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放逐的腳步,(1)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感冒好得還算快,趕快來趕連載了……
致宇一路狂奔回家,把自己悶在房間裏,眼淚無聲的流下來。
依依,我心底的至愛,為什麽你居然會遭遇那樣的命運?難道說我的愛真的是罪魁禍首嗎?那天你來找我就是告別吧?那天,我怎麽沒有看出來你的悲傷?我應該緊緊拉着你的手,不讓我離開你的身邊啊!哦,是我讓你痛苦了嗎?不,我要和父母好好交涉一番,讓她改變決定,讓你重新回到學校上課——但是,不用再回到徐偉身邊了!
致宇躺在床上,心裏一直在想着怎樣和母親談這件事情,一邊在設想,一邊在等待着父母親下班。越是想着要他們早點回來,就越覺得時間過得太慢太慢,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焦急得拉着床單不停的撕扯着,恨不能把它摳出一個洞洞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暮色已經一點點上來,致宇的房間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他聽到父母交談的聲音在客廳響起:他們終于回來了!
一個翻身從床上彈了起來,致宇沖了出去:“媽媽,你怎麽可以這樣!”他惱怒地對着母親大聲喊叫,聲音都有點顫抖。
“你這孩子,怎麽和媽媽說話的?”父親馬上出聲制止他,“都在說什麽呢?”
“柳老師,依依被媽媽逼着離職了!還有,離婚了!”致宇眼圈發紅,聲音梗咽。
“真的?”李父轉過臉來看着李母,“柳老師哪裏得罪你了?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啊?”
“你不知道不要亂說,我是有原因的!”李母生氣地瞪了一下丈夫,“我輕易會濫用權力嗎?我又不是瘋了!”
“媽,你這樣做太狠毒了!你毀掉了依依一輩子!她現在已經不見了!我找不到她了!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致宇全身發軟,靠在門口,憤怒地盯着氣定神閑的母親。
“她倒識相,自己走了。”李母滿意的點點頭,“我做這些事情的本意就是要她從我們周圍消失,她還算是個聰明人。”
致宇的父親看看喘着粗氣憤憤不已的兒子,再看看一副悠閑自得的妻子,更加莫名其妙,“你告訴我看看,究竟怎麽啦?”
“你讓你兒子告訴你吧。”李母雙手交叉挑釁似的看着致宇,“你倒是告訴你父親啊,我為什麽這樣做?”
致宇的胸因為氣憤而不住起伏着,“媽,你不要這樣卑鄙!”
“什麽?卑鄙?”李母也被激怒了,“我是為你好,致宇!你愛上自己的老師,一個已經結過婚的、比自己大了好多歲的狐貍精,我能不這麽做嗎?我會讓這件事情傳出去讓大家看李市長家的笑話嗎?我會讓你和她眉目傳情到忘記你自己的身份嗎?我會讓你放着像張敏那麽好的女孩子不理睬,去盯着這種沒有任何背景地位的殘花敗柳嗎?你問問你爸爸,看他會不會同意我的做法?”
“什麽?”可憐的李市長已經被突如其來的事情弄得暈頭轉向了,“致宇,你怎麽能喜歡上你的老師呢?不行,絕對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為什麽你們大人都是那樣勢利?我要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想按照你們設計的走下去!”
“致宇,你媽的做法是有點過激,”李市長看看着老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臉,對她露出個讨好的表情然後繼續說:“可她這也是為你好啊,這件事要傳出去,別人不會笑掉大牙才怪,你這孩子,怎麽會有這樣奇怪的思想呢!”
“感情是無法控制的,我愛依依是我的事情,可是這與依依無關啊!爸爸,媽媽對依依所做的一切難道是正确的嗎?”致宇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現在她又在哪裏呢?一想到她孤伶伶的,沒有人照顧四處飄零,我心裏就難受!不行,我要去找依依!”
“你這個蠢東西,你敢出去?”李母沉積已久的怒火終于發作了,“我做盡惡人,還不是為了你好?我是為了你的前途打算啊!你想就這樣把自己毀了嗎?你這個混賬東西,扶不起的阿鬥!你敢走出這個家去找那個狐貍精,你就不要回來了!”
