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它經常這樣做?”玉韻皺着眉, 表情不滿。

牧林晚點頭,說:“怎麽叫都不肯下來,一見我就想蹲在我的頭上, 你都沒發覺我矮了不少?”

“下次它要是這樣, 你抓着它的翅膀,将它扔出去。”玉韻說着,抓住了咕咕的翅膀,給牧林晚示範了一下。

牧林晚點頭,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以後就這樣做。”

咕咕十分安靜,躺平不做掙紮。

玉韻在這裏呆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離開前還多次囑咐牧林晚不要離開。

“主人, 柳公子又來尋找小公子了,他已經認定小公子就是被您帶走了。”老鸨說。

玉韻道:“攔住他,不許任何人進來, 也不許小公子離開,我是為了保護他, 如今所有人都在尋找小公子,将他留在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是。”老鸨應, 看着玉韻離開。

——

一眨眼,牧林晚已經在醉花樓待了半個月,期間玉韻只來了兩三次,其餘時間便只有那些下人還有咕咕陪着他。

早在前幾天他就待不住了, 拉着老鸨問:“玉韻呢?何時才能過來?我又何時才能離開?”

老鸨輕輕搖頭:“主人的行程我并不知曉,小公子在此等待幾天,我為小公子帶來了新的話本,還有小公子想要的東西。”

牧林晚十分不滿, 眼睛一瞪,聲音拔高了幾分:“等幾天?前幾天問你也是這麽說,如今還是這麽說,是想将我關一輩子?”

牧林晚說着,大步走出去。

老鸨将自己手裏的話本放在桌上,連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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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的風景還是那麽美麗,那些花朵仿佛不會凋謝一般,一直開放正盛,如同牧林晚來時一般。

他沒有心思欣賞,他想離開這個地方。

牧林晚深吸一口氣,朝着院子門走去。

“小公子等等!”老鸨在後面叫着,牧林晚沒有理會。

只要走出這扇門,他就自由了,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他看着緊閉着的院子門,推開。

兩個護衛攔在門口,将門堵得嚴嚴實實。

牧林晚眉毛一橫,厲聲道:“讓開!”

“主人有吩咐,不能讓小公子離開。”護衛道。

“我若是硬闖呢?若是在你們的阻攔下我受傷了,你們的主人還會放過你們?”牧林晚微眯着眼眸,看着這兩個護衛,眸裏寒光盡顯。

他在賭。

“小公子,若是你逃走了,我們會受到更加嚴厲的懲罰。”護衛道。

“那我若是死了呢?”牧林晚輕輕歪頭,嘴角突然有了微笑,看着兩位護衛。

兩人身子一僵,無措的看了看彼此,不知該如何衡量。

“小公子莫要為難他們了,有什麽事情不妨與我說說?”那人的聲音裏有着輕笑聲,一步步走來,

護衛退開,将路讓了出來。

一直在牧林晚身後的老鸨松了一口氣,玉韻讓她好好看着牧林晚,若是小公子逃走了,這裏所有人都會受到懲罰。

但是小公子為了離開竟然能說出那樣的話……死亡……

若是小公子真尋了短見,那他們會跟着一起陪葬。

老鸨深吸一口氣,內心慌亂不已,不知道該如何行動。

正好玉韻這個時候就來了。

老鸨松了一口氣,連忙退到一旁,給兩人留出充足的場地。

護衛也退開了。

牧林晚看着面前的玉韻,眼睛眨了眨,道:“我想離開。”

玉韻臉上神色未變,笑着點頭:“小公子若是想要離開,知會我一聲便是,我又怎會不滿足你呢。只是出去這個小小的願望,那便由我帶你出去。”

牧林晚點頭。

“主人……”老鸨突然叫了出來。

玉韻回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說:“什麽事?”

老鸨搖頭,說:“你确定要讓小公子離開?”

