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母親

高尚煩躁地用手指敲擊着方向盤,春曉進去一個小時了。

有什麽可談的。

他的心焦灼難受，直到春曉淡綠色的身影從咖啡廳門口閃現。

淡淡的茉莉茶香，随着她的進入,猶如一股春風吹進了車裏。

“這麽久。”

高尚臉色陰郁，板着臉,好似校風嚴謹的教導主任。

春曉覺得他這個樣子實在可愛,忍不住逗他。

“他挺不容易的，我看着可憐,就多安慰了一會兒。”

她假裝成心軟的模樣,慨嘆了幾句。

“也不知道他和黃瑞這日子怎麽過的，看起來邋遢又憔悴,我真沒見過他這麽狼狽。”

“有什麽不容易的？都那麽大人了，裝什麽可憐？”

高尚心裏更不爽，他皺着眉頭,故意冷淡道:

“好不好，都是自己選的。”

話說的毫不介意，手卻強勢地拉起她的。

“沒跟你提複婚的事吧？”

他裝不出來不介意這件事,因為他永遠介意這件事。

杜明浩的事情他一直在關注着，從未放松過分毫。

黃瑞這個杜明浩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滿腦子漿糊。

這個女人的心智水平還不如劉心悠，劉心悠不過是自私自利。

黃瑞這個人完全就是損人不利己，腦子有問題。

高尚認為，杜明浩浪子回頭只是時間問題。

春曉見他神色認真，語氣也正經起來,不像是開玩笑。

她露出讨好的笑容，柔聲細語起來。

“沒有，我逗你的,人家小日子過得甜美的很，你想的太多了。”

春曉可不想告訴他，這麽長時間，杜明浩都在質疑他。

認為他不是個良人。

多可笑啊，抛妻棄子的是杜明浩，因此，他眼裏就不再有好男人了。

“那萬一以後，他後悔了，你會怎麽選？”

高尚狀似無意地提起了這個話題，眼裏黝黑的深沉出賣了心底的情緒。

“我不可能回頭的，你放心。”

春曉主動反握住他的手，低頭在他手背上印上了一吻。

高尚的手背上突然穿來柔軟濕潤的觸感，他有點懵了，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春曉擡起頭，狡黠地笑着。

哈哈，他的臉猝不及防的紅了。

“我發誓。”

春曉舉起兩只手指，笑意從眼角眉梢流出。

高尚将輕輕手抽回，目視前方，啓動了車。

他無奈地笑道:“你這是把我當成你的公主了嗎？”

“是啊，誰說只有男人能當騎士的，我也能守護你。”

高尚嗤笑了一聲。

“我可用不着你守護。”

春曉驚訝道:“那誰剛才怕我跟人跑了？”

高尚狡辯:“我沒有。”

“好啦好啦，是我永遠都離不開你，好不好？”

高尚聽見這句話，心裏十分受用。

他不再說話，只彎着嘴角笑着，聽着春曉輕聲細語地說着工作上的一些趣事。

高磊察覺到劉心悠這幾天有點心不在焉。

半個月快過去了，劉心悠初始的耐心有點被磨沒了。

日複一日，做飯，接孩子，打掃家務，對她來說，并不困難，就是太過枯燥了。

她想起自己很多年前過的日子。

懂事起，她就是父母免費勞動力，做着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和帶弟弟。

劉心悠最讨厭做家事，也讨厭小孩子，所以她那麽排斥高尚，排斥高磊。

他們兩個的存在，不過就是召喚她回歸童年裏那個灰蒙蒙的瘦弱小姑娘。

她什麽都沒有，鞋，漂亮裙子，甚至連一根嶄新的鉛筆都沒有。

所以，對劉心悠來說，丈夫，孩子什麽的，都沒有奢侈品重要。

那些昂貴的衣物首飾，才能讓她被勒住的脖子松一口氣，才能讓她空落落的心裏滿當當。

劉心悠從高磊眼睛裏看到的那一種渴望，讓她越來越受不了。

她心裏從來都沒有的東西，怎麽給予他呢？

高尚說到做到，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打聽到，孫源已經訂好了回海城的機票，就在後天。

同行的，還有一位眉眼溫柔的甜美大學生。

若是他們就這麽回去了，還能有她劉心悠的位置嗎？

吃完了飯，劉心悠不得不跟高磊攤牌了。

“對不起，磊磊，媽媽要回海城了，後天，我送你去找你爸爸吧。”

高磊放下了筷子，委屈的淚水流了出來，每次都是這樣。

“我知道了，這段時間辛苦媽媽了。”

他堵着氣，用手背胡亂擦了一把淚水，站起身來，快速地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我去看書了。”

劉心悠愧疚地看着兒子佯裝堅強的小小背影，卻根本不敢追上去。

追上去又能做什麽呢？帶着高磊，她根本找不到供養的人，自己都過不好，怎麽去照顧孩子？

何況，和他在一起，只會勾起童年的痛苦記憶。

她這一生，從來沒人認真愛過她，她也沒認真愛過人。

她只有自己，也只顧得了自己。

劉心悠親自将高磊送到了春曉家。

高磊背着書包，低着頭一言不發，高尚摸了摸他的頭。

春曉牽着他的手，和高尚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高尚将門在身後關上，手插着兜，對着劉心悠說:

