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紅痣
一想起昨夜那樣洶湧的情緒, 溫寧心下便有些慌亂。
是以當謝景辭提起去找大夫時,她并沒有反對。
只是這府裏的大夫是萬萬不能的,謝景辭安排了馬車, 前往近郊的一個頗為有名的醫館。
馬車并不算大,他一進來,溫寧并緊了雙腿,裙擺卻無處安放,鋪散在他腳邊。
袖中的扳指稍稍有些硌人, 盡管不想回憶, 但好不容易等到了物歸原主的時機。
“扳指還你。”溫寧斂着眉,從袖中拿了出來。
落到他手裏, 還帶着些溫熱氣息,謝景辭一圈圈套上指腹, 沾染了絲縷香氣。
他的手骨節勻稱,瘦長挺直, 扳指一戴, 仿佛套上了符咒一般, 顯出幾分禁欲氣息。
然而日光一灑,那扳指清透瑩澈, 忽然讓溫寧想起他昨夜滿手晶瑩的樣子來……
不敢再多看,溫寧移開了眼, 瞥向窗外,細長的脖頸上卻浮出一抹紅暈。
謝景辭端坐着,車廂裏不算明亮,他的臉落在一片陰影裏, 偶爾轉着那扳指, 不知在想什麽。
一路艱難,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晃晃悠悠停下。
溫寧動作有些急地掀起簾子,正準備下去,腰上卻忽然橫過來一只手,将她攬了回去。
“嗯?”溫寧擡眼看他。
“頭發要绾起來。”
謝景辭看着她傾瀉而下的滿頭青絲,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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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思缜密,這麽一說,溫寧便明白了。
她如今披着發,一看就是未出閣的姑娘,卻得了這般難以啓齒的症候,難免叫人懷疑。绾上婦人髻,也能少些猜疑和打量。
青絲如瀑,絲滑如緞,總是從她的手中滑落。
散開了好幾次,溫寧有些羞窘,又有些心煩意亂。
身後傳來一聲低笑,随即滿頭青絲被人托起,松松地绾了個堕馬髻,如薔薇花低,藤蘿枝蔓。
只是當視線觸及那雪色的後頸時,謝景辭目光一頓,輕聲問了一句:“現在還難受嗎?”
沒有了發絲遮擋,他的呼吸徑直落在耳後。
薄薄的熱度傳來,溫寧臉色微紅,搖了搖頭。
沒再多說什麽,謝景辭目光掠過那淨白無瑕的後頸,将發髻微整,收回了手。
幂籬一戴,遮掩了幾分少女情态,倒真有些婦人的溫婉來。
隔着一層紗幔,老大夫搭在皓腕上,目光在兩個人身上轉了轉,笑着道:“二位是新婚吧,小夫妻感情好,用些助興的藥也無可厚非,但年輕人還是不可太貪歡,來日方長嘛。”
“不是……”
溫寧面上顯出一抹酡色,張了張口,卻不知從何解釋。
幸而下一刻老大夫面色忽轉,緩解了她的尴尬:“不過,這藥怎如此兇猛?小娘子這般柔弱,怎可用這樣狠的藥來。”
老大夫又看向謝景辭,目光帶了些譴責。
謝景辭唇線緊抿,并未出言反駁。
溫寧知曉這是為了顧全她的顏面,紅着臉試圖解釋:“不怪他……”
“小娘子不用為他辯解,這般年紀的男子大多不知輕重,你不要總是依着他亂來。”
老大夫見的多了,一看她這般護着,便以為又是個脾性軟的。
“不過,這種藥你是如何得到的?我曾經在江南游歷的時候見過,似乎是那些教坊裏專門弄出來的……”老大夫看向謝景辭,眼神更為不悅。
家裏已經有了這麽個貌似天仙的夫人,卻又和教坊扯上關系,明明看起來這般清貴端莊,行事怎生如此放蕩?真是人不可貌相。
“意外偶得,我也不清楚這藥的藥性,勞煩大夫講解了。”
被罵了一通,謝景辭面上卻看不出惱,仍是風度頗好地向老大夫求解。
“你不知道?”老大夫态度好了些,摸了摸胡須,“這藥确實也少見了,從前江南最頂級的教坊妙音坊尚未解散的時候,聽說他們對不馴服的姑娘用的就是這種藥。此藥性毒,但名字倒是頗雅致,你就沒發現你那小娘子身上有什麽異常麽?”
異常?
溫寧沉思了片刻,她一到晚上就意識混沌,什麽也想不起來。
不過,妙音坊,不正是她從前所在的地方麽?
她那會兒那年紀小,王媽媽總是用藥來吓唬她,但是從未真正拿出來過,她以為只是個唬人的東西,沒想到離了教坊這麽久,卻意外用到她身上了……
“她後頸上似乎多了顆朱砂痣。”謝景辭答道。
話音剛落,溫寧忽然想起銀環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但當時自己明明拿鏡子照了,卻什麽也沒瞧見。
餘光裏瞥見她臉上的困惑,謝景辭頓了一下,又道:“只是昨晚上有,白日裏卻忽然消失了。”
溫寧偏過頭去,俯下視線,然而衣領遮的嚴嚴實實的,她什麽也瞧不見。
不過,他……他為何對自己的身上一顆小痣都如此清楚?
