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被困在那個小會議室中的時候,子桑還覺得,這麽情緒大起大落太耗心神,平白讓鐘離然跟着受了一回罪。結果鐘離然事後還能露出一個欠抽的大笑臉,她自己先斷了電,徹底蔫了。
大概是被吓的,子桑渾渾噩噩,總覺得心神不寧,半夢半醒的很不踏實——
如果鐘離然當時被打死了呢?
這種念頭扼制着她頭頂那一小塊兒皮膚,揪得緊緊的,只要一想,就會跟着抽痛。自己的靈魂都被人給握住了,沒有辦法抵抗,往後的日子裏只能順從。這種感覺很糟糕。
……是非常非常非常糟糕,到了一個極端,卻還能往前再糟一點。
子桑一直是獨立的個體。她念着父母,但骨子裏清楚,孩子和父母之間的情分也只能是這樣了。那對蠢父母有他們的生活,他們兩個人合在一起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是自己不能介入的。
她顧着爸爸的病,會買包包和化妝品給媽媽,住在一起,要做飯要收拾家務。她身後有父母在,只要守住前方陣地就好了。就算有刀□□來,還有自己的*可以去阻擋。
因為她的身側是空的,所以她可以随心所欲,她只是一個人。
可是鐘離然差點死在她的身邊。
子桑懼怕這種失控感,或者說,是被牽制的束縛。她還做好這樣一個準備,還沒有能和另一個人站在一起的決心。
她想逃了。
一、這個念頭斷斷續續地存在于那塊頭皮之下,子桑想,我可真是個自私的王八蛋。
桑芸清送藥進來的時候,門開了條縫,樓下的吵鬧聲傳了上來。子桑迷蒙着眼,走心不走腦地問了一句。
桑芸清摸了摸她的額頭,生活能力為負值,也沒摸出個所以然,只好坐下老實回答:“蔣千林那個孩子,跟你爺爺吵起來了。”
明明是外祖父……子桑撇撇嘴,倦怠地不想開口,沒有反駁。這些事情她是懶得管的,也沒精力去聽,耐不住一個名字鑽進耳朵裏,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給勾跑了。
蔣千林:“鐘離然做的事兒那就叫事兒嗎?你家的孩子是孩子,我妹妹就不是人了?!她要救子桑可以不管我妹妹的死活,讓所有保安都撤走,把vv一個人留在那裏,這就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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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我不認什麽子桑,我也不知道你說的薇薇是誰。”
一陣沉默……可以想象出蔣千林那張臉能憋成什麽樣子。
子桑覺得有點煩,讓桑芸清把門關上。
桑芸清回來的時候,趴在子桑床邊偷偷問:“鐘離然真這麽做了?”
子桑呼出一口長氣,看着桑芸清:“你以為關門的意義在哪裏?”
桑芸清不樂意地哼唧起來:“還不許我問問啦?我快給吓死了好麽!诶淑鳳啊,你有沒有覺得你最近很不太平,該不是碰着什麽東西了吧?要不明天跟我去山上燒燒香?”
“你要是想背我上去,或者讓你老公背我上去,我沒意見。”
桑芸清果然不再開口說話了,自己琢磨了一陣子,一拍大腿做了決定:“我替你求個符去,現在就去!”
說完就一陣風似的走了,并且沒有關門。
子桑看看放在三米開外小茶幾上的水和藥,恨得牙癢癢——桑芸清要是會照顧人,她老公的身體也早就好了。
樓下還在吵,蔣千林平時對老爺子是很尊敬的。商不壓官,蔣千林在生意上的很多便利,都是姚家提供的。蔣千林很能分得清楚,對老爺子敬重,對姚林籠絡。這次是真被逼急了。
子桑聽到桑芸清咯噔咯噔地跑到一樓,好像是說了些什麽,聲音很小,聽不大清。手機這個時候響起來,還是鐘離然的來電。
不想接。并且遵從本心,一直都沒有接。
鐘離然打了幾次電話,開始發微信。
“那個舞蹈節目的名單已經給導演發過去了,你看一眼。”
除下鐘離然,剩下的全是一線大咖……甚至還有幾位老前輩。單看陣容的話,子桑是最破壞隊形的一個。不……應該說壓根不能和他們構成隊形。
子桑完全被震驚到了,也沒心思猶豫,給鐘離然回了個電話:“這些人都是你請的?”
鐘離然:“都是我想的。”
子桑:“……”
鐘離然:“有那麽一兩個是能青睐的。但是像吳老師,都快七十了,請她來我還怕閃了她的腰。”
子桑:“……你逗我呢?”
