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圍王爺府
“很嚴重?”霍深問手下。
“已經起疱疹, 彭禦醫暗中從行宮離開,現在四王爺府內。”手下詳細彙報。
彭禦醫是常年伺候老皇帝的禦醫之一,老皇帝将幾個禦醫全都帶走去行宮守着他那條狗命, 留給霍深的大多都是太醫院裏的青蔥太醫外加三兩個年邁幾乎走不動路的老禦醫。
“彭禦醫可是當年救治了廬陽縣的名醫, 自然懂得如何救治四王爺。”這個手下說話也有些損。
彭震成為禦醫之前随欽差到南方治理水患瘟疫, 老皇帝不知道背後的貓膩, 霍深可是知道的。
欽差和彭震還有當地知府沆瀣一氣, 燒光了十幾個村将瘟疫瞞下去保住了當地知府官位, 欽差治水有功返京, 彭震也一躍進入禦醫行列,如今俨然是老皇帝的心腹紅人。
“哦?可是有糖鹽水?”霍深饒有興致詢問彭禦醫的醫治法子。
“并無。”
“可有酒露?”
“并無。”
“可有腌菜老酸水?”
“并無。”
“我瞧着老四身上的疱疹還未破, 應當是用不上腌菜老酸水的。而且老四身子金貴,便是鉛丹乳香這些藥物彭禦醫怕也是不屑用在老四身上。”霍深笑了笑。
比起彭禦醫他們還用着傳統方法醫治天花,霍深率領的這批太醫院年輕大夫将醫護流程改進了不少。
糖鹽水這類補充營養和電解質的病人用水是頌芫建議的。
在古代沒辦法達成靜脈注射只能通過口服完成。
至于所謂酒露就是蒸餾酒。
這個時候還沒有蒸餾酒, 喝的全是糧食釀制酒,酒精度數并不高。
蒸餾酒的法子自然是頌芫提供給霍深的,他也知道了高濃度酒精有殺毒消菌降溫等等好處。
不過酒露只适合在剛發起疹子時用以擦拭皮膚散熱止癢, 如果疹子發起來了就不能用了, 對皮膚太過刺激容易弄破疱疹造成更嚴重的感染。
所以霍深得了酒露法子之後并沒有廣泛運用它而是留作以後用在別處。
當然, 酒露成本太高也是原因。
頌芫了解之後也沒有異議。
畢竟古代糧食産量低,拿大量糧食釀造的酒來蒸餾酒精,用得好還好說, 用不好就成了朝堂上別人攻讦太子的把柄。
反正法子她能提供的都提供給太子了, 太子比她更懂得如何運用。
至于腌菜老酸水完完全全就是古代版的青黴素水溶液。腌菜時在表面生成的青黴菌日積月累都溶在了老酸水裏。因為沒條件提純, 效果肯定沒有現代版的青黴素來得好,不過也是一種來源廣泛且有效的土法抗生素了。
當然,在使用之前還是得做個土法皮試。青黴素過敏的病患只能被迫舍棄這種便宜好用的土法抗生素, 轉而用乳香等抗菌消炎藥物。
頌芫借農人之說将青黴素的使用告知霍深,霍深才明白為何有些人會毫無預警猝死,豁然開朗明悟不是有人下毒,而是對于個別人群來說那就是劇毒。
現在多了一個步驟,病患的安全也多了一層保障。
再多的麻煩也是為了人命安全。
皇城不同其他地方,一旦皇城出了大問題,整個慶國都要亂。
上次中秋晚宴參加的人數衆多,現在不僅皇宮內爆發了天花,一些官員府邸裏也有人染病。
太子現在臨危受命防治天花,一方面日以繼夜接種牛痘防止天花疫情失控,一方面又參考頌芫管理長春宮的那套做法治療确診天花的病患,宮裏宮外兩頭跑,連日來幾乎沒怎麽合眼。
要不是霍深身體素質強大,他這麽折騰下來也得病倒如了老皇帝的願。
很可惜太子沒事,有事的是他那心愛的四兒子。
霍深要忙着救治老皇帝的小老婆和子女們,要将天花徹底控制不讓其在皇城內蔓延,無暇顧及已經在宮外立府的王爺們也是情有可原。
四王爺識相點就自己關在王爺府裏好好隔離,別到處跑給人添亂不說還将天花傳染給別人。
不識相的話,那就別怪他這個當太子的令禦林軍将他徹底拘禁。
結果霍深扭頭就讓禦林軍将四王爺府圍了。
人可以進去,出來免談。
有意見等痊愈了之後自個兒跟老皇帝告狀去。
霍深這個太子哥哥表面兄弟得可以,讓人圍了四王爺府,還叫人給四王爺府送去各種珍貴藥材,把兄友弟恭做得十足。
他身為一國儲君不得不封了四王爺府,他還是惦記親兄弟的。
哪裏缺藥材,四王爺府都不可能缺藥材的,只要彭禦醫隔着圍牆喊一聲,無論缺什麽都能給四王爺府送來。
當然,四王爺府不是獨一份兒,還有好幾個府邸都跟四王爺府作伴。
一旦确定府內有人染上了天花就會被禦林軍光顧,府裏只進不出,其餘待遇只增不減。
四王爺府裏,四王爺蕭譽渾身高熱躺在床裏。
宮女戰戰兢兢擰幹冰帕子小心翼翼繞開臉上的紅點給他擦拭皮膚降溫。精神高度集中,一腳踏入黃泉的宮女根本無暇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經被凍得發紅。
“何事喧鬧?”四王爺身體素質也不差,高燒不退也沒有昏迷,還有精神頭問外頭怎麽了。
“太子又派人往這裏送藥材來了。”
四王爺身邊的幕僚陳俊生藏起心中的恐懼面色如常道。
“蕭桓他竟沒有染上?”
