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27
「鑽石號, 4,#」
瑪麗記下這一組暗語,仍舊按照原定時間離開了紐約前往波士頓。
并非對疑似鯨魚商席恩的臨死絕筆絲毫不感興趣, 而是席恩的跳樓地點不在紐約。
報紙上登載:席恩是在波士頓跳樓自殺。
為什麽牽扯到游輪殺人案的席恩,他在一周內抵達波士頓,從待判罪的犯人變成可以自由活動的人?
——趁在月色正好, 爬到商務樓五樓頂部一躍而下, 這比對看守所的生活絕對可謂自由活動。
早就說了, 別對1869年的美國司法體系抱有太多公證的幻想。
即使時間快進一兩百年後,它與正義一詞仍舊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瑪麗不奇怪席恩能做到取保候審,令她有點不解的是那封匿名信。
鑽石號游輪行程的後四天, 因為解開了芬妮之死的謎團, 大海上的生活變得平淡起來。
算是給平淡生活找點樂趣, 當時也研究過席恩會窺觊曲譜的理由, 但并不是所有事一定都能找到正确答案。
直到抵達紐約港的那一刻, 仍然未曾發現曲譜藏着秘密。
哪怕現在看到匿名信中提到「4,#」,再結合曲譜,依舊可以确定地說它們不代表任何已知相關秘鑰。
起碼,瑪麗認為曲譜沒有暗藏密碼。
船長波頓也給遠在倫敦的作曲者法拉去了電報。得到回信,法拉根本不認識席恩。
換言之,鯨魚商席恩很可能是理解錯誤了暗語。
他要找一樣藏在游輪上的東西, 自行解讀的藏匿方式與真相有着天壤之別。
這一組暗語真的藏了秘密嗎?秘密真的在波頓船長的游輪上嗎?
即便想要全船搜查也遲了, 匿名信寄來的前一天下午「鑽石號」返航倫敦。
那就不着急找,反正船也已經開走。
瑪麗自認安分守己, 對于未知秘密沒有掘地三尺原地找到答案的好奇心。
沒有選擇乘坐以貨運為主與舒适毫無關聯的火車, 而是選擇了包了一輛馬車不急不緩地駛向波士頓。
波士頓, 19世紀美國的重要城市之一。
簡單概括,它是美國距離歐洲最近的重要港口之一。從50年代後,是從海貿城市向工業制造城市轉型。
一路行至波士頓,多見服裝制造與機械工業的工廠。
另外,還有一些不同的風景,此處彙聚了不少知名大學,比如哈佛、MIT、波士頓大學、塔夫茨等等。
也許,等有了閑情逸致可以逛一逛19世紀的大學校園。
在此之前,瑪麗是要選定一處新房,作為「馬克·明頓」在美國的新家。
曾經編造的倫敦失憶客,是該有後續劇情了。
之前,年輕的明頓先生從棺材中醒來,盡管順利與另兩位被害者一起制伏兇犯,逃出了殘忍的活埋樹林,但他弄丢了自己的記憶。
明頓只能憑着一些身體殘餘習慣,推測自己也許來自美國,并且與家人關系淡薄,前往歐洲是為了在讀大學進行一次游學。
現在可以書接上回。
當明頓賺了一點‘小’錢錢,決定回美國尋找記憶。
抵達紐約後,他的腦中冒出零星記憶碎片,應該在波士頓生活過一段時間。
于是繼續尋找自己的過去。
波士頓卻沒能給他更多好消息,并非沒有新發現,而是想起了一些遺憾的事。
原來,明頓先生是一位孤兒,少年時随着教父在波士頓生活過幾年。
後來,兩人從南到北一路在美國游歷着。令人遺憾的是前幾年南北戰争爆發,教父被戰火牽連不幸身亡,只留下了明頓一個。
明頓獨自在美國生活了一年,他還是決定換一處新環境生活。
那就前往歐洲,誰能想到抵達倫敦後就遭遇綁架被活埋,還把自己的記憶搞丢了。
