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阿季

“我叫單染, 你們又是什麽人?”

舒宜爾哈上前一步,她現在穿着的是平常常穿的滿族服飾, 頭上戴着不少寶石首飾, 看上去十分的華麗,此時她擺足了格格的架勢對她說道:“之前有人在撿到了一面附有幻術的鏡子, 那是你丢下的吧?”

“鏡子?我的鏡子?”單染忽然激動起來, 她顧不上被大公子危險的恐懼,抑制不住情緒朝前走了幾步:“快把我的鏡子還給我。”

“鏡子并不在我們的手上。”

“你騙人!既然你知道鏡子的事情, 那它一定在你們的手上,快點還給我!”說到激動時, 單染忽然将宮燈舉起來, 借着燈火衆人終于看清楚了單染的樣貌。

娥眉青黛, 櫻桃小嘴,再加上一雙秋水剪瞳,就如同她的聲音一般, 這是一個十分惹人憐愛的女子。只是她現在的表情及其猙獰,發絲亂飛, 雙眼隐隐透出血色,聲音變得極其尖銳,“告訴我!鏡子去哪兒了!”

大公子立刻擋在了唐且面前, 囑咐他道:“躲遠點,她發怒了。”

“冷靜點!”舒宜爾哈大喝了一聲,聲如洪鐘,每個字都在單染的腦海中炸開, 立刻打斷了她,長發垂落,眼中的血色漸漸退去,單染就像是受到重創一般,萎靡了下去。

舒宜爾哈望着單染,神情真誠地說:“我們真的不知道那面鏡子在哪裏,但是我們可以幫助你找到它,所以你不要激動好嗎?”

單染不甘心地反問道:“我為什麽要相信你們?”

“就憑我們可以直接滅了你。”大公子淡淡地說道,望着她的異瞳微微發出光芒:“但是我們沒有這麽做。另外憑他……”大公子用尾巴指了指唐且,“他是地府的工作人員,地府做事你應該可以放心吧?”

他指揮着唐且說道:“把你的工作證拿出來給他們看看。”

羅淨這次走之前給唐且留了一個金屬質地的小挂件,說這是他的工作證,挂件上用刻着兩個小篆字體,唐且見東西做的非常精致,也很小巧便捷,幹脆就當成了挂件套在了鑰匙扣上,他掏出鑰匙沖單染晃了晃。

果然地府的名號是很能糊弄人的,單染一看到工作證,态度立刻緩和了不少,再次看向唐且時,她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敬畏的神情。

“你是要帶我回地府嗎?”

唐且聳了聳肩說道:“只要你不幹擾別人,我們也不會幹擾你的。”

“我沒有害別人,那鏡子是阿季留給我的,我不會給別人的。”單染低着頭喃喃自語着,念了一會兒後她又擡起頭望向唐且問:“既然你是地府的人,那你肯定知道阿季在哪裏對不對?他是不是沒有死?”

唐且慢條斯理地問:“首先你得告訴我阿季是誰。”

大公子他們的溝通,忍不住給唐且遞去了一個贊賞的眼神,還別說這小子還挺有能耐的。

大公子忽然開口道:“你住在這個幻境裏?”

“是。”

“可是以你的法力根本沒有能力構建這樣的環境,所以這個幻境跟阿季有關系?”

“是他特意給我建的。”單染神情哀傷地說:“那時候這裏戰亂不斷,我不願意看到那些妻離子散的場景,所想找個地方藏起來,是阿季幫我建了這麽一個幻境,他跟我說只要住在這裏,就看不到那些東西了。”

“你在幻境裏住了多久?”

單染搖了搖頭,“幾十年?幾百年?我不記得,我很少去看外面的世界,我只知道只要我離開,外面的世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我更不願意出去了。”

舒宜爾哈問:“那你今天為什麽出來了?”

“因為我的鏡子不見了……”單染語氣難過地說:“鏡子是阿季唯一留給我的東西,它卻突然不見了,阿季之前跟我說過,那個鏡子是他們家祖傳的東西,那個鏡子可以感應到他,所以我還以為是阿季要回來了,這些天我一直在等他。”

“阿季是個人?”

“是的。”

大公子十分冷靜地分析說:“那你應該很清楚,你在這裏呆了這麽久,依據人的壽命他是根本活不到今天來的。”

“不會的,阿季說他會回來的,他說讓我等他,他一定會回來的。”

“就算回來了,他早就轉世投胎了,他怎麽可能記得你?”