“我送你出去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一直走到小區門口，劉心悠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她和高尚認識的年頭也超過十年了，甚至同床共枕，生下了兒子。

可是，只有這一刻，她的臉上看起來才有一些真誠。

“她真的那麽好嗎？如果我真心想複婚呢，安安心心當你的妻子，當高磊的媽媽，你願意考慮嗎？”

高尚輕輕地笑了一聲，回答：“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劉心悠。”

他整個人看起來放松舒适，一點點的怨怼情緒都沒有。

“我知道你小時候的事情，也知道你父母對你不好。我曾經很憐惜你，也盡量對你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也需要別人關心，高磊也需要母親照顧。你确實不容易，我很同情你，可你不肯走出以前的生活，我沒有辦法一直等着你。對不起你的是你的父母，你不能将這些懲罰落到我們身上，這不公平。”

劉心悠心裏有那麽一點點的觸動，原來她曾經也有人憐惜過。

“反正都晚了，是嗎？”

高尚對着她點點頭。

“一路順風。”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劉心悠站在那裏，看着高尚的身影慢慢變小，消失。

他也許真是一個好男人，可惜沒有緣分了。

不過，她劉心悠向來不需要什麽男人，她的戰場從來都不在一個小小的家裏。

春曉有點擔憂地看着高磊怏怏不樂的小臉，給他倒了一杯蜂蜜檸檬水。

“這半個月和媽媽在一起開心嗎？”

高磊嘆了一口氣，低聲抱歉。

“對不起，春曉阿姨，是我把家裏鑰匙給了我媽。她一定兇巴巴地把你趕走了。”

春曉沒想到這麽久了，高磊還把這件事記在心上。

“沒關系的，再說，我被趕走了，你爸爸不是一起跟我搬過來了。你有沒有怨我拆散你們一家人？”

春曉心裏也有這樣的顧慮，畢竟小孩子的想法單純又簡單。

他們又特別會偏心自己父母，想方設法地為父母開脫，她這個外人，最容易被怪罪。

“沒有啊，爸爸早就跟我說過，是他決定不跟我們一起住，跟你沒有關系，你不跟我生氣就好。”

春曉看着高磊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裏真誠的柔光，忍不住将他抱在懷裏。真是一個好孩子，又懂事又善解人意。

高磊在溫暖柔軟的懷裏，忍不住想到了劉心悠，他有點遲疑地問：

“春阿姨，我不明白。你也是離婚了，不就帶着豆豆在身邊，我媽媽卻不要我，為什麽？她既不喜歡抱我，也不喜歡親我。”

說到後幾句，高磊覺得委屈極了。

明明他那麽乖了，成績也好，大家都誇他，媽媽卻不喜歡他。

春曉輕輕撫摸着他的頭，小心措辭解釋。

“雖然大部分的父母都是很熱愛很想念自己的小孩，可是，也有一小部分的爸爸媽媽不會。”

“為什麽？”

“原因很複雜，你可以讀很多書，請教很多專家，也許也搞不明白。”

春曉的語氣聽起來有點苦惱。

“那遇上的小孩只能自認倒黴嗎？”

高磊皺起眉頭，看起來像是一個嚴肅的大人。

春曉忍俊不禁，親了親他的額頭。

“差不多吧，你只要記住，她愛不愛你，跟你好不好沒有關系。你是最棒的小孩，你爸爸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你。等你有一天長大了，會有最要好的朋友，也會有戀人，會有自己的孩子，漸漸地就不會那麽在意，媽媽還愛不愛你了。因為那個時候，你心裏有滿當當的愛去愛別人了，也會有很多人也愛你。”

高磊嗅着春曉身上香香的味道，心裏舒服了一點。

“那你和我爸爸結婚以後，我要叫你媽媽嗎？”

春曉吓了一跳，她雖然也想過這件事，但是還沒有将這件事提上日程呢。

“看你想不想啊？你已經有媽媽了，如果你想再要一個，也可以這麽叫我。”

高磊眼珠一轉，盤算了一下，說：“等豆豆回來的，我要合計一下，看她願不願意叫我爸爸‘爸爸’，若是她不肯叫，我叫了你媽，我這不是吃虧了嗎？”

春曉忍不住發笑，到底還是孩子，總是在這種大人想不到的地方斤斤計較。

“豆豆在奶奶家，我們周日一起去接她，你們好好研究吧，好不好？”

高尚回來的時候，正看見高磊和春曉在沙發上，每個人抱着一個靠枕，專心致志地看一個關于恐龍的動畫電影。

“晚飯吃什麽？”

兩個腦袋一大一小齊齊轉過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高磊先撒嬌：“爸爸做什麽我們就吃什麽。”

春曉乖巧地點了點頭，附和道：“你做什麽我們就吃什麽。”

高尚無奈又寵溺地看着兩個人，伸着懶腰向冰箱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貓：後媽，你好。

春曉：（冷冷看了貓窩裏一眼）今天是不是不想吃魚幹了？

小貓：喵嗚，人家開個玩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