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巍巍
“發生了什麽?”
“怎麽回事?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什麽都不一樣了?”
李楠祁整了整內心的悲意,轉身淡然地說道:“道仙與教皇自知無能,讓位于我等。”
一言驚起千層浪。
“什麽!”
“怎麽會!”
看着騷亂起來的民衆,以及眼神已經開始有些不對勁的至尊殿守衛們,李楠祁搖了搖頭,有些心疼地對着安靜地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說道:“還是交給你了。”
葉潇|湘笑着搖了搖頭,安撫了一下李楠祁,上前兩步,一雙深棕色的眼睛此刻已完全變作漆黑,漆黑如墨色,漆黑如夜空,漆黑如那深不可測得人心。
這片天地忽然安靜了下來,安靜得有些壓抑,就像是黑雲中醞釀的滅世雷電即将劈下,就像是那平靜的大海在掀起滔天巨浪之前的那一剎,就像是……李墨儒與德魯提伊斯最後所撐起的那片天空。
然而這并不是結束。
葉潇|湘的眼睛仍在越變越黑——盡管已經黑到了世間的極致。
然後那種黑,已經超脫了這個世界的規則。
最後的最後,一切都歸于正常。
所有民衆與守衛都雙膝跪地,恭敬地對着高臺上的幾人喊道:“參見新至尊!”
“平身!”李楠祁大袖一揮,白衣飄飄,恍若谪仙。
葉潇|湘慘白着臉色看着這一幕,開心地笑了,不為什麽,就因為他是李楠祁,也只因為他是李楠祁。
翌日清晨。
雲層之上,穹頂之下,有一座雄奇壯麗的宮殿,殿外仙鶴翔集,瑞獸争鳴,殿內橫亘着一條漆黑如墨的河流,河中不時泛起點點微瀾,散發中靈魂喪滅的氣息。
李楠祁四人站在殿內,看着遙遠的彼端那安放在九萬級臺階之上的一個墓碑,深深地拜了下去。
這一拜,就拜得不知年歲。
當他們再次起身的時候,每個人身上的氣息都有了或大或小的變化,但要實實在在地說變了什麽,卻難以說破了。
緩步走出殿外,驕陽似燃燒的金烏一樣飛在東方,皎月像出浴的美人似的安卧在西方,日月同天。
天地間忽然響起陣陣梵音,陣陣道吟,陣陣聖歌。
三種不同信仰的吟唱交錯在一起,聽着未顯雜亂,反倒是無比融合,讓人有種天地都被淨化了的錯覺。
站在這天下的最高處,身下萬裏江山綿延,李楠祁忽然有了一種越萬裏而吞山川的錯覺,于是他就這樣做了。
他向前踏了一步,這片大陸之上的天空中都開始泛起漣漪,共了日月的蒼穹開始降下聖輝,天空中出現了一把扇子,扇子上寫着一個字,“庸”。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無論貴賤,無論強弱。
他們高喊着神跡,而這也的确是神跡。
李楠祁開口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這片日月山川銘記,讓千載歲月長河镌刻在河水中的每一滴水之中。
“這片被神污濁的土地,将迎來最大的災難,所有人,戒備,準備迎敵。”
“所有修煉過的人,你們有一晚上的時間料理凡塵俗世,明早,我們将共赴山川之外。”
話音落下,那把扇子輕輕合上,消散在了空中,那些聖輝停止降下,太陽緩緩地收斂了自己的火焰,繁星遍布。
盡管在李楠祁說話之前還是正午,但,他說是一晚上,那麽這片天地就迎來了夜晚。
這一晚過得格外迅速,卻又格外漫長。
悲喜,哭笑,離別,生死,所有的一切都發生過。
因為他們知道,無論是愛情,還是仇恨,都只有這一個晚上了。
明天開始,他們将不再屬于自己。
但他們不會悔恨,不會猶豫,不會埋怨。
因為,他們願意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那個站在天地之上的人,都奉獻給這片天地。
旭日就像是它曾經做過的一樣,從東方慢慢地升了起來,掩蓋了月華的皎潔純淨。
那火焰燃點了這片天空,燃點了這片大地,燃點了每一個人的眼眸與心靈。
“出發吧!”李楠祁的聲音再次在天地間回響,沒有了上次的聖潔不可侵犯,這次更多的,是熱血,是無畏,是犧牲的勇氣。
天際開始降下一道道光柱,籠罩了一個又一個或正或邪,或善或惡,或強或弱的人,然後他們便消融在了光柱中。
這一戰,他們不需要留下火種,不需要留下有生力量。
因為在這片被神的屍體封閉的天地之中,他們退無可退,唯一能做的,就是戰。
要麽勝,要麽死。
沒有失敗。
于是當他們站在山川之外的那座巍巍雄關之前時,他們是沉重的,但沉重并不能壓垮他們,只能給予他們更多的力量。
從那一日起,這支集齊了整片天地所有修煉者的大軍便駐紮在了這座雄關之中,他們每一步都踏着用自己先祖的骨肉澆築而成的雄關之上,他們呼吸着散落在空氣中的先祖的血脈與靈魂,他們享受着這一片沒有夜晚的廣袤疆域。
這一片疆域上只有這座雄關,關內是他們的故裏——那片被神污濁的土地,關外是一座橋,通向未知的遠方,穿越星河,穿越時空,穿越所有能夠認知和不能認知的事物。
在這裏,他們沒有月亮,因為月亮也早已随着那崩毀的星橋一起消失在了無盡的星空之中,他們沒有星空,因為星辰都被掩蓋在了神靈巨大的屍體之後。
那輪烈日,是他們的祖先留給他們的最後的饋贈,也是唯一的饋贈。
他們等待着不知将會從何處湧來的外敵,他們或許來自星空更深處,或許來自另一片與他們交錯的空間,或許……來自過去與未來。
然而……太陽灼燒着他們,空氣污濁着他們,先祖的靈魂凄厲的慘叫折磨着他們,外敵依然沒有來。
李楠祁站在雄關的最高處,眺望着無盡的廣袤平原,以及平原後那一片星空。
他也有些不太确定是否将會又外敵入侵了。
但是他們不能走。
即便這裏環境惡劣,即便這裏時刻燃燒着他們的生命。
因為他們的老師在彌留之際的話語,因為李墨儒和德魯提伊斯最後的朗聲長笑,因為那掙脫束縛的猩紅。
于是他們繼續戒備,繼續等待。
然而,一切平靜,平靜得恍若死寂,依然什麽都沒有來。
直到有一天。
兩個長的一模一樣,服飾一模一樣,動作也一模一樣的人踏着虛空緩步而來。
眉眼盈盈。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