她看着牧林晚,欲言又止。

牧林晚一反常态,靜靜站在玉韻身邊,沒有說話,等待着。

“我的決定你也要反抗?可還記得你的地位。”

老鸨噤若寒蟬,低着頭連說不敢。

牧林晚一直沒有說話,跟在玉韻身後離開了這個院子,他跟着玉韻轉悠了許久,離開了這個偏僻的地方。

途中他一直看着玉韻,嘴唇輕輕抿着,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今日為何不用我送你的白玉發簪?”牧林晚突然開口。

玉韻腳步微頓,很快便回答:“今日的裝扮與那白玉發簪不配,下次我定戴着它來見你。”

那短暫的停頓似乎只是牧林晚的錯覺,玉韻的動作和神态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小公子戴着這個,如今外頭有很多人都在找你。”玉韻拿出了一個黑色的面罩。

牧林晚接過,戴在了自己的頭上,詢問:“為何外面有很多人都在找我?”

“小公子出去了就會知道。”

沿着來的時候的路,牧林晚又從醉花樓的後門離開了。

“多謝玉韻的護送,今日我就先回府了。”

“小公子急什麽?我還想帶你去一個地方。”玉韻笑着,溫和的說。

牧林晚看着玉韻,退後了幾步,嘴唇微張,拒絕的話語還未說出口,不遠處便傳來了馬兒的嘶鳴聲。

還有着馬車滾動時發出的聲音。

牧林晚看去,一輛馬車緩緩從街頭駛了過來。

那輛馬車牧林晚很眼熟,是玉韻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坐的那輛,有着皇宮的标志,那輛看似輝煌,實則也無比金貴的馬車。

是宮裏的人。

牧林晚低着頭,知道自己闖禍了。

“小公子上車吧。”玉韻輕笑,将馬車門拉開,讓牧林晚上車。

牧林晚深吸一口氣,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他走上了馬車,坐下,将面罩摘了下來。

從皇宮裏出來的馬車,裏面的軟椅也比自家府中高級不少,馬車中央的桌子上擺着精致的糕點。熱氣從壺嘴裏冒出來,消散在車廂內,散發出淡淡的茶香。

但是牧林晚沒有心思去享受這些,他所有的經歷都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這個人身上。

玉韻坐在了牧林晚旁邊。

這輛馬車的車廂足夠大,兩個人坐在一邊也不會擁擠。

牧林晚身子僵硬,連忙去了他的對面,坐直。

“小公子怎麽了?難不成是把我當成了洪水猛獸?”玉韻輕輕挑眉,嘴角的笑容落了下去,佯怒道。

牧林晚連忙搖頭:“怎麽會,前段時間我感染了風寒,若是将你傳染到了就不好了。”

“你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出什麽意外。”

“小公子身體不好就應該好好休息。”玉韻笑了笑,給牧林晚倒上一杯茶。

牧林晚雙手捧着,看着清澈的茶水,沒有喝。

稍高的溫度透過茶杯溫暖了他冰涼的手,但是依舊止不住他心裏的寒意。

他在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了,這個人不是玉韻。

身材相似,聲音也相似,面孔也難以辨認。

這個人可以成功将老鸨她們蒙騙過去,卻是騙不了自己的眼睛。

但是為了出去,他還是裝作沒有發現的樣子,跟着這個冒牌貨出來了。

稍稍一試探,面前的這個人就露出了馬腳。

什麽白玉發簪,自己送給玉韻的可是紅玉發簪!還是品質頂級的紅玉發簪!

這種事情都沒有調查清楚就迫不及待想要帶自己走?

牧林晚冷笑,告訴自己要按兵不動。

現在外面的情況他完全不知道,現在是一個機會,讓自己了解外面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事情。

面前這個冒牌貨不知道自己已經看透了他的僞裝,還在努力将自己裝成玉韻,殊不知根本就是漏洞百出。

正好趁這個機會套一套消息。

牧林晚打定主意後,身子也放松了不少,他怯怯擡頭看着玉韻,輕聲道:“玉韻将我關在院子裏那麽久,如今難得出來,怎麽也不告訴我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公子可是在抱怨?”玉韻道,“将你留在那個院子并非良策,但也是無奈之舉,只有這樣才能保護公子。”