致宇的雙眼盯着母親,牙齒咬得緊緊的,“那行——”還沒有說完就被父親推進房間,“致宇,你媽正在氣頭上,你何必要這樣與她對着幹呢?再說她确實也是為你打算才這樣做的,你要理解一下她啊。好好想清楚,別再去和你媽頂嘴了,過了今天就好了。”致宇還想站起來,卻被父親按了下去,“你還不知道你母親的脾氣嗎?別和她硬扛!”父親威脅的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把門關上,留給致宇深深的絕望:為什麽?為什麽就是沒有一個人理解他,支持他?
又躺回了床上,輾轉反側,眼前全是依依那雙幽怨的大眼睛,似乎含着無盡的淚水,波光盈盈,心裏痛到了極致。
父親敲門喊他吃晚飯,他沒有吭聲,沉默的一動也不動。喊了幾句,父親也沒了耐心,徑自走開了。門外傳來母親咬牙切齒的詛咒,罵得很惡毒,看來平常母親在旁人前面表現出來的雍容大度都是假的,她骨子裏還是那些粗俗農婦的本質,這也許是遺傳自外婆吧?
平心靜氣的躺着,不知道有多久,不知不覺睡着了,又突然自己醒了過來。
一片沉寂,一片黑暗。
打開手機看看時間,竟然是晚上九點半了。
打開門一看,外面靜悄悄的,看來父母又有應酬去了。
致宇返回自己的房間,楞着在床上枯坐了幾分鐘,突然他神經質站了起來翻箱倒櫃的找了一些東西,又開始在書桌前伏案工作,奮筆疾書起來……
桌子上留着一張字條。
爸爸,媽媽:
我決定要去找依依,請不要惦記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兒子:致宇
即日
回到家的李母看着字條,腿一軟就跌做坐在椅子上,紙條從手裏掉了出來,飄落到地上,“老李,你兒子居然離家出走了……”
這時的致宇正站在長沙火車站的售票廳裏。
已經很晚了,售票大廳裏人并不是很多,只有幾個窗口是開着的,售票員努力睜着眼睛,等待着交班時刻的到來。
致宇很茫然。剛看過了火車時刻表,表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通向全國各地的火車車次,但是哪一班車才能帶他找到依依呢?這個時候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對依依了解太少了。依依家住何方?她有些什麽知心好友?他該根據哪條線索去尋找呢?
本來想打電話問徐偉,可是他大概也提供不了什麽有用的線索,何必多此一舉呢?
到底乘哪一班火車?都快十一點了,還不做決定就要流落街頭了,抛硬幣吧,正面去北京,背面去上海,不管找不找得到,至少要到外面去散散心,他現在還不太想回家去面對母親。把手伸進口袋裏一摸——咦,自己袋子裏的錢呢?怎麽不見了?
焦急地站起來,把每個口袋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自己分明是帶了錢出來的!難道是遭遇偷竊?早就聽說火車站這邊神偷遍地,今天真還見識到了,根本沒有任何覺察,口袋裏的錢不翼而飛了!
怎麽辦?票是買不成了,雖然錢包裏還有些零錢,但是經費已經不夠了。致宇怏怏的站起來,走出了售票廳。
手機響了。
是家裏的電話號碼,致宇呆呆的看着屏幕上藍光熒熒,最終沒有接通。
不要怨我,媽媽,是你做得太過分了,我只是需要一段時間來平靜自己。我不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情感生活,我有自己的人生目标,請不要随意地擺布我,我不要做你人生計劃裏的棋子。雖然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但是你卻毫不考慮他人的感受與幸福,你太自私了,媽媽,希望在我離開的這段日子裏你能自己冷靜下來,想一想自己的所作所為。
外面的風很涼爽,到哪裏去呢?
今天是星期六,不知道黃成俊回來沒有?不如到他那裏去避避難。
摸出手機撥打了黃成俊的號碼——運氣真好,他居然回來了,而且恰好剛剛送張敏回家。
幾分鐘後黃成俊開的車就出現在致宇面前。
“致宇,上車吧。”
黃成俊伸出手招呼他,致宇沉默的坐進了他的車子。
黃成俊顯然心情非常好,一路上吹着口哨《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與致宇的沉默無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致宇,怎麽啦?一路上都不說話?”把致宇領到家裏的客房,黃成俊遞過一杯水,觀察着致宇落寞的表情。“為什麽心情不好?”
