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根柴
時深的話重重落在林息心頭，他腦子裏生出一種連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的想法，可這太美好的太荒謬了。
“你……你為什麽憤怒？”
他沒有否定，輕聲說着，重複這個問題，帶着不易察覺期盼。
時深再再次嘆了口氣，他擡起手臂，略微艱難的敲了下林息的頭，“你是個傻子吧？我沒有怪你偷聽，只是你即使偷聽，也把重點搞錯了好嘛。”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顧休對你……”他把校園暴力這個詞咽進喉嚨裏，“重要的是顧休對你做的事，而我之所以憤怒，是……”
林息搶話道：“是因為顧休促使我遭遇校園暴力，所以你憤怒，憤怒的幾乎不顧及身份。”
他轉過頭，清淺的眸子映着稀碎的光，專注的看着時深，“是不是，時深？”
林息比時深高很多，平時總是坐在比時深低很多的位置，或者彎着腰，這個動作能夠讓時深能夠垂頭看他。
因為林息發現，時深是一個很強勢的人，他習慣在所處的位置主導一切。
而林息溫柔如流水，便體現在這些日常的不起眼的小事中，可是很少有一雙觀察細微的眼睛，去發現。
人們更多是覺得林息沉默寡淡，有時候因為不說話而顯得冷漠。
而現在，可能這個問題太着急了，又或是因為他人的縱容而多了些自信，林息是垂眸看着時深的。
時深挪開視線，他焦躁的撓着頭發，“知道還問，傻子嗎？”
林息“噗”的一聲笑了，力氣更小了。
“笑屁啊！”時深眼睛都瞪圓了，拿食指不停戳着林息的身體，“我就不明白了，正常人應該會關注我前面說的話好吧，你被顧休那麽傷害，你不感到生氣憤怒傷心！之前那個不告而別非要回去的人到底是不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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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息靠在時深的肩膀上，他的帶着發笑的赧紅，但更添幾分病态，“因為有你啊。”
“有你這麽袒護我，我不怕。”
時深猛得瞪大眼，随即飛快的垂下頭，把林息的頭掰開，“好啦，你重死了，趕緊滾滾滾，老子要上游戲五殺了，沒時間理你這個垃圾！”
說着他飛快把林息推開屋，反鎖，戴上耳機打游戲。
可今天運氣太差了，五殺沒拿到，還送了十個人頭，最後被隊友舉報，後面直接被禁賽了。
時深煩躁的甩掉手機，一個人鑽進被窩。
【你咋啦。】
【有點反常啊！】
時深面無表情，【反常個屁！】
為了堵住系統喋喋不休的嘴，他主動問道：
【任務進度多少了。】
【顧休的最後一張底牌已經露出來了，但林息沒有任何反應，現在林息的無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顧休的意志，預計過個十五天就能漲到85%。】
【過十五天？而且才漲到85%？你們這任務進度怎麽算的？】時深咬着自己的拳頭，被窩裏的時深缺少了光，罩上了一層暗色，【我真的想離開這個令人不爽的世界了。】
【林息溫柔的性格你也知道，他即使心裏真的放棄了，可有些禮貌性的行為總是讓渣攻覺得自己有希望。
而人一旦有希望，還有什麽好怕的？】
【艹！】時深咬着唇，【感情真是操他媽！】
時深覺得今天運氣背的不行，捂着被子睡了一覺，這一覺竟然睡到了第二天。
他正坐在床上沒有清醒的時候，系統提示音突然響了：
【任務進度完成95%。】
【恭喜，獲得9500000元，離勝利不遠了。】
時深被這提示音吓得瞌睡都沒了，他問系統：
【系統，你出bug了，怎麽回事？？？？】
他只是睡了一覺，明明什麽沒做啊！
這到底怎麽回事？
事實上系統也不知道，他正忙着分析時深昨天精神狀态變化的異常，誰知道就一個晚上的時間，時深完成了任務進度的95%。
它之前預測的十五天到85%啊！
【咳咳，你等一下，我去查……】
這時，突然傳起了敲門聲。
系統不吱聲了。
時深揉了把僵硬的臉，“進來。”
門被打開，是林息，屋內暖氣開得很足，林息穿的是正式的西裝，而不是睡衣，他的臉色還是不健康的蒼白。
但笑容很燦爛，像是散去霧霾的天空。
“早上好，時深。”林息有些開心的聲音響起來。
“早上……”時深順勢準備回一句，但沒說完，一枕頭扔到林息的臉上，“好你媽，你腦子中毒了？”
時深打人小心控制着力度，并不疼，林息默默把枕頭撿起來，坐在時深身邊，“我剛才出門了，剛回來。”
“那你真勤奮啊。”時深語氣涼涼的說。
“你起床氣還沒散嗎？”林息搖搖頭，繼續說道：“我是去見了顧休。”
時深這下精神了，“你去見顧休？你沒被他欺負吧？媽的，你怎麽不給我說！”
“你平時總是運籌帷幄很了不起的樣子，昨天一副陰郁的樣子，我就想着……”林息眨眨眼睛，“做一件意想不到又能幫助到你的的事情，來給你一些驚喜。”
他說得輕松，其實想了很久很久。
昨天他不知道哪一句話觸動了時深，讓時深不自覺的垂頭。
也就是垂頭的這短短的一秒鐘，他看到了時深的表情，時深眼睛盯着地上，嘴唇緊抿，睫毛沒有任何顫抖，漂亮的眼珠子閃爍暗淡的光，像是即将消逝的星河。
而在看到這個表情後，他驟然發現，時深之前的表情全都是裝的，都是有意識的按符合人類常理做出的表情。
現在流露的表情才是時深真正的表情，真正的情緒。
于是他有了想法，讓時深因為無法掌控的驚喜而發自內心的快樂。
可他又怕讓時深失去對局面的掌控而氣憤。
他很猶豫。
可想到時深裝作沒啥事的把他推開屋，想到第二天，時深又變成了那個有網瘾，嘴還毒的少年……
他的悲傷不為人知。
他突然覺得時深很可憐。
他一直運籌帷幄，對未來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做到了如指掌，他無法因為知道明天六點鐘準時到來的玫瑰花而驚喜愉悅，無法因為知道下周一晚十點的摔跤而郁悶傷心，無法因為早就知道這一局可以拿五殺的游戲而激動喜悅……
那麽，他如何對生活存在期盼，又如何從未知的事情裏生出喜怒哀樂，長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最終他還是做了。
他想讓時深開心，真實的，發自內心的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