失憶後,明頓對倫敦沒有任何熟悉感,更是确定他沒有任何挂念的親人朋友。
很好理解,因為明頓此前從未去過19世紀的倫敦,他也确實沒有任何在世的親人了。
當重回波士頓,明頓想起了那些往事。
決定在此處買一套房子,可能不會久住,但也算是給他與教父留一個家。
瑪麗決定以一幅油畫為結尾,将此故事畫上圓滿句號。
她在美國停留期間會畫一幅教父明頓的肖像畫,保存在波士頓的住所中,也是對于過去的紀念。
買房,需要找律師。
經歷了芬妮小姐之死,足以證明一位靠譜的律師有多重要。
離開倫敦前,瑪麗就請厄爾森律師推薦了幾位他認為靠譜的美國律師朋友。
雖然無法保證好律師推薦的朋友也同樣出色牢靠,但或多或少也是提供了某些選擇。
“明頓先生,您想要購置一套小別墅,以舒适安全為主。我想有這樣幾處選擇。”
房産經理人提供了一些資料,有性價比較高但有小小瑕疵的房源,也有沒有其他毛病唯獨售價高的樓盤。
“謝謝。”
瑪麗收下了資料,接下來會實地考察一番,然後把亂七八糟的手續委托給新找的律師斯普林辦理。
看房,不是一天能完成的事。
中間可以穿插一些娛樂活動,比如去某間教堂的停屍間瞧一瞧鯨魚商席恩的屍體。
是自殺。
波士頓警方給出了屍檢結果,這主要是給席恩的債主們一個交代。
捕鯨業沒落了,席恩人到中年面臨産業轉型,即便做起了鯨魚須的生意,但終究無法和一二十年前的鯨魚油火爆需求相比。
不難理解。
當年鯨魚油是剛需,家家戶戶都需要點燈,而現在漸漸被石油取代。
但鯨魚須多用在雨傘、女士塑型衣內架中。近年來,不少醫學學會開始抨擊女性塑型衣的弊端。
如此一來,鯨魚須的銷售額無法與曾經鼎盛期的鯨魚油相提并論。
斯普林律師,他是瑪麗新找的律師。當下說到,“席恩有一個壞習慣。”
這位正如波士頓的一批商業大亨那般,對近二十年紐約火熱興起的金融市場并不太感興趣。
波士頓人覺得紐約一夜暴富的那些富翁們根本記不住昨天的事,正如紐約是沒有過去的城市。
波士頓截然不同,這裏充滿了樸實的商業準則,而且富有回憶與傳統。因此,不必追逐華爾街一夜天堂一夜地獄的刺激生活。①
斯普林律師繼續說明,“席恩喜歡炒股,他的債務危機不是源自捕鯨業的衰敗,而是源自股票的暴跌。業內傳出的新消息,他的炒股運氣很差,十買八輸。席恩也許該慶幸,他在死亡之前并不是多麽有名的大人物,否則其他股民說不定會以他作為衡量股指的重要指标。”
即,席恩買進的股票,其他股民一定要慎重購買。
這種反向運氣指标,偶爾也是存在的。
“您真是一位幽默的律師。”
瑪麗聽着斯普林講述起席恩死亡後的消息,這也在她的委托範圍內。新聘請的律師不僅要負責購房事宜,還要給她提供一些‘小道’消息。
根據斯普林所知,鯨魚商席恩沒有親人子女在世,豪宅也在一個月前賣給了其他人。
沒人知道席恩為什麽要前往倫敦,而等他回到紐約,最後所持有的那一支股票瘋狂暴跌,他徹底失去了翻盤的資本。
這樣的情況下,席恩選擇跳樓自殺也未常不可能。
會不會有人約席恩在樓頂天臺談話,随後把他從頂樓推落?
瑪麗沒有在席恩的屍體上發現被謀殺的痕跡。
至于跳樓事發地,席恩死亡當夜就開始下雨,接連三天的雨水将血腥味沖淡到一絲不剩。
“好了。午餐結束,我們去看下一套房子吧。”
瑪麗沒有繼續讨論席恩,因為暫時也找不到更多線索去破譯暗語。難道要她為了一封連落款都沒有的信,就出手買下席恩遺留的所有書面資料?
