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冬日的陽光透過病房的玻璃窗戶照進來, 在兩人身上投下淡淡的光暈。

房間裏很安靜,只有牆壁上的時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每一秒都很清晰。

阮棠遲遲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心一點點往下沉。

半響,她重新靠在他的胸膛上,打了個哈欠:“我有點困, 先睡會。”

唐桉聽得出她是在轉移話題。他一直覺得有些事爛在肚子裏就可以,那樣即便是難過, 也都是一個人承擔。

但他忽略了阮棠的想法——她就是想要一起承擔。

女孩的腦袋壓在心口,有點沉重。

想了很久, 唐桉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一雙眸子深邃幽深, 黑不見底。

“我沒有被包養, 更沒有吸.毒。”他表情淡淡,嗓音卻是渾厚有力。

阮棠動了一下,被他輕輕壓住。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過了一會, 唐桉才緩緩開口,講述那段往事。

……

唐桉的父親自從離婚後,就變得頹廢不已。剛開始他只是喜歡酗酒賭博, 後來不知在哪認識了一群朋友, 加入了吸.毒的隊伍, 那年唐桉才剛剛高三。

唐桉也無數次勸他, 但他根本聽不進去,整天精神恍惚,人跟着也瘦了下來。

那段時間, 是唐桉最痛苦的日子。後來他報了體校,逃離了那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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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血濃于水,他不能就這麽放任唐父不管。暑假回家,他開始軟禁唐父,整日在家裏守着。

家裏的東西被唐父砸了個遍,他默默收拾,就是不放他出去。

兩個月後,算是有點效果,唐父也跟他保證,不會再跟那群朋友出去玩。

可等他寒假再回去的時候,竟發現唐父還在偷偷吸.毒。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他說什麽都沒用了。

所以,在酒吧的那次,是唐桉報的警。他看着父親被帶走,心裏比誰都難過。

可是,這是唯一能讓唐父改過自新的辦法。

唐桉說服了父親,把他送到戒毒所。原以為一切都會好,但誰知半年後,他在裏面自殺了。

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留。

那一刻,唐桉覺得天好像都塌下來了。

後來,他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沒有報警,如果自己休學,在家裏一直照顧他……

也許,事情不會發展成這樣。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

阮棠靠在他的胸膛上,有淚水從眼角流出,染濕了他的衣服。

她拿手抹了抹,擡起頭看他。

男人的表情隐在光線裏,深邃的眼眸明明暗暗,側臉剛硬,輪廓分明。

他攥緊了拳頭,喉結上下滾動。

阮棠知道,他一定是在責怪自己。

“唐桉,這不能怪你。”她輕聲安慰,“如果你不那樣做,也許事情的發展更壞呢?”

唐桉轉頭看她,眼眶有點紅,雙手依舊捏得很緊。

阮棠握住他的手,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然後十指相扣,把自己掌心的溫度傳給他。

“你爸爸自願去戒毒所,說明他是認同你的,他沒有怪你。只是他過得太累了,所以選了一種極端的方式來解決。”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唐桉突然問。

“我也一樣。”她說。

唐桉摸了摸她的腦袋,嘴角小弧度勾了下,表情也緩和下來。

“後來我來蒂城的事,阮牧應該都告訴你了。至于蘇虹,她确實提過那要求,但我拒絕了。”

阮棠恍然,又嘆了聲:“想不到娛樂圈的高冷女神,私底下居然是這樣!哎!”

“娛樂圈就是這樣,你應該比我清楚。”

搞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她再想起昨天網友鋪天蓋地的謾罵,心裏那團火驀地燒了起來。

“十分鐘?呵呵呵。”她暗自嘲諷了一聲。

“什麽十分鐘?”唐桉湊近了些,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臉頰上。

阮棠臉熱,往他懷裏蹭,搖搖頭:“沒什麽。”

那些惡毒的話,她才不想告訴他。

在醫院裏打完點滴,兩人回了唐桉的公寓。

唐桉把背包裏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各種小藥瓶手電筒等零碎的物件在桌子上撞得叮當響。

他拎着包,把手機遞給阮棠:“幫我充下電,然後回房間睡會。”

“好。”阮棠拿着手機和數據線,去房間裏充電。

房間裏被午後的陽光照得明晃晃的,她穿着拖鞋,走到窗戶邊,把窗簾拉上。

然後仔仔細細地打量着這間房。

黑色的主調,極其簡單的家具,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品,看起來極其冷清。

阮棠一邊轉着,一邊默默打着算盤,以後她如果住進來,一起要改一下家裏的風格。

“最好都換成蕾絲的。”她兀自低語。

“什麽蕾絲?”