“不會的,阿季不會騙我的,他答應我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我不信你。”單染将目光投向了唐且,“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求求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且安慰她:“我叫唐且,你先不要着急,我們慢慢來。”

單染看着唐且緩緩點點頭,說來也很奇怪,唐且總是能給人一種很值得新來的感覺。

單染在幻境裏與世隔絕過了這麽多年,早已經忘記了該怎麽與人相處,難得出來看一看,也會被巨大的變化,以及對人群的恐懼中下回去。

剛才她乍一開始見到這麽多陌生人,心裏是很緊張的,可是見了唐且這種感覺就會舒緩很多,再加上一想到他是地府的工作人員,單染對他的信任度便更高了。

“鏡子是阿季給你的?”

“沒錯。”

“他之所以把這個鏡子給你,是因為這個鏡子可以告訴你他什麽時候回來。”

“他是這麽告訴我的。”

“但是他沒有明确地告訴你他什麽時候會回來,所以你能做的就是守着這面鏡子住在幻境裏等他?”

“臨走的時候他跟我說他家裏出了一件大事,他需要處理,可能要花很長的時間,所以讓我呆在這裏等他。”

“那如果有人要你離開呢?你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嗎?”

“不會的。”單染一個勁兒的搖頭道:“阿季說這裏很安全,其他鬼怪都不會找到這裏的,如果有人誤入這裏,我可以直接吓走他們。”

唐且忽然想起來,自己從小時候就聽說過一個傳聞,說是有人在白雲山出現過鬼打牆的情況,但是因為一直沒有出過大事,所以事情一直沒有鬧大。

現在看來……

“所以如果有人靠近幻境,你會想辦法把他們吓走?”

“嗯。”單染着急地為自己辯駁說:“我只是用點幻術吓吓他們,我從來沒有傷過人!”

“我相信你。”

“嗯……”

大公子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你一直管那個人叫阿季,他既然是個人,又能設下幻境,那麽肯定是個很厲害的伏妖師了,你知道他全名叫什麽嗎?”

“他叫曲季。”單染回答地非常認真,“曲徑通幽的曲,伯仲叔季的季。”

“姓曲?既然叫季,那他是他們家最小的兒子?”

單染眼前一亮,欣喜地說道:“他是這麽跟我說的。怎麽,你也認識阿季嗎?”

“認識倒是認識一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大公子正想說些什麽,單染忽然驚慌地叫了一聲:“我出來太久了,再不回去幻境的入口就要關閉了。”

這下輪到大公子驚訝了,他問:“這個幻境還有出入的時間限制?”

單染點了點頭,“是啊,每天我只能離開一小會兒,而且只有我才能打開入口。”她生怕自己趕不上回去的時間,急促地對大公子說:“我沒有時間了,我們可以約個時間嗎?明天這個時間你們來找我,我帶你們進入幻境,我們詳說好不好?”

“今天不行了嗎?”

單染搖了搖頭,說道:“入口不在這裏,要去很遠的地方才可以,我實在是沒時間了。”

“好的,那我們明天等你。”

單染向衆人行了一禮,尤其是對着唐且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後才離去了。

大公子此時說:“我們也回去吧。”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的凝重,似乎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愛德華也知道感受到氣氛的嚴峻,并沒有繼續作妖,幾人迅速地找到一處平坦地地形召喚到夜麒迅速地回到了奈何酒家。

奈何酒家內燈火通明,黑白無常兩兄弟都在大堂等候着,見到衆人,立刻迎了上去。

“怎麽樣?找到什麽沒有?”

舒宜爾哈回答:“不光找到了,而且感覺是個大麻煩。”

白無常立刻緊張起來:“出什麽事了?有人已經遇害了?”

“那倒沒有,但我們的确是找到了鏡子的主人。”

“那不是挺好的嗎?對方很厲害,你們沒拿回來?”

“關鍵不在這兒。”舒宜爾哈簡單地将事情描述了一遍,她一說完,黑白無常二人的表情都變了。

愛德華不明就裏地望着衆人,問:“你們這是怎麽了?這不是一個非常悲慘凄涼的故事嗎?為什麽的你們的表情就像這是個陰謀一樣?”

接着他企圖向唐且征求認同感,“摯友,你不這麽覺得嗎?”

“先聽聽他們怎麽說吧。”雖然唐且對他們圈子裏的事情不是非常了解,可是從他跟單染的對話來看,他也隐隐地覺得這個事情有些不對勁。

白無常問大公子:“老祖宗,那個女鬼說修建幻境的人叫姓曲,難道是……曲家人?”

“我還真的認識一個叫曲季的曲家人,而且以他的能力的确能夠建造出環境,可是……”大公子十分言語中充滿着不确定。

“可是怎麽了?”舒宜爾哈迫不及待地催促他:“你能不能把話一次性說完?”

“可是那個人早就死了。”

舒宜爾哈追問:“怎麽死的?”

