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理取鬧【六】
佘茂醒來以後已經是中午了，他看着床尾發了會呆，然後坐起身忿忿地嘀咕道:“居然又點我的穴。”
小厮小心地扶他靠在墊子上，然後拿來被浸過水的手巾遞給他。
佘茂細心地擦了擦臉，簡單地洗過漱之後，他掃了一眼窗子，突然問道:“外面是不是開始冷了？”
小厮點了點頭，“已經是初冬季節了。”
緩緩地點了點頭，佘茂狀似随意地說道:“我記得去年姐姐送過來一件狐皮大氅？”
“是，少爺想穿？去年送過來的時候有些大，今年怕是正合适了。”
摸了摸手腕，佘茂低頭輕聲道:“給宋子勳送去。”
小厮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
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尴尬，佘茂暗暗地瞪了他一眼，冷哼道:“愣着幹什麽，去啊。”
“這……少爺為什麽要送他這麽貴重的東西。”小厮站在原地不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他家少爺這是怎麽了。
其實，對于他家少爺為什麽一定要留住宋子勳，他也是想不通的。
要不是因為腿受傷，佘茂一定會忍不住一腳踢上去的，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他是佘府的管家，在外代表着佘府的顏面。”斜了一眼小厮，“你有意見？”
小厮想了想，別扭地說道:“少爺，我也是佘府的人啊。”
佘茂咧了咧嘴，無情地否決了他，“你的臉已經代表不了佘府了，穿什麽還有關系麽？”
捧着一顆碎成渣渣的心，小厮傷心地退下了。
“等等。”想起了什麽，佘茂又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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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滿眼希冀地看着他。
“請、請他過來見我。”佘茂說完将頭轉向床裏面。
小厮:“……是。”
小厮過去的時候，宋子勳正在看書，雖然佘茂無心于學問，但是書房卻是有的，這陣子，他一直呆在這裏。
“宋管家，這是少爺讓我帶給您的。”小厮一邊說着一邊将大氅雙手恭敬地遞了過去。
宋子勳掃了一眼他手上的東西，然後目光一凝，輕聲說道:“這件大氅看起來貴重非凡。”
小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這是貴妃娘娘送給少爺的。”
“我不收。”宋子勳将目光重新放在書上。
“這……”小厮為難地看着他，最後眼一閉心一橫，“少爺請您過去一敘。”說完放下東西飛快地跑走了。
宋子勳擡頭就只看到小厮的一個背影。
擡起手緩緩地撫過大氅，皮毛柔軟光滑不似俗物，宋子勳罕見地晃了一下神。
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将書放下，起身向佘茂的房間走去。
進去之後，佘茂正面朝裏躺着只留給了宋子勳一個背影，他走到窗邊的軟塌上坐下，欣賞伸到窗邊的點點梅花。
過了一會兒最先忍不住的人爬了起來，不滿地說道:“你是啞巴麽？”
宋子勳轉頭看着他，淡淡地道:“我是不是啞巴，少爺很清楚才對。”
第一次從宋子勳口中聽到少爺這兩個字，佘茂愣了愣，然後低頭掩飾般地說道:“我餓了，去把午飯端來。”
宋子勳掃過他發紅的耳朵，剛站起來，就聽到佘茂語氣硬邦邦地說道:“不用你了。”
他剛把人叫來，這一去萬一又不見了怎麽辦？佘茂對着候在外邊的小厮，喊了幾句。
腿有些發癢，佘茂不耐地動了動，然後想起太醫的話，他又忍住了。
“下來走走。”宋子勳走過去，修長的手指抓在佘茂的手臂上，微一用力将人拉了起來。