身後突然傳來慵懶的一道聲音。

阮棠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慢慢轉身,舔了舔唇說:“沒什麽。”

唐桉剛洗完澡,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袖和灰色七分褲,頭發沒吹,稍顯淩亂。

水珠順着他臉頰的輪廓滴下,在脖子、鎖骨上劃過一道水痕,然後繼續往下,滑入衣領中……

他身上沒擦幹,衣服緊緊地貼着,能夠依稀看到他窄瘦的腰身和那若隐若現的八塊腹肌。

“睡吧,我去做飯,等會過來叫你。”

他拿毛巾擦着頭發,把房間裏的空調打開,調到二十八度。

阮棠乖乖地上床,指了指他的頭發:“你吹幹再去。”

聞言,唐桉笑了下,繞到床邊,俯下身子親了親她的額頭:“好。”

“哎呀,水滴到我臉上了。”她伸手推他,嬌嗔道。

細嫩的手碰到男人胸口的一瞬間,他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那軟軟糯糯的聲音更是讓他某個地方不安分地躁動起來。

唐桉彎着身子,單手撐在床頭,眼眸黝黑一片,隐隐有什麽情緒在裏面翻湧着。

房間裏沒開燈,窗簾剛剛也被她拉上了,視線昏暗。暖氣呼呼地吹過來,彌漫着暧昧的氣息。

阮棠感覺氣氛有點不對,連忙松手,扯了扯被子:“怎、怎麽了?”

唐桉深吸了口氣,快速地直起身子,往客廳裏走,嗓音微啞:“好好休息。”

“……”

她還以為……

唐桉走出卧室後,阮棠從床上坐起來。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閃爍了一下,她頓了下,朝外面大聲喊:“唐桉,你有短信。”

客廳裏,男人正開着冰箱,漫不經心回道:“你幫我看。”

“好。”

阮棠應着,傾着身子去拿手機,是一個陌生號碼發過來的。

——小桉,那筆錢我收到了,謝謝你,剩下的我會自己想辦法。

她盯着這條短信看了半天,然後才反應過來這人是誰。

正想收起手機時,那邊又發來一條。

——這周有空嗎?媽媽想請你吃頓飯。

之前聽唐桉說起唐母的事,阮棠就對這個女人沒什麽好感。

特別是在今天聽了他将唐父的事情後,她了解到唐父之所以會變成那樣,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的媽媽。

氣歸氣,但她畢竟是唐桉的生母。

阮棠鼓了鼓腮,想等吃完飯再告訴他這事。

她退出短信,看到手機屏幕時,怔了下。

上面的圖片正是她。

是那次唐桉去百臨山找她,在餐廳的包間裏,偷拍的那張。

沒想到,他居然拿這照片當手機牆紙。

阮棠的嘴角不禁上揚起來,心裏像灌了蜜糖一樣,甜滋滋的。

唐桉進房間時,女孩睡得正香。

手機就躺在她腦袋旁邊,估計是看到一半不小心睡着的。

他無奈地笑了笑,把手機拿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柔聲喊着她的名字:“阮棠。”

女孩沒醒,動了下嘴唇,仍舊睡得香甜。

唐桉又拿手探了探額頭,發現溫度正常。然後繼續捏臉:“懶蟲。”

這次加重了幾分力,阮棠皺了下眉,然後醒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一雙眼裏霧氣蒙蒙,呆呆地問:“你在幹什麽?”

“起來吃飯。”他笑道。

阮棠伸了個懶腰,在被窩裏賴了幾秒,才懶懶地應道:“好。”

吃飯的時候,阮棠提起了那條短信,問他要不要去。

唐桉蹙了下眉,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接着繼續給她夾菜。

他的表情依舊帶了點漫不經心,答非所問:“你最近忙不忙?”

阮棠咬着筷子頭,想了想:“今天剛錄完一個節目,應該沒有通告了吧。”

唐桉若有所思地點頭,淡淡地說:“那你跟我一起去。”

“我也去?”

“嗯,總要見的。”

也對,就算之前有些恩怨,但畢竟是他親媽,兩個人總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吧。

更何況任丹枝現在無依無靠,公司破産,丈夫又卷款而逃,聽說還有個兒子又在國外讀大學。

她唯一能指望的,就剩唐桉了。

阮棠點頭:“好呀。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去。”

唐桉“嗯”了一聲,心裏有了個打算。他拿手機給任丹枝發了條短信,約了見面的時間。

——好,下周末在上次那家餐廳見。

然後,他放下手機,握住了阮棠擱在桌子邊的手。

阮棠不解,回望着他:“怎麽啦?”

“周末,我們去寧川。”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明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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