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逼迫
澤一的面色倏地變得凝重起來,與在客廳時判若兩人。
衛立見狀,就不言語了,因為知道他接下來說的話大約是不能給外頭兩個小崽子聽的。
澤一盯着他的眼睛看了會兒,開口道:
“今天小安小全從補習班離開後,碰到了件奇怪的事。
“他們說回家路上看到一輛面包車停在路邊一動不動,車門開着,緊貼人行道,他們因為忽然想起要買幾支可擦性水筆,就中途過了馬路去往對面的文具店。結果才走了沒幾步,那車就突然開走了。”
衛立心頭一緊。
如果那輛車停在路邊并非巧合,那麽兩人繼續筆直往前走的話,可能就會被車上跳下來的人擄走。
澤一說完,眸光一沉,沉默地和衛立對視了三秒,然後道:“哥,你是不是惹上什麽事兒了?”
他有此困惑,衛立覺得不足為奇——自己早上出門才叮囑過的事情,傍晚他們就遇上了,這種巧合讓澤一想不懷疑都難。
更何況,像他們這樣的孩子,本就比同齡人心思更成熟敏感,年幼的薇薇尚且如此,澤一已經成年,一顆心早已如同玻璃燈泡,由內而外的通透明亮。
并且相比起羅婧,澤一每天都能看到自己,觀察自己,想要找出自己的破綻易如反掌,所以自己随意找理由搪塞掩飾也是沒用的,只會讓澤一心中疑窦更大。
衛立對此感到十分歉疚。
不管那輛車和自己有沒有關系,都說明自己對弟弟們的照顧不夠。就算他們和其他同學同行又如何,窮兇極惡的歹徒要對付幾個孩子,還不是綽綽有餘。
澤一見他不語,料定自己是猜中了,接着道:“哥,我不是想責怪你,我知道無論你做什麽都是為了我們,但是你不要一個人扛,我已經大了,我能幫你分擔一些了。”
衛立聞言,心中更加難受。明明問題出在自己這裏,弟弟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自己。
他心中暗嘆了一口氣,壓低聲音開了口:“哥答應你,會盡快把事情處理好,絕不會讓你們受到波及的。現在你不要操心別的,好好複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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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用手機轉了兩百塊給澤一:“把自行車給弟弟們吧,這段時間你坐地鐵或者打車回家,節省路上的時間,也能安全一點。”
他說完站起來要走,澤一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哥!”
衛立頓住腳步,就聽他搶着道:“我明年六月高考完就可以打工了,一個暑假保準能把學費掙出來。”
衛立知道澤一是想叫自己不要再那麽拼,欣慰地擡手拍了拍他的肩,順便輕輕把他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摘了下來:“我有分寸的。”
澤一還想說什麽,衛立的手機卻響了,他馬上借着這個檔口出了卧室。
關上門,衛立拿出手機一看,見上面顯示的號碼自己并不認識,心中就生了警惕。
客廳裏羅安羅全已經靜下心繼續寫作業了,他便轉身走到陽臺上,按下錄音鍵才接起電話:“喂。”
“你今天又在他家待了一天。”
電話那頭仿佛早有準備,傳來的聲音經過處理,已經不辨男女。
“馬上就要期末考了,我在幫他備考。”衛立咬死自己家教的身份不松口,同時試探道,“怎麽,你沒收到我回複的短信嗎?”
那頭笑了一聲:“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衛立聽這口氣,認為他至少不是那個給自己“一周時間”的人,但是面包車跟他有沒有關系就不得而知了。
于是衛立接着對話,預備尋找機會繼續探口風。
“我的意思是,等到考試結束,我就會辭職離開。”
“是嗎,可我只看到,你想盡辦法讓他離不開你。就算你真的辭職,也不代表你們倆之間的關系結束了。”
衛立瞄了一眼隔壁亮着燈的卧室,往陽臺角落走了兩步,裝傻道:“我不懂你這話的意思。”
“當biao子就不要立牌坊,你挑在他媽祭日那天靠近他,這種事你當別人看不穿嗎?”
衛立耳尖一動——祭日?
這件事是沈聽瀾心頭上一根刺,就算不至于那麽嚴重,也沒有為人子女的把這事到處跟人說的,知道這件事的,除了自己,目前就只有嚴傑了,因為他當時和沈聽瀾就讀了同一所學校,是事件的旁觀者。
所以,電話對面的人不是嚴傑,就是和嚴傑同一陣營的人!
衛立忽然意識到自己先前漏算了一個問題,那些“情敵”雖然沒什麽錢調查自己,但是如果有人願意為他們其中一人出這筆錢呢?
盡管嚴傑沒沈聽瀾家那麽富有,可他既然一直在沈聽瀾面前自視甚高,說明嚴家也缺不了錢,偶爾付出一筆打探消息,嚴傑能夠支撐得住。
這個推論很合理,結果卻讓衛立皺起了眉頭。
嚴傑對沈聽瀾向來不懷好意,所以這件事就不是“争男友”那麽簡單。
衛立心中轉瞬間掠過數十個念頭,表面卻不動聲色:“歪打正着罷了,我本來以為他只是邀請我去過聖誕的,結果他其實是心情不好,想有人陪陪他。”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說辭嗎?”