這種傻事,誰愛做誰做,反正她不幹。
哪怕席恩沒有破解的暗語代表着可以将人從破産危機中拯救出來的金山銀山,但瑪麗自問那又和她有一英鎊的關系嗎?
要錢,可以通過尋常方式賺取,何必追尋模糊不清的寶藏。
她,不無聊。
尋寶,絕不可能尋寶的。
離開餐廳,前往下一處有意出租的房子。
斯普林律師調查過,“沃勒·雷吉在香草路的那套房子,從硬件與環境上沒有什麽不妥,挂牌的價格也合适。”
“但是?”
瑪麗聽懂了必有轉折,“一套性價比較高的房子,存在哪些小毛病?”
“從法律層面,我覺得不存在問題,但它有點小麻煩。”
斯普林解釋,“出售房子的不是沃勒本人,而換成了他的父親老雷吉。因為沃勒半個月前死了,因為過度使用古..柯牛肉水。”
古..柯牛肉水,打出的廣告詞是昂貴菲力牛排的平價替代品,這是一種牛肉味飲料。
其成分除了牛肉味的調味劑,還包括了酒精與可kai因——在19世紀大多數人不認為它是高成瘾性du品。②
恰恰相反,它能算得上一種暢銷飲料。
瑪麗只能微笑腹诽這個認知混亂的時代。
再回到買房選擇上,雖然她不迷信不介意死人的房子,但介意的是喜歡牛肉水的原房主會否有一身麻煩。
“我認為您應該想了解沃勒有沒有留下一堆問題。”
斯普林律師不敢保證調查到了方方面面的情況。“曾經,我的時間範圍是指一年之前,沃勒據說一直在W報社踏踏實實地做着排字員。後來,他得到一筆額外之財,據說是見義勇為救了某位有錢人,之後就買下了香草路的房子。”
買房後,生活還在繼續。
二十五歲的沃勒和未婚妻貝拉訂婚,但沒過兩個月他從報社辭職。
“正如我此前所言,紐約的華爾街總會吸引一些人。沃勒去了紐約,據說也開始炒股了。”
斯普林搖搖頭,“比席恩幸運,沃勒沒有買什麽虧什麽,但他從勤勤懇懇的排字員變成了各大酒吧的常客。最後,他的屍體在酒吧後巷被發現。”
斯普林說到這裏,指了指東側,“前天,沃勒下葬了。在距離此地兩公裏外的墓地。”
瑪麗:這真是……
她應該要說點什麽嗎?
瑪麗看了一眼懷表,距離約定看房時間尚有兩個小時。
“既然如此,不如繞去墓地看一看。我上門看房,多少要拜會一下原房主。”
“咳——”
斯普林律師差點沒維持住專業表情。他沒聽錯?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上門禮儀?厄爾森是不是介紹給他一位奇奇怪怪的客戶?
五秒安靜。
斯普林盡量平靜地說,“好吧,但我不清楚沃勒的具體墓碑位置,也許要花費一點時間。”
“沒關系,現在時間多。”
瑪麗只是興致來了,雖然她已經把沃勒的房子排到了非必要絕不購買的名單上,但閑着也是閑着。原本是要逛一逛住房周邊環境,改成墓地一探也沒差。
斯普林能說什麽?
付錢的客戶的要求,只要不過分,他就會照辦。
馬車駛向墓地。
午後一點,十一月的陽光不夠溫暖。
墓地之側的道路,非常冷清,很少出現活人的蹤跡。
今天,卻不只一輛馬車停在了墓地入口。
瑪麗前腳剛剛要踏入墓地,就聽到身後又有馬車停靠聲。不經意地回頭一瞥,來者居然是熟人。“下午好,羅曼夫人。這真是令人意外的再見。”
邁克羅夫特維持了微笑,“這确實讓人意外,沒想到會在此再遇。”
兩人一時沉默。
重遇在墓地前,為什麽會令人有些不太妙的預感,而現在應該選用哪些禮貌的問候語呢?
嘎嘎嘎——
此時,一只烏鴉從上空飛過,似乎像是嘲諷地上兩腳獸之間若有似無的古怪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