“我現在心裏很亂,很煩惱。”致宇接過水,眼神空洞。
“原因呢?”黃成俊靠着沙發,仔細地研究着致宇,“是因為柳姐嗎?她還是拒絕你?”
“什麽?”致宇驚跳起來,“你……聽誰亂說的?”
“敏敏告訴我的,你非常非常愛柳姐,所以接受不了她。致宇,你真的很傻,一點都不現實,柳姐怎麽可能和你在一起啊?別人知道了會怎麽說啊?”
“你也這麽看?張敏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吧?”致宇非常着急,本來他只是單純的暗戀依依,如果被張敏大嘴巴洩露出去,對依依的形象有多麽大的影響啊——但是,現在似乎也不用管了,反正依依已經離開他們了。
“沒有,就我知道。我已經和敏敏分析過了,這件事讓別人知道了,那柳姐還要做人嗎?柳姐對我們這麽好,如果讓她受到傷害,我們這些做學生的又怎麽對得住她呢?敏敏也想通了,這件事與柳姐是沒有關系的,她也決定保守秘密,不讓柳姐受傷。”
“呵,她現在倒想做好人了。”致宇把手托住頭,“可是她已經洩露了,而且洩露給了一個最不能知道的人,”
“什麽?”黃成俊也很緊張,連聲問,“是誰?徐偉嗎?”
“那倒不是,她那晚很氣憤,脫口而出就告訴我媽媽了。”致宇悶悶的說。
“哦,那還好吧,總比讓徐偉知道好,要不是肯定又會挨打的。”黃成俊聽到只是致宇母親知道這件事情,覺得還不算太糟糕,噓了口氣,整個心情都放松了。
“你以為啊?”致宇的聲音裏都流露着痛楚,“我媽比徐偉更可怕!現在依依失業了,離婚了,不見了,這都是拜我親愛的老媽所賜——我現在已經找不到她了。”
“啊?”這下輪到黃成俊吃驚地跳了起來,“怎麽會這樣?”
“我今天才知道握的媽媽居然是個這樣心狠手辣的女人!我太內疚了!因為我對依依的愛毀掉了她的生活!我現在一想到依依正在外面飄零,心裏就很痛!你知道嗎?是那種被人拿刀子在心上刺的感覺!她現在肯定很慘,肯定很苦很累,但是我卻不能幫助她!”致宇的眼淚又忍不住了,奪眶而出,畢竟對于一個十九歲的少年來說,遭受到這樣的人生變故,是難以承受的憂傷。
黃成俊目瞪口呆的看着致宇,“你,流淚了?真的這麽在意柳姐嗎?”
“為了張敏,你也流過淚,我也看見過你那種表情,何必大驚小怪呢?也許我是前世虧欠了依依什麽,這一輩子才會這麽執著吧?無論怎麽樣我都沒辦法忘掉她!”致宇把手蒙住臉,一臉的無奈,“現在我只想去找依依,不讓她一個人在外面受苦!”
“可是你怎麽找呢?”黃成俊也是一臉的無奈。
“我不知道。”致宇突然失去了力量,癱倒在沙發上。
“要不,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北京散下心吧,讓自己和你媽都冷靜一下。”
“可是我的錢被偷了。”真是禍不單行啊!
“算兄弟我請你去玩好不?敏敏那事我怎麽感謝你都不夠呀!”黃成俊用力拍打了一下致宇的肩膀,“先睡吧,兄弟!”
“那你真的去北京了?”嫣然擡起頭問他。
“是的。”致宇平靜的回答。
他在北京的那些日子,家裏亂成了一鍋粥,父母甚至動用了公安幹警來尋找他。回到湖南以後知道了這一切,他心裏竟有莫名的快樂——媽媽,你也知道着急,對吧?放心,以後我将有自己的打算,絕對不會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任何事情的!
“那你為什麽要在這樹上刻字呢?”