“你一口一個保護我,卻又不肯告訴我實情,這讓我怎麽相信你。”牧林晚緊緊抿着唇,眼裏有淚光閃動,“虧我對你付出了這麽多真心,而你……不管發生了什麽都不肯告訴我,既然這樣,那不如放我離開,我獨自一人調查。”

玉韻嘆了一口氣,湊近牧林晚,語氣溫柔,帶着些小心翼翼:“小公子莫要傷心,等到了地方,小公子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牧林晚低聲應了一句,身子卻用盡全力朝後退,不想讓這個人靠近自己。

剛剛那番表演,可是讓自己倒盡了胃口。

希望最後得到的情報不要讓自己失望,要是能拿到一些對玉韻有利的情報,那就更好了。

面前的人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端着茶輕抿。

牧林晚将茶杯放下,靠在了軟椅上,閉目養神。

馬車很穩,沒有一點颠簸,晃得牧林晚昏昏欲睡,但是他對面坐着的人又讓他時時刻刻提起警惕,不斷告訴自己不能睡。

冒牌玉韻掀起了窗戶的簾子,看了一眼外面。

将簾子放下,他嘴角的笑容掩飾不住了。

“小公子,到了。請小公子戴上面罩,我帶小公子去找你想知道的一切。”

到了?

牧林晚心思微動,将面罩重新戴上,他的臉和表情都被隐藏在面罩後面了。

冒牌玉韻已經走下了馬車,還給牧林晚打開了馬車的車門。

從大開的車門望去,牧林晚看到了熟悉的地方。

這個地方他再熟悉不過了,是他從家門出來後經常能看見的地方,這就是牧府的對面。

馬車停在了牧府門前,只是車門是背對着牧府的。

牧林晚心裏有着不好的預感,那個頂着玉韻面孔的人正笑着看着自己,臉上滿是得意又猖狂的笑容。

玉韻想對自己隐瞞的究竟是什麽,這個人又為何帶自己來到牧府。

牧林晚身子僵硬,不敢回頭去看,心裏已經有了隐隐的猜測。

“小公子,回頭看看,我們到家了。”那人走到牧林晚身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肩膀上的力道像是要将牧林晚的肩捏壞一樣,他想讓牧林晚去看。

國破家亡,如今國未破,家卻已經亡了。

貼在牧府大門上的白色封條是那麽刺眼,就像是有無數根針紮進了牧林晚身上,渾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全是疼痛,讓他難以呼吸。

往日的繁榮熱鬧已不複存在,街道冷清不已,周圍的幾戶人家也将門緊緊關着,害怕皇上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牧林晚踉跄幾步,身子搖搖晃晃朝前走去。

腳下的石子将他絆倒,牧林晚胡亂站起來,他感受不到疼痛,滿眼都是那熟悉的大門,還有貼在門上的封條。

泥土粘在了衣服上,華貴的衣服被染髒,精致的小公子像是墜落了人間,狠狠跌落在塵埃裏。

他跌跌撞撞,終于走到了牧府門前。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白色的封條,嘴唇哆嗦,聲音顫抖:“為什麽……”

牧老一直心系朝廷,為朝廷盡心盡力,可最後等來的卻是這個封條,被抄家……

牧老從未做過對皇上不利的事情,他将自己的半生都獻給了朝廷,如今等來的卻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父親現在又在何處?兄長們呢?還有府中那些熟悉的面孔……他們現在都在哪裏!

牧林晚慌亂的四周看着,看到了站在一旁嘴角帶笑的男人,連忙走過去,扯着他的領子質問:“牧府的人呢!他們都去哪裏了?你僞裝成玉韻将我帶來不就是為了讓我看到這個嗎?裏面的人呢!”

牧林晚雙目赤紅,卻有眼淚不停從眼眶裏流出,将面頰打濕,将面罩和他的臉貼在了一起。

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麽會知道玉韻将自己藏在了那裏,又為什麽僞裝成玉韻的樣子帶自己來這裏……

牧林晚心裏被悲痛和數不清的疑惑占據,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這個人,這個人肯定知道些什麽,或許這個人就是讓牧府被抄的罪魁禍首!