一想到這裏,溫寧忽然臉龐微熱。
“這就對了,此藥名為朱砂痣。”老大夫嘆道,“沒想到竟也流入平京了。說是藥,其實本也不是藥,是一種紅色的情蠱,進了人身體後,随着蠱蟲長大蘇醒,欲|望便會被勾起,直至半月後蠱蟲死去。若是得不到排解,便會血熱而死。不過這蠱只在夜間活動,所以白日一沉寂自然便看不見了。”
“半個月……”溫寧臉色煞白,“能直接把這蠱蟲驅出來嗎?”
“要是那麽簡單,這藥便也不會被教坊秘供着了。” 老大夫搖了搖頭,看了眼溫寧纖弱的身體,話語又有些回轉,“不過,雖然解不開,壓制藥性還是可以的。”
随即轉身,從高高的藥櫃裏給溫寧拿了瓶藥。
白色的瓷瓶裏裝了七粒,将要遞過去的時候,老大夫忽然又收回一點,對她警示道:“這蠱蟲性熱,因此我給你的藥,藥性寒涼。偶爾吃上一次倒是沒事,不過若是吃的太多,可能會宮寒,小娘子若是尚未生育的話,子嗣上可能會艱難,如何取舍,須得你自己斟酌。”
眼前這小娘子看起來年紀不大,不像是生育過的。
思及此,老大夫又冷着臉看了一眼謝景辭,眼中的譴責顯而易見。
他特意把藥給了小娘子,就是讓她自己決定自己的身體,免得一直被這不知輕重、只會貪圖享樂的夫君牽着鼻子走。
“好,我知道了,多謝大夫。”
溫寧接過瓷瓶,嘴唇微抖,向這位體貼的老大夫深深地福了一禮。
回城的路上,深藍的天幕一點點垂下來,官道兩旁的村戶已升起了炊煙,偶爾聽得見幾聲深巷犬吠。
一切看起來那樣靜谧安寧,可夜色越暗,溫寧的心底就越慌亂。
她已經感覺到了,從夕陽沉沒的那一刻起,骨髓裏便升騰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來。
一路前行,待進入城中,看見萬家燈火的時候,溫寧已緊緊地咬着唇,伏在馬車的車窗邊,與身邊的人拉開距離。
她的發髻已經散開,青絲傾瀉,遮住了緋紅的臉。
謝景辭沉默地看着她避開的身影,待聽見了微弱的哭聲,終究還是伸出了手。
然而一觸及她的肩胛,溫寧便像受了驚一般拂開。
她現在意識尚未泯滅,記得從前的種種一切,也記得那晚他眼中的直白。
“你不用擔心,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碰你。”
謝景辭看着她渴求且掙紮的模樣,心底傳來遲鈍的痛感。
許是信了些,溫寧這才轉過身子,掐着手心,垂眸不語。
行至拐角,馬車一個颠簸,她身形不穩,被晃進了謝景辭懷裏。
車夫是跟了謝景辭多年的近侍,并不擅長駕車,只是在這樣隐秘的出行時臨時代替。
察覺到了颠簸,他立即向謝景辭告罪。
可謝景辭并不怪罪他,反倒有些意外的慶幸,大約也只有這樣意外的時刻,她才願意抱緊自己。
意識還未完全淪落,溫寧明知道該放開,但是雙手卻不聽從命令,反而抱得更緊。
她的指尖還陷在掌心,餘光中瞥見了深紅的印,謝景辭的手伸過去,試圖掰開她握緊的拳。
“放松。”
謝景辭偏頭吻着她的耳垂,低低地誘哄着。
溫寧搖了搖頭,固執地握得更緊。
于是他的唇便從耳際滑落,滑到她唇角,淺淺地啄吻,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
一個失神,她的櫻唇因為喘息,微微張開,與此同時,那緊握的拳也松了一瞬。
趁着這一瞬,謝景辭侵入她的齒關,将她抵在車廂上,指尖掰開她微松的手,十指相扣,按在了窗邊。
淺啄變成了深吻,兩個人都有些失控。
待馬車“吱呀”一聲停下,謝景辭已經深埋在她的衣領裏。
溫寧弓着背,雙目有些失焦。
十指交纏,衣袖在牽扯間無力的垂落,一個瓷瓶忽然掉落。
骨碌碌的響動傳來,溫寧曈朦的眼漸漸回神。
此時,清風一吹,拂起了車簾,國公府的鎏金門匾突然映入眼簾,像是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溫寧立即清醒過來,一把推開正在舐吻她的人。
猛然從溫熱裏脫離,謝景辭薄唇沾了些水色,在夜色裏格外潋滟。
裏面的動靜忽然停下,外面的近侍猶豫了半天,終于等到了通禀的時機。
“世子,國公府到了。”
半晌,裏面才傳出應聲。
“嗯。”
謝景辭眸中的深色逐漸褪去,看着她微顫着手攏上衣襟。
“抱歉。”
他聲音有些低啞,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微低着頭幫溫寧一圈圈纏上了衣帶。
“沒……沒事。”
溫寧聲音有些顫抖,紅潮還未完全散盡,垂下眸去。
忽看見了腳邊的瓷瓶,她彎着身撿起,緊緊握在了手裏。
作者有話說:
謝景辭:我不會亂來的。
下一秒:抱歉。感謝在2021-06-26 14:36:32~2021-06-27 20:09: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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