致宇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這棵樹,對我的意義是非凡的,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刻就在這棵樹下度過的。有一個晚上和黃成俊喝高了,回到學校我怎麽也睡不着,就拿了刀子到這棵樹上刻了我和依依的名字。那時真傻,總希望這棵挂花樹有靈性,能夠保佑我找到依依,可是結果讓我大失所望。”
其實,在桂樹上刻了名字以後還有一場風波,只是致宇不願意提起,對于他來說只是件無足挂齒的小事而已。嫉妒他的副主席向輔導員打了小報告,痛訴致宇不愛學習,沒有請假就私自外出半個月,還肆意破壞公共財物——輔導員當然盡力維護致宇,可是致宇卻很坦然地承認一切錯誤,并且提出了辭職,于是從大二開始,他就只做了個挂名的學生會副主席,把主席的身份拱手相讓,這也曾成為土木工程學院的一大新聞。從來就沒有人在大一擔任學生會主席,致宇做到了;從來沒有人對學生會主席的頭銜如棄草芥,致宇也做到了!無論致宇走到哪裏,都引來衆多好奇的目光,但是他仍然我行我素,從不計較別人的議論。
輔導員曾受母親的委托把他叫到辦公室談話,致宇沒有給他們滿意的答複,回家看到母親灰敗的臉色,他心裏就有說不出的快樂,母親千辛萬苦替他設計了人生道路——可他就是叛逆的,他就是不會去走!原因很簡單,因為母親的幹涉,他失去了依依。
“那後來呢?”嫣然很好奇的問。
“後來?還能怎樣?雖然被評為優秀畢業生,可是我不願意去鄉鎮基層做所謂的鍛煉,就考研了,考到了上海,我想離家遠遠的,這樣才能讓我內心的傷痛和擠壓減少一些。”
是的,每次回家站到陽臺上就會心痛,那個讓他魂牽夢萦的身影是不會再出現在他眼前了!回到家,就會想到母親對依依的所作所為,就會胡亂猜測依依在外面颠沛流離的生活,一直想到心裏刺痛刺痛,所以選擇了離開,不讓自己觸景傷情。
“其實我伯母只是為了你好!”嫣然用手指摳着樹幹上那幾個字,“她真的很在意你才這樣做的,你應該要體諒她才對呀!”
體諒?早已經原諒了母親,要不是不會回家住。但是體諒,在致宇的思想境界裏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母親太喜歡自作主張,操縱一切!家裏的所有人,都必須按照她的指導思想前進。父親在他讀研二的時候升職為市委書記,這完全和母親的督促與奔波有關,但是她知不知道父親很累?
研二暑假裏的一天,致宇正在家裏休息,突然父親回來了,他的臉色非常不好,這讓致宇非常緊張。
“沒什麽關系,爸爸只是有點頭暈,事情太多了,有時真的應付不過來。你別着急,吃點藥就好了。”父親語氣很虛弱,這讓致宇非常心痛。
“我打電話給媽媽,叫她回來照顧你!”致宇拿出手機就想撥打號碼,卻被父親按住了。
“別告訴她,她知道我沒什麽事情的話會很糟糕的!你母親一直是個要強的人,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如果她知道我只是因為工作太累而不舒服,她會罵人的!”父親看了看致宇,“也許你是對的,能過着自己想過的生活——哎,也許原來的選擇就是錯誤。”他悠悠的長嘆了一口氣,這讓致宇心裏非常難受。
“那您和媽媽好好談談,讓她多注意一下您的身體和情緒,畢竟您是她最親密的人啊!”
“致宇,你……”父親看了兒子一眼,“我只是她實現夢想的一個工具,致宇,你是不會知道的!我真的很累,真的很想随便在哪個清水衙門做到退休算了,可是你母親是不會答應的!我只能繼續留在成堆的公務裏,只能天天做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真後悔當年的選擇,可是人生沒有後悔藥吃,既然做了選擇,又不得不這樣走下去。”
父親那天的眼神一直留在致宇心裏,這讓他堅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誤。
“你和柳依依是不現實的,這件事情伯母沒有說錯,只是她的行動過激了一點罷了。”嫣然還在繼續為李母說着好話,畢竟在長沙這些天,李母對她非常關照,看得出來很喜歡她,極力想撮合她和致宇之間的感情,所以她也想投桃報李,盡力把致宇與李母之間的距離縮短。“而且你媽媽督促伯伯發展也是對的呀,這次我們過來根本沒費什麽勁就把那個采購辦主任搞定了,這還不是你們家的關系?要換了別的人,還不知道要費多少功夫呢!我倒是覺得這樣蠻好的,在長沙城能夠這樣呼風喚雨,感覺真不錯!”