佘茂吸了一口涼氣，反手抓住了宋子勳的袖子，半個多月沒有下床走動，剛踩到地上就腿僵硬酸疼得讓他眼裏含淚了。
咬着唇，佘茂強忍着沒有呼痛，而是随着宋子勳緩慢地移動着步子，從床邊走到桌旁這短短的幾步距離他走了一刻鐘。
緩慢地坐下，佘茂低頭看了看自己綁着繃帶的腿，突然問道:“我要是瘸了怎麽辦？”他知道自己的腿不光是皮外傷，怕也是傷到了裏面的骨頭。
宋子勳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會的。”
“萬一呢？”佘茂睫毛微顫。
“無礙。”
淡淡的兩個字卻消除了佘茂心中的不安與害怕，他突然彎腰，将層層包裹的繃帶拆開，這是他第一次直視傷口，上面彎彎曲曲的疤痕讓他的手頓住了，眼帶嫌棄地說道:“真醜。”
注意到了宋子勳的視線，佘茂側了側身子，不想讓他看見這幅難看的樣子。
卻不知宋子勳已經看過無數次了，從懷裏拿出了随身帶的玉露膏，抓住佘茂的腿，不顧他的阻攔，執意地取了一點輕輕地在傷口周圍塗抹了起來，他語氣平淡地說道:“不用擔心，會好起來的。”
佘茂的腿輕顫了兩下，他低頭看着宋子勳的發頂，眼神前所未有地認真。
小厮端着飯菜走了進來。
将飯菜放到桌子上，小厮低聲說道:“少爺，嚴小将軍來了。”
佘茂的眉毛擰了起來，奇怪地說道:“他不是被關禁閉了麽？怎麽出來了？”
小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宋子勳在小厮來的那刻就已經起身坐在了佘茂的對面，聽到是嚴謹過來了，他目光一閃。
“叫他進來吧。”佘茂聳了聳肩，拿起筷子漫不經心地說道。
嚴謹進來的有些慢，佘茂瞥了一眼他走路的姿勢，譏諷地笑了笑，說道:“屁股養好了？”
嚴謹的臉色一僵，掃到了佘茂隐藏起來的腿，嗤笑了一聲，“聽說你瘸了？”
拿着筷子的手頓住了，佘茂目光淩厲地看向嚴謹，嚴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耳邊聽着兩人默契銜接的各種諷刺的話，宋子勳的目光卻被嚴謹腰間的佩劍吸引住了，劍鞘樸實無華，但上面的劍穗卻非常引人注目。
佘茂一邊懶懶地應付着嚴謹，一邊暗暗地觀察着宋子勳，宋子勳一直流連在嚴謹身上的目光，他當然也注意到了。
心裏有些不爽，佘茂看向嚴謹的眼神也越加地不善。
那把劍有什麽好看的？佘茂面無表情地用筷子指了指嚴謹腰間的佩劍，冷聲問道:“多少錢？我買了。”
宋子勳擡頭看了佘茂一眼，心裏有些驚訝。
突然轉換的話題讓嚴謹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把劍是他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每次來到佘府他都要別在腰間，就是為了在佘茂面前顯擺顯擺，但他每次都是很不屑的，這次怎麽突然要買了？
“不賣。”嚴謹回絕地很速度。
将腰間的玉佩拽了下來扔到了桌子上，佘茂用下巴點了點，傲聲道:“這個給你，你再開個價。”
這次輪到嚴謹驚訝了，這塊玉佩是皇帝賞給貴妃的貢品價值連城，他有些心動，但也只是一點，比起讓佘茂吃癟，這點心動算不得什麽。
嚴謹得意地笑了笑，“就不賣。”
佘茂臉黑了，将手中筷子丢過去，恨聲道:“不賣就給我滾。”
占了上風，嚴謹搖頭晃腦地走了。
沒有要到那把劍，佘茂生了一會兒悶氣，然後用手指将玉佩推過去，別過臉說道:“這個給你，比那把劍值錢百倍。”
宋子勳低頭看了看，然後拒絕道:“這種東西對我來說無用。”說完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還有事。”
佘茂蹙眉看着宋子勳的背影消失之後，手一拍桌子，對着小厮咬牙切齒地道:“去給我找一把一樣的劍回來，找不到就給我搶了嚴謹的。”
一把劍而已，能難得住他？佘茂在心裏忿忿地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