愛情這個東西,李天澤感覺高尚只有過一次,可惜花骨朵都沒冒出來就被掐死了。

坐上出租車的時候,春曉都凍得失去知覺了。

她用手輕輕點了點豆豆發紅的鼻尖,親了親她冰涼的臉蛋,心疼地問道:”寶貝,冷嗎?”

豆豆回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嬌聲說道:”不冷。”

司機師傅回過頭,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路上太堵了,晚了好幾分鐘。”

春曉笑着說:”沒事的,這附近在修高架橋,周邊幾條路都挺堵的,有時候我約車都沒有人搶單,我反而要感謝你呢。”

“怎麽孩子爸爸不來接你們?加班吶。”司機師傅随口問道。

“是啊。”春曉在陌生人面前從來不會透露這些,單身媽媽帶着女兒,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會開車這事,說來是因為杜明浩。

他們的第二次約會就在駕校。

杜明浩停好車,走進駕校的練車場,遠遠地看見教練叉着腰,對着後車輪比比劃劃。

春曉低着頭,兩只手焦灼的握到一起,時不時擡眼看一眼教練,看着委屈的緊。

杜明浩連忙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冷冷地問教練道:”怎麽了?”

教練一看來了個男人,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道:”哦,沒什麽,車胎劃爆了。你看我這得花不少修車錢,沒事,你趕緊帶着女朋友走吧。”

杜明浩帶有警告意味地瞪了他一眼,沒說話,拉着春曉的手就回到了自己車裏。

春曉解釋了前因後果。教練喝多了,練車的時候看春曉開的挺穩,就在副駕駛上眯了一會兒。誰知春曉的空間感還不行,拐彎時候速度太快,不小心刮到了鐵圍欄。

杜明浩安慰她:”這種事情就是他的責任,你沒有必要愧疚,下次換一個教練吧。”

拖拖拉拉用了半年,春曉好不容易考到駕照,卻再也沒有開過車。

杜明浩就是這樣,春曉車開的不好,他來開;春曉飯做的不好,他來做;他把她當成孩子一樣的寵着。

春曉還沉浸在回憶中,轉眼出租車就到了小區門口。春曉付了錢就拉着豆豆下了車,也許是快到家裏了,母女倆都不覺得冷,說笑着一路走回了家。

門上又粘了一張電費票子,春曉忍不住皺起眉頭。

昨天才撕下來一張水費的,今天又來了張電費的,還有上周交的寬帶費,下個月要交的物業費,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

離婚以前,家裏的所有費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杜明浩在打理。除了照顧孩子,春曉什麽都沒管過。她真是不知不覺中讓杜明浩養成了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春曉本來不是這種人,15歲就離家求學,她一直将自己照顧的很好。從小就不愛依賴人的她,有的時候還被母親抱怨不夠粘人。

六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了一個人的習性。

以前,家裏的無線網絡信號不好,她第一時間就會喊杜明浩。就算,那只是重啓一下路由器就能解決的問題。

春曉的閨蜜李彤說過,杜明浩就是家裏唯一的家長,春曉是姐姐,豆豆是妹妹,這其實有一定的道理。

當杜明浩在一個平常的冬夜,在刷完碗筷,收拾好廚房了以後,在春曉哄睡了豆豆以後,用着不容置疑的語氣跟她說:”我們離婚吧。”

春曉突然感覺到了那種窒息一般的恐懼,那一刻,她終于明白,自己掙紮了那些年,還是淪落到了曾經最為鄙視的不堪境地。

她還是成了一朵嬌弱的菟絲花,被抛棄了的。

杜明浩以愛為名義,讓她心甘情願地收起羽翼,依偎進他的懷裏。如今,他卻想将她推開了,以愛別人的名義。

他曾經說過的誓言,沒有人再提起。杜明浩可能是不在意,春曉是不敢。

她擔心,在最好的年華陪伴在身邊的人,一直對她都沒有心。既然無法白頭偕老,就留着曾經擁有的夢好了。

豆豆喝過了牛奶,小嘴粘上了一圈牛奶胡子,想方設法地逗春曉開心。母女倆笑鬧了一陣,春曉突然想到了幼兒園孫老師和她說過的話。

“豆豆,”春曉問道:”今天你和天天打起來了?”

“是的。”豆豆心虛地低下了頭。

“因為什麽啊?”春曉摸了摸她的頭,鼓勵她大膽說。

豆豆不吱聲,小嘴撅起來老高。

“天天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以後再也不是了!”豆豆粗聲粗氣的,她喊道:”天天說離婚了,小孩就沒有爸爸了,可是我有爸爸啊!你說我們倆個誰說錯了?”

豆豆的話,就像一把劍,将春曉的心徹底劈成了兩半。

她将豆豆抱緊在懷裏,摸着她的頭,軟語安慰道:”豆豆說的對,離婚了只是爸爸媽媽分開住,愛寶寶的心不會改變的。天天說錯了,他只是不知道,你可以教他,我們不能因為朋友犯了一次錯,就不要他呀?”

豆豆聽見春曉承認她對了,心裏就不生氣了,她寬宏大度地回答說:”我知道了,明天我給天天帶一盒酸奶,畢竟我把他給咬哭了。”

春曉哭笑不得,心裏百味陳雜,豆豆何其無辜呢?

她從來沒有在女兒面前說過杜明浩的壞話,也這樣要求了家人朋友,就是為了不影響豆豆和她爸爸的關系。

可是,以後呢?豆豆一天天在長大,她總有一天會懂事的。

那一天到了,她該怎麽跟孩子解釋大人間的這些是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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