“也許這就是大部分人的觀點吧,畢竟社會是物質的。”致宇嘆了口氣,把目光投向樹幹上的那幾個字,“明天就回上海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又來看這棵桂樹了。”
“你真的很純情哎,致宇!怎麽這麽多年你都還沒有忘記她呢?”嫣然眼睛裏有一抹傷感,“她在QQ上不也和你說得很清楚嗎?她很清醒,知道你們之間的距離,你怎麽就是不能迷途知返呢?”
“她試都沒有試過,怎麽知道不可以?只要她放開這些世俗的念頭就會發現年齡不是距離,可是她就是不肯給我機會!這麽多年了,她到底在哪裏?”致宇抱着那棵桂樹,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傷感,“依依,你知道我在找你嗎?知道我一直在牽挂着你嗎?我們還會有在這棵樹下重逢的機會嗎?”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為她等待也許就落個一場空?她比你大這麽多,按年齡推算至少有三十多歲了,說不定她又嫁人了,早就是綠葉成蔭子滿枝,可你還在這裏傻傻的為她等待,值得嗎?”在一旁站着的嫣然實在受不了致宇的“深情似海”——如果這片深情是給她的,她會多麽歡喜呢!可是她只能在一旁嫉妒地看着致宇向別人訴說他的衷情,這讓她太氣惱,太心痛了!不行,她要點醒致宇,不能讓他生活在自己編造的童話世界裏,雖然這些話在致宇聽來有可能是致命的打擊,可她也不得不說!
“我也知道你說的有可能是事實,但是在沒有見到她前,沒有确認她過得幸福之前,我不會放棄我的等待。如果知道她過得很好,我也沒有必要介入她的生活,讓她又一次痛苦;如果她還是獨自一人,飄零無定,我會以最大的能力去争取她,去牽住她的手,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開!”致宇的口氣開始轉為狂熱,眼睛裏出現了奮鬥的目光,這讓嫣然非常洩氣。
“像徐偉那樣的流氓都願意幫助她,柳依依不會過得不幸福的——畢竟她是個人見人憐的美女呀!倒是你,為什麽就不肯放眼看看周圍的世界呢?找不到她,難道你就這樣孤獨一輩子嗎?”
致宇轉過頭來看着她,“嫣然,那你為什麽不肯放眼看周圍的世界呢?對你好的人很多很多,你幹嘛一定想來征服我呢?難道你嫌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人還不夠多嗎?”
“致宇,不,那不是征服不征服的問題,你完全看錯我的心意了!我真的很愛你,自從看到你的照片那一刻就愛上你了!”嫣然急急忙忙分辨,為自己的愛情做辯解。
“什麽照片?我和你不是在辦公室見面的嗎?”致宇非常奇怪。
“哦,那是——那是你來應聘的時候交上來的那張照片啊!”
“呵呵,一張大頭寸照,也能讓我們美麗無比、號稱‘公司一枝花’的陳嫣然小姐動心嗎?真沒想到自己的魅力哩!”致宇微笑起來,那陽光的笑容讓嫣然又一次心動。
“致宇,你應該多笑,真的,你很合适臉上挂着笑容!你不要成天把自己沉浸在回憶裏,弄得一副慘兮兮的模樣——我幫你去找柳依依吧!也許找到了以後你會死心,就會接受我的愛情了!”
“什麽?”致宇驚奇地看着她,“你幫我找?”
“是的,為了得到我的愛情!我敢打賭說,那個柳依依已經結婚了,生小孩了,你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嫣然又恢複了她的潑辣本性,雙手叉在腰上,對致宇“惡語相向”,無情打擊。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她有可能會永遠沉澱在我心裏的某個角落,我有不時還會想到她呢?嫣然,你就一點也不嫉妒嗎?”
