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連城做事很懂那個“度”,這是今天顧青詞才知道的事情。等她申請表填完了,他象征性的又坐了幾分鐘,就起身告辭。

這一趟來,從頭到尾都沒讓顧青詞覺得有半點難堪,順其自然到仿佛是理所當然應該發生的事情一般。

走的時候連城給文瑜朵遞了個眼色,文瑜朵見顧青詞未察,主動站起身來:“我送送你。”

臨到電梯口,連城說道:“你記下我的電話,回頭要是有什麽事情,聯系我就行。”

文瑜朵按他說的把電話記下來,又回撥了一個過去,看連城把她名字存好,才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回去後文瑜朵還頗為高興。女性和人相處的時候常說的一個詞是“看氣場”,不管對方是高門子弟,還是小家落戶,管對方是聰明還是愚鈍,只要氣場符合了,怎麽相處都輕松。

譬如說傅景年,對于文瑜朵來說,就絕對是沒辦法正常相處的對象,因為在傅景年面前,她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達不到相處的平衡點上。但是連城不一樣,連城就讓她覺得氣場正好對上。

不曉得是不是文瑜朵對喜悅的表現太過上臉,顧青詞慢悠悠問了聲:“說了什麽了,這麽開心?”

文瑜朵心裏一凜,怕顧青詞還要計較自己把連城召喚來的事情,眼珠子轉了轉,往旁邊一坐,轉移話題:“姐,你說景年哥怎麽了,他那樣子看起來就好像壓根不認識我們一樣。難不成在熟人面前和我們對話是一件很恥辱的事情麽?”

文瑜朵這麽說也是有幾分猜測的。畢竟顧青詞平時妖裏妖氣的,傅景年又是搞科研的,兩人看起來八輩子不沾邊。誰想主動承認自己和一個“不太正經”的女人相熟?

顧青詞見她神色忿忿,約莫猜到一點她的想法,她倒沒生氣,莞爾:“所以我才說,表象過于親切美好,才看不到人心裏的輕浮和疏離。”

下午偏晚一點,顧青詞又挂了一道點滴,完事兒後回到學校已經九點過了。

宿舍的女孩子們都在,她一開門,其他人目光就齊刷刷投了過來。顧青詞和她們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準備在沉默中回到自己的桌子邊,沒想到室長卻開了口:“青詞,你身體好點沒?”

看樣子她進醫院這件小事全宿舍都知道了。

宿舍的幾個女孩子對她一向是不太友好的,但是今天情況有點不一樣,每個人都噓寒問暖對她好好關心了一番。

有句話說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表面上的功夫做完之後,室長就試探着問了句:“青詞,你聽說過沈聽月沒?”

顧青詞愣了愣,印象裏面一雙梨渦和可愛的小虎牙就浮現上來。姑娘笑聲好聽,清泉銀鈴,總歸是少不了的。

顧青詞搖了搖頭,到自己桌子邊緩緩坐下。

那些女孩子似乎有些失望的樣子,嘟哝了兩句:“她今天去醫院了,還以為你會見過她……”

顧青詞問道:“沈聽月是誰?”

女生之間最不缺的就是八卦,有的八卦雖然她們都已經背的滾瓜爛熟了,但是別人問起的時候,她們還是不介意再說一次。

室長立刻和她說起來,話語之間鮮少有停頓和忘詞,俨然是爛記于心的樣子。

大致說沈聽月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甚至于和她們是同屆,不過不是同一個專業,平時鮮少有接觸。沈聽月是學法醫的,同屆的學生不少,但是沈聽月是唯一一個直接進了和研究院對接的部門上班的人。

室長說到這裏,有個女孩子插嘴進來:“沈聽月能進研附部,還不就是因為長得比別人好看一點,傍上了傅學長。她那種就會靠男人上位的,我見得多了,就是個綠茶女表。”

傅學長指的自然是傅景年了。

女孩子們相處的時候總是有一個“被針對”的對象的,現在她們找到了新的針對對象,對顧青詞的态度頓時好了好多。

姑娘說話的時候酸溜溜的,顧青詞提了提嘴角,大概想要笑那麽一下,卻始終沒笑到位。見她表情怪異,那女孩反應過來,只覺得自己戳到了顧青詞的痛處,又慌忙補充一句:“我就喜歡青詞這樣的人,靠自己能力吃飯,才不像沈聽月,只會靠臉。難不成還能靠臉一輩子麽?”