男人表情錯愕,看着牧林晚,試圖繼續僞裝:“小公子,我可是玉韻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嗎?如今我只是帶你看你想要知道的真相……”

“閉嘴!你把他們藏到哪裏去了!”牧林晚大聲打斷他的話,松開他的衣領,搖搖晃晃後退兩步,指着牧府大門的手還在顫抖。

“小公子,這可是皇上下令抄家,我将你護了下來,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男人臉上也沉了下來。

就算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依舊在扮演着玉韻的角色,站在玉韻的立場上說話。

牧林晚只覺得惡心不已。

面前這個人明明就不是玉韻,卻借着玉韻的身份在外招搖撞騙。

牧林晚死死的盯着他,半響卸了氣,聲音沙啞:“救命恩人?你這個冒牌貨也配?”

“你的僞裝的确高明,但你不是他,你是假的!”

牧林晚一口一個冒牌貨将男人激怒了。

他也不僞裝了,身子瞬間卸了力,臉上的笑容也徹底消失,冷漠的看着牧林晚,冷笑:“都說小公子的眼睛厲害,我還不信,沒想到傳言倒是真的。你是第一個能認出我僞裝的人,我越來越想要你的眼睛了。”

他一步步靠近牧林晚,眼中露出癡迷,表情變得癫狂,伸出了自己的手。

牧林晚沒有後退,看着那只越來越近的手,心裏沒有一絲害怕的情緒,甚至帶着些釋然。

這雙眼睛很厲害,若是沒有這雙眼睛,自己怕是會跟着這個冒牌貨走,相信這個冒牌貨的話,相信他就是玉韻。

然後自己就能看到玉韻的冷酷無情,自己會心生失望,離開玉韻,或者是待在玉韻身邊,為了出氣故意将玉韻的計劃擾亂。

但是自己發現了,這是一個假的玉韻。

“小公子,将這雙眼睛給我吧。”那人越靠越近,那只手已經觸碰到了牧林晚的面罩。

牧林晚輕笑一聲:“我連家都沒了,還要這眼睛作甚?”

“小公子倒是識相,這周圍全是我的人,小公子又帶着面罩,常人根本就認不出你,就算是你現在跑出去,也得不到救援。”

牧林晚最後看了一眼緊閉着的牧府大門 ,然後閉上了眼睛。

他已經沒有家了,牧老他們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是否性命無憂……

但是玉韻都将自己關在了醉花樓保護起來,怕是牧老他們已經身處險地了吧。

他等待着那只手觸碰自己的眼睛,但是那種感覺遲遲都沒有來。

急促的腳步聲就像是他的心跳一樣,很快。

然後是肉體撞擊的聲音,還有重物倒地的聲音。

他被人救了嗎?

牧林晚緩緩睜開眼睛。

還未看清面前的情況,一雙強有力的臂膀将自己圈了進去,将自己緊緊抱住,力道大得自己仿佛是喘不過氣了一般。

是熟悉的溫度。

牧林晚再次閉上了眼睛,感受着從玉韻胸膛傳來的溫度,熾熱又溫暖。還有玉韻灼熱的呼吸灑在自己的頸旁,抱着自己的臂膀……

他是生氣了?

牧林晚這樣想着,心裏卻是毫無波動,有些疲勞,卻睡不着。

“沒事了沒事了。”玉韻一直在說,是在安慰自己嗎?