“我幹嘛嫉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往事,為什麽要強迫對方去忘掉?我也有我的記憶,只是到時候你不要來找我的麻煩,請求我把往事遺忘就行了!”嫣然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樣,看得致宇只想發笑——嫣然,真有你的!
湖大的草坪裏蕙草盛放着淺紫淺白的花朵,不時的,随着微風吹拂,送來沁人心脾的芬芳。桂樹下的兩個人都沉默了,靜靜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月華如水,衣大地以華裳,天上的月亮靜靜的照着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沒有半點情緒的波動,就像柳依依那古井無波的心扉。
致宇一路狂奔回家,把自己悶在房間裏,眼淚無聲的流下來。
依依,我心底的至愛,為什麽你居然會遭遇那樣的命運?難道說我的愛真的是罪魁禍首嗎?那天你來找我就是告別吧?那天,我怎麽沒有看出來你的悲傷?我應該緊緊拉着你的手,不讓我離開你的身邊啊!哦,是我讓你痛苦了嗎?不,我要和父母好好交涉一番,讓她改變決定,讓你重新回到學校上課——但是,不用再回到徐偉身邊了!
致宇躺在床上,心裏一直在想着怎樣和母親談這件事情,一邊在設想,一邊在等待着父母親下班。越是想着要他們早點回來,就越覺得時間過得太慢太慢,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焦急得拉着床單不停的撕扯着,恨不能把它摳出一個洞洞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暮色已經一點點上來,致宇的房間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他聽到父母交談的聲音在客廳響起:他們終于回來了!
一個翻身從床上彈了起來,致宇沖了出去:“媽媽,你怎麽可以這樣!”他惱怒地對着母親大聲喊叫,聲音都有點顫抖。
“你這孩子,怎麽和媽媽說話的?”父親馬上出聲制止他,“都在說什麽呢?”
“柳老師,依依被媽媽逼着離職了!還有,離婚了!”致宇眼圈發紅,聲音梗咽。
“真的?”李父轉過臉來看着李母,“柳老師哪裏得罪你了?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啊?”
“你不知道不要亂說,我是有原因的!”李母生氣地瞪了一下丈夫,“我輕易會濫用權力嗎?我又不是瘋了!”
“媽,你這樣做太狠毒了!你毀掉了依依一輩子!她現在已經不見了!我找不到她了!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致宇全身發軟,靠在門口,憤怒地盯着氣定神閑的母親。
“她倒識相,自己走了。”李母滿意的點點頭,“我做這些事情的本意就是要她從我們周圍消失,她還算是個聰明人。”
致宇的父親看看喘着粗氣憤憤不已的兒子,再看看一副悠閑自得的妻子,更加莫名其妙,“你告訴我看看,究竟怎麽啦?”
“你讓你兒子告訴你吧。”李母雙手交叉挑釁似的看着致宇,“你倒是告訴你父親啊,我為什麽這樣做?”
致宇的胸因為氣憤而不住起伏着,“媽,你不要這樣卑鄙!”
“什麽?卑鄙?”李母也被激怒了,“我是為你好,致宇!你愛上自己的老師,一個已經結過婚的、比自己大了好多歲的狐貍精,我能不這麽做嗎?我會讓這件事情傳出去讓大家看李市長家的笑話嗎?我會讓你和她眉目傳情到忘記你自己的身份嗎?我會讓你放着像張敏那麽好的女孩子不理睬,去盯着這種沒有任何背景地位的殘花敗柳嗎?你問問你爸爸,看他會不會同意我的做法?”
“什麽?”可憐的李市長已經被突如其來的事情弄得暈頭轉向了,“致宇,你怎麽能喜歡上你的老師呢?不行,絕對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為什麽你們大人都是那樣勢利?我要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想按照你們設計的走下去!”
“致宇,你媽的做法是有點過激,”李市長看看着老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臉,對她露出個讨好的表情然後繼續說:“可她這也是為你好啊,這件事要傳出去,別人不會笑掉大牙才怪,你這孩子,怎麽會有這樣奇怪的思想呢!”