蕭譽臉色難看,全然沒了中秋晚宴時候的溫文儒雅。蕭桓是太子的名字,四王爺蕭譽直呼其名,可見其對太子積怨已久。
因為霍深将王爺府圍了,現在四王爺蕭譽對外面的情況只能通過傳信獲悉。
蕭譽知道皇帝将天花惡疫交由太子全權負責,知道太子強制要那些與天花病患接觸過的人種牛痘,太子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可是他就是不明白為何太子沒有染上天花。
難不成那牛痘真有用?
蕭譽一想到太子從此以後不會再得天花而自己還發着高熱不一定能退燒心裏就恨得不行。
如果真讓太子立了大功,只怕他在朝堂上的助力會更盛。
“王爺放心,牛痘之法聞所未聞,怎麽比得上禦醫一代一代傳下來的醫術。”彭禦醫眉眼間流露出一絲絲得意,差點兒說出自己手中有可以預防天花的膿疤痘粉。
痘粉吹鼻可避疫,就連老皇帝都不知道彭禦醫已經掌握了比種人痘更安全的醫術。
彭禦醫當年在廬陽縣死裏逃生,怕死的他在人身上一代代試驗下來終于積攢了一小瓷瓶的膿疤痘粉,這一丁點兒就價值萬金,他輕易不會拿出來使用。
這些膿疤幹粉是彭禦醫在彭陽縣用人命試驗出來的,他當然看不起聞所未聞的牛痘法。
彭禦醫對自己的醫術自命不凡的同時卻沒有四處宣揚自己能防治天花。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彭禦醫早就深谙此真理。
給貴人們看病時沒病就說有小病,小病就說成大病,往嚴重裏說,然後才能百分百将貴人治好。真遇到大病那就讓下面那些急于冒頭的愣頭青去治,治不好那也不是他彭震的罪。
彭震就是這樣一路混了幾十年,終成了德高望重的資深老禦醫。
他不是沒有本事醫治天花,明知道吃力不讨好,他哪裏會魯莽冒頭,當然是收拾藥箱緊跟着老皇帝躲去行宮。
誰能想到四王爺竟然會染上天花,彭禦醫若不是當年得過天花又熬過來了,他絕對不會離開行宮踏足四王爺府。
想想皇帝年歲已高,自認為還能有二十年好活的彭禦醫還打算繼續混下去,正如現在跟着四王爺混一場從龍之功。
“而且一旦有人死于天花,怕是難辭其咎。”彭禦醫投靠蕭譽之後說話直白大膽。
現在皇城內染上天花的病患非富則貴,據他所知已經有不少貴人幼童染上天花,但凡有個人死于天花,太子都讨不了好。若是事态惡化,只怕這太子之位也到頭了。
彭禦醫經歷過天花疫情,從天花中死去的上千人當中發現規律,知曉體弱幼童等最易因病爆亡,強壯健碩成人更容易熬過去。
被派到四王爺身邊,彭禦醫一反常态沒有将小病說成重病,用十分篤定的态度和語氣治療四王爺,所用藥物之昂貴不輸給老皇帝看病。
他有很大把握四王爺死不了,自然要在四王爺面前樹立醫術高超的形象。
彭禦醫的計策很奏效,他的淡定讓四王爺覺得天花也不是太可怕,他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在臉上留疤。一個滿臉麻子的皇帝可不是多風光的事。
只是彭禦醫到底是才剛投靠四王爺,并不是太了解四王爺溫文儒雅底下的真實品性。特別是現在他發燒渾身疼痛,難受得失去了維持虛僞假象的耐性。
“本王若是死了,你死百次千次都不夠!”
蕭譽一聽這話就怒了,一腳踹在彭禦醫身上将他踹滾了好幾圈。
“啊!”
只是四王爺蕭譽動作太大蹭破了身上的痘瘡,直把他疼得連連抽氣。
彭禦醫趕忙又連滾帶爬滾回來,給四王爺身上的痘瘡敷消炎生肌的藥粉。
彭禦醫到底是在老皇帝眼皮底下混出頭的禦醫,盡管他剛剛犯了一個錯誤也很快重新哄平了蕭譽的怒氣,繼續用最好的藥治療他身上的痘瘡。
也不知道是彭禦醫的醫術不太行,又或者是四王爺壞事做多遭了報應,麗妃那兩個孩子都已經漸漸好起來了,他身上的痘瘡愈發愈多,也長得愈來愈熟。
眼看着四王爺不是要成為麻子就是要暴斃,四王爺府外來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