“我來了,有我在,沒事了。”

玉韻一直在說着,抱着牧林晚的雙臂卻一直在用力。

牧林晚感受到疼痛,輕輕在玉韻背後拍了一下。

玉韻連忙放松力道,牧林晚這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我們回去。”

“我已經沒有家了。”牧林晚輕聲道,擡頭看着玉韻。

玉韻将牧林晚的面罩摘了下來,露出了那張糊滿了眼淚的臉。

細密的吻落在他的臉上,輕輕安慰着牧林晚:“你還有家,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我們回去。”他扶着牧林晚慢慢走着,沒有給已經躺在地上昏迷的那人一個眼神。

兩人慢慢走着,沿着街道。

牧林晚這才發現玉韻衣着淩亂,就連頭上的發髻都歪了,但是發髻上還是自己送的那根紅玉發簪,他的臉上有着汗水,将鬓邊的碎發黏在了臉上。

這樣的玉韻是牧林晚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還有那張緊抿着的薄唇,那雙眼中帶着風雨俱來的平靜。

他是生氣了,又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嗎?

“很快就到了。”玉韻在不停安慰。

走到巷口的時候,一輛馬車駛了過來,那是牧林晚坐着去醉花樓的馬車,是玉韻的馬車。

玉韻将牧林晚送上馬車,自己也坐了進去,坐在他的旁邊。

“沒事了沒事了,已經回來了。”他握着牧林晚的手,輕輕拍着,拿出一條幹淨的手帕将牧林晚額上的汗擦掉,又換了一條手帕将他臉上的淚水擦掉。

“我……”牧林晚輕輕張嘴,聲音沙啞,說不出話來。

玉韻見狀,連忙倒了一杯茶,遞到他的嘴邊。

茶水緩解了口中的幹渴,也讓嗓子好受了些。

做完這些後,他雙手捧着牧林晚的頭,仔細看着,特別是那雙眼睛。

“我沒受傷。”牧林晚微微歪頭。

“沒受傷就好,這樣才是我的小公子。”玉韻應了一句,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放松。

“嗯。”牧林晚垂眸應了一句。

“玉韻,我沒有家了。父親……兄長……他們都不見了。”牧林晚呆呆的說,臉上已經做不出任何表情,眼淚也像是流光了一眼,眼眶酸澀不已。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家人,你還有我。”玉韻輕聲道。

牧林晚又應了一句,沒再做聲。

玉韻在馬車裏一直安慰着他,就算得不到回複,也一直用溫柔的聲音說着。

馬車搖搖晃晃就來到了醉花樓的後門。

玉韻下了車,牧林晚也跟在他的後面下了馬車。

他看着玉韻狼狽的樣子,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緊緊攢着,不肯放手。

“小公子,牽手好不好?”

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連同着自己緊緊抓着的布料。

從那只手傳來了無盡的力量,他握着衣角的手放松了下來,和那只手牽在了一起。

玉韻帶着他走着,兩人又來到了那個院子裏。

門口的護衛換了,老鸨在院子裏慌亂走動,見到兩人,連忙迎了過去。

“小公子快進屋。”她想要扶着牧林晚,卻瞧見了玉韻警告的眼神。

老鸨不由後退一步,低着頭跟在兩人身後。

牧林晚回來了,但是所有人都開始手忙腳亂。

一直被隐瞞的事情被小公子發現了。

玉韻帶着牧林晚回到了屋子,将人拉到桌旁坐下。

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整理自己的儀容。

老鸨端了一盆水,還有一條帕子。

玉韻将帕子打濕,給牧林晚擦着臉。

“小公子閉眼。”

牧林晚閉上眼睛,溫熱的帕子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緩解了眼睛的幹澀。

帕子變涼的時候,玉韻又将帕子拿了下來。

牧林晚睜眼,眼珠子轉了轉,看着玉韻,道:“你現在對我的關心也是僞裝的嗎?”