顧青詞沒吱聲,心裏總歸有那麽一點不以為然。

這世界對漂亮的女性總是有點不公平的。

大家總是覺得美女會享受到很多別人享受不了的好待遇,但是實際上在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已經是對別人的一種歧視了。

不管人做了什麽,會什麽懂什麽,只要在一張美麗的面孔之下,能力就開始變得不重要起來了。因為別人在讨論的時候,基本會說:“就是長得漂亮一點,指不準是傍上誰了呢。”

想到昨天自己犯病,耽擱了表妹挑選通勤裝,顧青詞一邊心裏過意不去,一邊又擔心文瑜朵亂花錢,看了會兒連城寫的報告,索性開了個網頁幫文瑜朵選起職業裝來。

文瑜朵這姑娘挑剔,她也挑剔着選,琢磨了兩三個小時,可算是選出來一套,除了身上三件套之外,還搭了一雙通勤鞋,尖頭中跟的,能讓剛畢業的小姑娘顯得輕熟一些。東西是牌子貨,打下折來六百多。顧青詞一年來買的衣服加起來都不到這個數,也算是大出血了一筆。

隔兩天東西寄到了,顧青詞就又給文瑜朵打了個電話過去。

二舅媽這個人嘴碎一點,不過二舅卻是個實在人,這幾年對顧青詞一家人也伸過好幾次援手。光是這一層,她就實在不能把文瑜朵給扔下不管不顧。

只要小姑娘工作問題一解決,她也就放了心了。

電話接通後,顧青詞自然是問了問文瑜朵衣服合不合身,鞋子累不累腳一類的東西,文瑜朵一一回答了,顧青詞聽她聲音不虞,多問了一句:“出什麽事兒了?”

文瑜朵哼唧兩聲,推說:“沒事兒。”

女人說“沒事兒”的時候,大多數是指有事兒,這是基本常識。顧青詞拿着電話走到陽臺上,半哼半笑:“你和我矯情個什麽勁兒?說吧,什麽事兒?又是哪個公司給你沒臉了?”

文瑜朵默不作聲一會兒,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壓抑久了,小姑娘現在哭出了點驚天動地的意思,顧青詞沒說話,等她哭了個十來分鐘,抽泣聲漸漸小了,才好聲好氣說道:“怎麽了?”

文瑜朵說:“我昨天去面試,當時除了我還有另一個女孩子的,我們在外面等候的時候,聊了幾句,覺得談得來,就留了聯系方式。”

顧青詞“嗯”了一聲。

文瑜朵接着說:“昨天面試的那個工作,我特別喜歡,工作壓力不大,薪水也高。而且人家優先招女生。我學校是一等專科,我在班上成績特別好。那女孩是二專的,基本年年都挂科,她專業技術壓根就沒我好……我覺得我肯定會過的,結果後來一直沒等到通知,我就問她,她說她面試通過了,等着辦理實習手續了。”

說到這裏,文瑜朵實在是委屈,又哭了好一陣。

顧青詞安慰道:“有的崗位也不一定都是看能力的,譬如說還要性格……”

話還沒說完,就被文瑜朵嗚咽着打斷:“可不是,我算是看白了,那女的就是長得好看,妝畫得好,皮膚白白的,胸也大,還穿個緊身衣,生怕別人看不到她胸大一樣。這種技術性崗位都只看臉只看身材的話,那我辛辛苦苦讀書是為了什麽,還不如去當個婊子。”

聽她話說得狠,顧青詞心裏一跳,忙道:“話不能這麽說,搞不好那本來就不是個正經的崗位,你沒去反而是走運了呢。工作的事兒你也先別急,好好冷靜一下,實在不行,先做着別的什麽工作,再慢慢找自己真的要做的工作麽。”

文瑜朵沒說話,不曉得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又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收了線。

文瑜朵是沒把顧青詞“找個其它工作”放在心上的,她一直是個犟脾氣,寧可不工作不生活,也絕對不要做自己不喜歡的工作。

但都是花着家裏的錢,住着顧青詞租的房子,心裏到底有那麽一點慚愧。

這天文瑜朵又掃興而歸,看時間已經不早了,索性決定在肯德基吃一頓快餐。

她端着一盤子炸雞漢堡坐下沒多久,對面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文瑜朵擡起頭,見到隔着桌子站了個女的,看起來比自己成熟一點,穿着十分洋氣,那張臉也是精致動人,畫了淡淡的妝。

這女的看起來感覺和顧青詞沒什麽區別,笑容都是經過社會的訓練,除了眼睛,全臉哪裏都在笑,像朵人造花似的。兩人容貌都稱得上一個“豔”字,只是顧青詞是豔俗,這姑娘是豔麗。

她茫茫然看着對方,一臉困惑,卻見那女孩子噗嗤一聲笑出來:“文瑜朵,真是你,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怎麽,不記得我了,我是孟妍啊!”

文瑜朵從記憶裏面搜出孟妍的名字,她的高中同學,不過印象裏面孟妍長了張國字臉,下颌骨方方的,臉上常常生痘,鼻子也有些塌。性格更是內向膽怯,哪裏和現在扯得上半點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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