“我怎麽知道,可能是病死的,可能是老死的吧。”大公子歪了歪頭,很不在意地回答:“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只是當年一直聽說過他的傳言,曲家出了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我跟他打過幾個照面,的确天賦不錯,能跟曲家的老祖宗有的一拼了,但是那都是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人都不知道輪回轉世多少回了。所以我并不能确定她嘴裏的阿季是不是我知道的這個曲季。”

舒宜爾哈分析道:“曲家的專長就是法陣,構造一個幻境也說得通,我看單染的言行舉止的确像是與世隔絕過了很久,所以哪怕她在那個幻境裏呆了一千年,也不是說不通?”

“那就應該是曲季騙她的吧?”白無常很想當然地說道:“既然曲季特地給那個女鬼建了一個幻境,肯定是想讓她好好地生活下去吧,騙她說會回來,給她希望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為什麽偏偏是那裏?”大公子問:“曲家離這裏隔着十萬八千裏,如果真的想照顧她,為什麽不把她帶回去?而是要在這個犄角旮旯的地方修幻境?”

這下白無常也變得不确定起來,他猶豫地說:“可能是……時間緊急?”

大公子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修一個幻境要花多長時間嗎?”

“……呃……”

黑無常問:“會不會是因為地點的問題,這個地方對她來說非常重要,所以才修在了這裏?”

“不排除這種可能。”大公子語重心長地對白無常說:“你看看你兄弟,你知道你做了一千多年還一直升不上去的原因是什麽嗎?”

“老祖宗你就別逗我了。”白無常哭喪着臉說:“我知道我自己不聰明,可這也太難了!”

“重點不是你不聰明,重點是你不聰明還去賣蠢。這個事情很明顯沒有看起來這麽簡單,曲家人你不是沒有打過交道,他們會這麽好心去幫一個女鬼去修建一個耗費無數珍寶的環境嗎?一定是別有所圖。”

“說不定是因為真愛呢。”愛德華說。

“那他為什麽死了之後沒去找單染?以他的能力,想要逃避鬼差勾魂沒有任何困難,他們倆都變成鬼了,一起在幻境裏過日子不是更好?”

“這……”愛德華撓了撓頭,表示自己也搞不定這個問題了。

大公子忽然看向唐且,從進來到現在,唐且一共就說了一句話而已,說不定從局外人的角度來看,可以發現更多線索。

“你怎麽看?”

唐且思考了半天後回答道:“我也認同舒宜爾哈說的問題,單染是想逃避塵世苦難,那去深山老林裏住着不是更好,為什麽偏偏是在白雲山?所以我覺得這個地點的确是關鍵點,但是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這個地方并不是對單染很重要,而是對那個曲季非常重要?”

衆人紛紛咦了一聲,大公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繼續說。”

“之前我跟單染的對話你們也都聽到了,單染堅信着曲季會回來找她,所以她才會在幻境一呆就是那麽久,我們換一個思路,會不會是因為曲季是為了讓單染一直呆在環境裏,所以才跟她說自己會回來,然而實際上他是不會回來的?”

“有這種可能。”大公子忽然提高了音調:“她之前說環境的出入有時間限制,這一點本身就很奇怪。我從來沒聽說還有人在幻境裏設這種玩意兒的。我還以為是曲季為了保護單染,現在看來,更像是保證單染不會離開幻境太久。”

“而且單染特意提到了曲季讓她将靠近的人類趕走,看上去非常像是在掩飾些什麽。”

“有道理。”舒宜爾哈贊同地點了點頭:“用感情去換得一個女人的忠誠是最有用的。”

“這樣簡直是太卑鄙了!”愛德華義憤填膺地訓斥:“竟然利用感情去欺騙女孩子,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卑鄙的人類。”

大公子非常淡定地說:“人類就是這樣,習慣就好了。”

唐且稍稍露出了不自然的神情,不過很快就恢複了。

“我覺得我的良知受到了污染。”愛德華悲傷地捂住了胸口,“雖然這件事情并不血腥暴力,可我卻覺得收到的傷害不亞于此。”

唐且說:“可是還有一個問題。”

“什麽?”

“如果單染沒有撒謊,我們說的都是真的話,可那面鏡子為什麽會不見?”

“這非常好解釋。”大公子解釋說:“鏡子應該是曲家的法器,擁有相通血脈的人是可以感應或者操控它的。”

“所以鏡子是被曲家人拿走了?”

“不排除這種可能。”

“那這是為了什麽?他們不需要單染呆在環境裏了嗎?”

唐且忽然想到了些什麽,表情一凜:“我在學校碰到陳深了。”

衆人異口同聲地說道:“這又是誰?”

大公子回答:“一個不知死活的王八小子,你怎麽又碰到他了?”

“我碰到他的時候,他好像對我們學院的一個學生有點懷疑,那個學生也姓曲。”唐且覺得自己的思路豁然開朗,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釋的理由。

“他好像也叫曲季,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們說的這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別的話不多說了。

誇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