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他現在的關心習慣還是真心?牧林晚分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這個時候他只想有一個人陪着自己,臨場做戲也行,就讓自己沉溺在玉韻的溫柔中吧,最好是一輩子都不要醒過來,或許只有這樣,自己心裏的悲痛才會緩解一些。

“小……”

一根手指抵在了玉韻的嘴上,牧林晚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你別說,就當我做了一個美夢。”

玉韻還想張嘴,牧林晚猛地親了上去,堵住了那張嘴。

糾纏,撕咬,血腥味,還有眼淚的鹹腥味。

牧林晚已經什麽都分不清了,他閉上眼睛,徹底放松了下來,無盡的疲勞感湧上大腦,呼吸漸漸平穩。

玉韻嘆了一口氣,将身體變得癱軟的人抱在了懷中,輕聲低喃:“晚安小公子,做個好夢。”

他将人抱起,放在了床上。

掀開被褥的時候,看到了藏在被褥裏的幾本書。玉韻心裏疑惑,将那幾本書放在一旁,将小公子放在了床上為他脫下靴襪,解開外衣,然後蓋好被子。

餘光掃過那幾本書時,遲疑了一下,将那幾本書拿走,放在了桌上。

“主人,粥備好了。”老鸨敲了敲門。

玉韻走了出去,結果,輕聲道:“他睡着了。”

老鸨連忙點頭,離開。

玉韻将粥放在了桌上,看了看床上的牧林晚,完全沒有要醒的跡象。

随後他将目光放在了書上。

他聽下人說過,小公子在屋內無事時便會讀一些話本,看來這些就是小公子看的話本了,只是……為何要将書藏在被褥內?

難不成夜晚的時候他常常在被褥裏看書?這可不行,得好好懲罰一下。

玉韻翻開了最上面的話本,上面滿滿當當全是字,看得眼疼,但是內容倒是有些吸引人。

他突然想起自己前段時間來的時候,小公子好像在被子裏藏了一些東西,那時他說是衣物,自己便是沒有懷疑。

但是小公子那時心虛的表情……若只是普通的話本,有必要這樣瞞着自己嗎?

玉韻心裏覺得有蹊跷,他繼續翻着桌上的話本,一頁一頁,一本一本翻着,直到看到其中的某本書時,他的手停住了。

他驚訝的看着書中的內容,又看了看床上的牧林晚,臉罕見的紅了一些。

他輕咳兩聲,又害怕自己的聲音吵到牧林晚,咳嗽聲戛然而止,他将書收好,留下了那本書仔細看着,臉越來越紅,粗略翻看完畢,他将書堆好放在了桌上。

沒想到小公子竟然在看這種東西,這應該是老鸨找來的吧。

醉花樓裏最不缺的就是這些,老鸨怎能讓小公子看這些?

玉韻看着牧林晚熟睡的臉,心裏柔軟不已,他伸手将牧林晚臉上調皮的發絲撥到一旁,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吻。

然後也脫了自己的鞋襪,還有外袍,鑽進被子裏抱着牧林晚,閉上了眼睛。

“好好睡一覺,一覺醒來,什麽都會好起來的。”

牧林晚微微皺起的眉頭放松了下來,無意識朝玉韻懷裏鑽了鑽。

——

牧林晚醒來的時候,頭疼不已,他感受到了周圍傳來的壓迫感,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了玉韻帶着笑容的臉。

“小公子身體怎麽樣?”玉韻伸手在他的頭上揉了揉。

“還好。”

玉韻又端來了一碗粥,用着勺子一口一口喂着牧林晚喝完。

暖粥入胃,将寒冷驅散了一些,牧林晚也冷靜了不少。

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心髒還是會覺得一陣抽疼。

那可是他的家人……

但是,在不确定他們是否安全的情況下,一切都還有轉機,只有他的父親和兄長他們能夠活着就好。

他看着玉韻,道:“牧府究竟發生了什麽?”

玉韻直直看了他許久,嘆了一口氣:“正如小公子所見,被抄家了,不過小公子放心,牧老他們都還安好。”

玉韻的安慰讓牧林晚松了一口氣,心裏一塊石頭落地。

“他們現在在哪裏?”他突然握住玉韻的手,睜大了眼睛,期待着看着玉韻。

“被流放到邊城了,有我的人跟着,沒事的,有什麽消息我這裏都能收到。”

一顆心漸漸落了下來。

還好他們都沒事,還好……

“小公子可還記得送往前線的糧草和軍饷被吞的事情?”