“我問心無愧,随便你信不信,”衛立聲音極其冷靜,“倒是你說的話前後矛盾,明明知道這個日子非比尋常,卻不把握機會,到頭來怪我捷足先登。”
他剛說完,電話那頭的語速忽地快了起來:“你怎麽知道我沒把握機會,要不是你……”
衛立明白了,看起來此人并非嚴傑,而且他那天應該向沈聽瀾發出過邀約邀請,但是沈聽瀾并未理會他。雖然不知道個中原因,但這個人得知祭日消息的日子不會很早,否則去年就能“先登”了,也不至于在今日懊悔至此。
衛立正等着那人透露更多的訊息給自己,那人卻及時剎住了車,沒再說下去。
停頓過後再開口,他轉移了話題:“你遲遲不肯離開他,莫非是愛上了他?”
“沒有。”衛立再次強調了一遍,“我們是正當的雇傭關系,而且我已經說過,考試結束後我會辭職離開。”
“我等不了那麽久,”那人終于直奔主題了,“你愛他也好,不愛也罷,趕緊離開,否則你就想好天天接送你那兩個弟弟吧。”
聽他連數量都對上了,衛立一顆心懸了起來——看來,只要自己不答應,面包車截人的事遲早都會發生。
他賭不起,只能先示弱:“……好,盡快辭職也可以,但是我還得再見他一面,結算最後一次工資。”
“行。”那頭爽快地答應了,“不過,既然只是結工資,就不必待一整天了吧?”
衛立咬了咬牙:“半天就夠了。”
“我會監督你的,順便送你一份大禮,給你一個離開的好理由。發你郵箱了,記得查收。”
對方呵呵笑了一聲,就挂斷了電話。
衛立打完電話,若無其事地從凍人的陽臺上回到屋內。
客廳裏的兩個孩子已經到浴室洗漱去了,衛立左右張望了一下,選擇了餐桌最角落的位置,拿出手機查收郵件。
小心翼翼地測試一番,在确認附件無病毒後,他打開迅速浏覽起來。
照片,又是照片。
不同于之前短信裏傳來的那些吻在一起抱在一起的親密照,這次的尺度是三十禁的那種,滿屏的肉色,沈聽瀾的臉部非常清晰,而其他人則是做了面部模糊處理,而那數量之多,手腳加在一起都數不過來。
糟糕的是,衛立仔細辨認了身體細節,發覺那就是沈聽瀾,不是找人P上去的臉。
看着那些糾纏在一起的細節,衛立忽覺心煩意亂,有暗火陰燃一般,喉嚨沒由來地幹澀起來,同時對嚴傑的厭惡情緒達到了高峰。
“大哥,你臉色怎麽那麽差啊?”
羅安的聲音讓他手一顫,慌忙把郵箱那少er不宜的界面劃走了:“沒什麽,就是有點兒累了。你們也趕緊睡吧,明天還要上課。”
兩兄弟應了一聲,輕手輕腳地進卧室去了。
等他們走後,衛立長出了一口氣,倒了點水,吃了姐姐和沈聽瀾給的保健藥,然後将沙發上的被子展開鋪平,利索地洗漱一番後抱着熱水袋躺下了。
接下去幾天,他正常上班,沒聯系沈聽瀾,全家人出行也都沒再碰到怪事。
周四的時候,沈聽瀾聯系了他。
“你是周五晚上有空,還是周六晚上有空啊?就是可以留在我這裏過夜的那種有空。”
因為答應那神秘人只用時半天道別,于是衛立答道:“周五。”
沈聽瀾馬上回複了一個可愛的貓咪表情:“好噠。”
那貓咪的眼睛黑黑的,圓圓的,很像沈聽瀾,衛立盯着它,想要再回複點什麽,最後卻一直盯着他到屏幕熄滅。
轉眼就到了周五。
沈聽瀾把車停在小區門口,一見到衛立就降下窗戶朝他拼命揮手:“哎!上車!帶你去好地方!”
衛立一面四下環顧,一面走向了副駕——四周并沒有眼熟的人,不過也可能是天色太暗,他沒能看仔細。
衛立系着安全帶,想着心事,沈聽瀾手拿着一張票就伸到他面前來了:“吶,看看!”
衛立接過票,借着車外街燈的光看清了上面的字:“鋼琴演奏會?”
“嗯!”沈聽瀾笑着說道,“就一個半小時,咱們過去好好放松一下。”
衛立扭頭看向他。
他滿含笑意的眼睛清炯炯的,黑白分明,很單純地興奮着,開心着,仿佛喜歡鋼琴的是他,不是自己。
“謝謝你。”
那是句由內而外的真心話。
沈聽瀾就把臉轉向他,笑得更高興了:“謝什麽呀,那麽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