鐘離然在那邊嗤嗤地笑:“逗得挺成功的——诶別挂,我想你了。”
很平淡的一句話,跟說一句“天氣真不錯”一樣,沒什麽深情在裏邊。但就是這種平平常常的口氣,入了心,讓人瘋魔。
子桑真地就沒有挂。
鐘離然發揮碎碎念的特長,家長裏短天南海北胡亂一通扯,末了很正經地表達自己的心情:“我想了這幾天,覺得你打我其實是在表達愛意。不過這種方式是個正常人都接受不了,你以後還是改改吧。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子桑:“……”
我到底為什麽要聽她講那麽長時間的廢話?
鐘離然倒是心情很好,還問什麽時候能見面。子桑一句“以後都不要見了”沒出口,鐘離然自己又跟上:“明天吧,我認為姚家該表達謝意了,畢竟我救了你。”
子桑:“……”
這次子桑幹脆利落地挂了電話,結果第二天姚林還真備了一桌酒席,請鐘離然吃飯。
姚家身份特殊,四面八方都盯得緊,在外邊辦酒席多多少少都要受到矚目,更何況是請一個女藝人。還是桑芸清在中間攪和,飯就在家裏做了。桑芸清還跑到子桑面前邀功:“要是出去吃,你爺爺肯定不帶你去。這在家裏就好了,你還能見見阿然。”
子桑:“……”
我就是不想見她……
子桑這幾天一直沒什麽精神,話都不愛說。偏還都碰到這些讓人無語的事情,恨不得張嘴就能罵過去。
罵人好像也沒什麽道理。子桑幹脆借口不舒服,早上就沒起身,蒙着被子在床上發昏。她也是在家裏悶了幾天,腦子秀逗了,沒想到這一招是給自己挖坑。出去吃飯應付一會兒還算好,直接不露面,鐘離然就很自然地找到房間裏來了。
于是子桑和鐘離然兩個人大眼對小眼,桑芸清打哈哈:“阿然不是有工作要跟淑鳳說嗎?我去給你們端點水果來。”說完就走了,居然還記得關上門。
真是賣得一手好女兒。
子桑只好坐起來,随手攏了攏頭發,問道:“我跟你之間還有工作?”
“當然有,那個舞蹈比賽啊。你是評委,我要參賽,當然要提前打好關系,給我開個小竈。”
“策劃定下來了?”
鐘離然點點頭:“我來之前,終稿剛出來。我大概看了一眼。做評委是最好的方式了,不過肯定不如直接參賽吸粉。”
“不一定。”
鐘離然一想她平時說話的方式,要去點評別人,還真是不一定會有什麽效果。現在的粉絲也吃這一套,越刻薄越覺得機智,子桑的反應能力,鐘離然還是很放心的。
這些事情說完,鐘離然覺得差不多了,就伸手在她頭上摸了一把。子桑還在眯瞪想着評委的事情,冷不防被吓得一個激靈,躲也來不及躲了:“你幹嘛?”
“現在幹嗎?這裏的隔音效果很好?”
子桑:“……”
現在要是能打得過她,肯定打死她。
鐘離然正看着她樂,外邊有人敲門,想着是桑芸清拿水果來了,也沒在意。結果門一開,進來的是蔣千菱。
屋裏的氣氛立刻低沉下來,子桑很難得地和鐘離然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她煩蔣千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鐘離然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和子桑獨處的機會,卻被破壞了。
兩個人目标一致:趕走蔣千菱。
蔣千菱把果盤放到小茶幾上,居然表現出一點局促和窘迫出來,着實讓人吃驚。子桑沒心思去猜她的想法,冷淡以對,倒是鐘離然看出點什麽,來了興致:“沒聽說你今天要來。”
蔣千菱:“我以前經常來這裏玩兒,一向是不用提前說什麽的。”
她再局促,骨子裏大小姐的傲慢還是有的,一開口就露了陷,不自主地就帶上了幾分高高在上的口氣。
鐘離然沖她笑了笑,話都藏在眼神裏,看得蔣千菱渾身不自在。子桑倒是冷笑一聲:“也對,這個地方,你比我來得都勤。”
蔣千菱是為子桑而來的,聞言就有點尴尬,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辯解起來:“我沒那個意思。”
到底是什麽意思,她是圓不下去了。
子桑也沒有再跟她講話的意思,蔣千菱站着尴尬。還是鐘離然給了臺階,問她怎麽不在下邊熱鬧。
蔣千菱垂了眉眼,看着地毯上的一處花紋:“我剛和清姨聊,她說,你想要我那個戲的角色?”
子桑眉梢跳了跳,擡眼和鐘離然對視。
蔣千菱:“給你留着。等你腿好了,再進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