牧林晚瞳孔猛地一縮,不可置信的看着玉韻。

“找到了證據,是牧老所為的。”

“還有公主在牧府裏被下毒,一直沒有找出兇手這件事。也查出來了,線索指向了牧府,證據指明是一切都是牧府自導自演。”

玉韻話音落了下去,牧林晚瘋狂搖頭。

怎麽會……這都是假的,牧府從未做過這件事情,這一眼就能看出牧府是被冤枉的,皇上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不可能……父親他們不會這樣做。這一切都是三皇子!是他做的!”

牧林晚猛地想起了三皇子,之前糧草軍饷被吞,證據就是指向他,怎麽可能會是牧老做的?

這都是三皇子的計謀,都是他!

玉韻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在我離宮的那一天,三皇子因為表現良好,提前結束了禁足。我得知了一些風聲,才将你帶到了這裏。”

“抱歉,沒能救下所有人。”玉韻輕聲道。

“那皇上呢!這種證據一看就是僞造的,皇上為什麽會抄了牧府!”牧林晚咬牙切齒。

“牧老為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牧雲霆又為武将,屢屢立功,地位也越來越高。牧雲起前段時日才進了夫子院,前途無量……”

牧林晚明白了,這是功高震主。牧府手裏的權利太大了,皇上早就有了忌憚之心。

怕是三皇子的所作所為其中也有皇上的指引,就是為了鏟除牧府這個心頭之患。

“外頭有很多人都在找小公子。但是小公子素來游手好閑,又有公主說情,皇上已經放下了你。”玉韻繼續說,“小公子如今想出去随時都可以出去,想離開……也随小公子的心意。”

牧林晚搖頭:“我不離開。”

“我不學無術,沒有什麽拿得出來的本領,唯一有用的便是自己的這雙眼睛了,若是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玉韻盡管用就是,和以前一樣,利用我。”

他看着玉韻,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說的,要給我一個家。”

就算這個家是騙人的,是虛僞的,他也認了。

玉韻卻突然笑了出來,聲音很輕,他一把抱住牧林晚,頭抵在他的肩上,低聲道:“多謝小公子的看重,我給你一個家。”

像是從悲痛裏走了出來,又像是沒有,牧林晚的心情十分平靜。

在極致的怒火之後,他變得十分理智,思考着該如何複仇。

如果事情真如他想的那樣,他的仇人就不止三皇子了,還有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有着不可動搖地位的皇上。

那個人的地位不可撼動,得從長計議。

而如今能幫得上自己的只有玉韻了。

柳妄秋是三皇子伴讀,雖未與三皇子走得太近,但身份敏感,最近要少接觸一些。

玄寶如今是大理寺卿,深受皇上的看重。

不能将他們拉下水,不能讓他們為難。

“我該如何做?”牧林晚看着玉韻問。

“小公子可還記得那日帶你出去的人?将他打暈後,我的人沒來得及将他抓住,他被帶走了。只有小公子見過那人,可還記得他有什麽樣的特征?”

牧林晚愣了一下,仔細回憶着那人的相貌。

好在自己那時留了一個心眼,在發現那人不是玉韻後,就仔細打量了一番。

“那人比你矮一些,約莫半寸的樣子。身形雖有寬大的衣袍遮蓋,但是要比你瘦上一些。脖頸接近右耳根的位置有一小塊紅斑,顏色很淡,上面覆蓋了一層東西。”

“還有……他比你要黑,那人做了易容,我扯着他的衣領的時候看到了,脖子和身子顏色分明。”

牧林晚仔細回想着,也只能想起這麽多。

那人十分謹慎,來的時候怕是将能代表自己身份的東西全部摘了下來。

“足夠了。”玉韻笑着回答,在牧林晚頭上揉了揉,“小公子已經很努力了。”

牧林晚說了太多的話,有些口渴,走下了床。

玉韻在他身後跟着,見牧林晚拿起茶壺,連忙阻攔。

“小公子,這茶壺裏的水放了很久了,我叫人換新的來。”

牧林晚又将茶壺放下,視線看到了桌上的一摞書,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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