“感情是無法控制的,我愛依依是我的事情,可是這與依依無關啊!爸爸,媽媽對依依所做的一切難道是正确的嗎?”致宇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現在她又在哪裏呢?一想到她孤伶伶的,沒有人照顧四處飄零,我心裏就難受!不行,我要去找依依!”
“你這個蠢東西,你敢出去?”李母沉積已久的怒火終于發作了,“我做盡惡人,還不是為了你好?我是為了你的前途打算啊!你想就這樣把自己毀了嗎?你這個混賬東西,扶不起的阿鬥!你敢走出這個家去找那個狐貍精,你就不要回來了!”
致宇的雙眼盯着母親,牙齒咬得緊緊的,“那行——”還沒有說完就被父親推進房間,“致宇,你媽正在氣頭上,你何必要這樣與她對着幹呢?再說她确實也是為你打算才這樣做的,你要理解一下她啊。好好想清楚,別再去和你媽頂嘴了,過了今天就好了。”致宇還想站起來,卻被父親按了下去,“你還不知道你母親的脾氣嗎?別和她硬扛!”父親威脅的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把門關上,留給致宇深深的絕望:為什麽?為什麽就是沒有一個人理解他,支持他?
又躺回了床上,輾轉反側,眼前全是依依那雙幽怨的大眼睛,似乎含着無盡的淚水,波光盈盈,心裏痛到了極致。
父親敲門喊他吃晚飯,他沒有吭聲,沉默的一動也不動。喊了幾句,父親也沒了耐心,徑自走開了。門外傳來母親咬牙切齒的詛咒,罵得很惡毒,看來平常母親在旁人前面表現出來的雍容大度都是假的,她骨子裏還是那些粗俗農婦的本質,這也許是遺傳自外婆吧?
平心靜氣的躺着,不知道有多久,不知不覺睡着了,又突然自己醒了過來。
一片沉寂,一片黑暗。
打開手機看看時間,竟然是晚上九點半了。
打開門一看,外面靜悄悄的,看來父母又有應酬去了。
致宇返回自己的房間,楞着在床上枯坐了幾分鐘,突然他神經質站了起來翻箱倒櫃的找了一些東西,又開始在書桌前伏案工作,奮筆疾書起來……
桌子上留着一張字條。
爸爸,媽媽:
我決定要去找依依,請不要惦記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兒子:致宇
即日
回到家的李母看着字條,腿一軟就跌做坐在椅子上,紙條從手裏掉了出來,飄落到地上,“老李,你兒子居然離家出走了……”
這時的致宇正站在長沙火車站的售票廳裏。
已經很晚了,售票大廳裏人并不是很多,只有幾個窗口是開着的,售票員努力睜着眼睛,等待着交班時刻的到來。
致宇很茫然。剛看過了火車時刻表,表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通向全國各地的火車車次,但是哪一班車才能帶他找到依依呢?這個時候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對依依了解太少了。依依家住何方?她有些什麽知心好友?他該根據哪條線索去尋找呢?
本來想打電話問徐偉,可是他大概也提供不了什麽有用的線索,何必多此一舉呢?
到底乘哪一班火車?都快十一點了,還不做決定就要流落街頭了,抛硬幣吧,正面去北京,背面去上海,不管找不找得到,至少要到外面去散散心,他現在還不太想回家去面對母親。把手伸進口袋裏一摸——咦,自己袋子裏的錢呢?怎麽不見了?
焦急地站起來,把每個口袋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自己分明是帶了錢出來的!難道是遭遇偷竊?早就聽說火車站這邊神偷遍地,今天真還見識到了,根本沒有任何覺察,口袋裏的錢不翼而飛了!
怎麽辦?票是買不成了,雖然錢包裏還有些零錢,但是經費已經不夠了。致宇怏怏的站起來,走出了售票廳。
手機響了。
是家裏的電話號碼,致宇呆呆的看着屏幕上藍光熒熒,最終沒有接通。
不要怨我,媽媽,是你做得太過分了,我只是需要一段時間來平靜自己。我不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情感生活,我有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