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冤家路窄
沈聽瀾頭皮一麻,腦袋徹底宕機了。
怔了好幾秒,他才終于感受到了害怕,趕緊把位子挪到衛立身邊,抓住他的胳膊:“我錯了,我再不跟羅安羅全胡鬧了,我馬上把他們給我的錢還回去,你別不要我!”
他像只即将要被主人丢棄的小狗一樣,繞着主人的腿不肯離開,這裏嗅嗅那裏摸摸,盡量露出可憐巴巴的哀求模樣,可是衛立目不斜視,看都不看他一眼:“這個包間我訂了三個小時,你考慮完再回家吃飯。”
說完,衛立把他的雙手拂開,站起身就要走,沈聽瀾趕緊跑過去擋在了門口:“求你了!”
衛立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生氣了,就把我臭罵一頓吧!或者……”沈聽瀾着急忙慌地拉着他的手在自己肩上拍打了兩下,“打我兩拳出氣都可以,可是不要趕我走……”
衛立收回手:“我看上去很像是愛打罵人嗎?”
沈聽瀾眼見這樣都不起作用,索性豁出去了:“我知道我一直是對不住你,你要是讨厭我,你也在我身上弄個超痛的紋身好了,面積多大都可以的!”
衛立只當他的話是耳旁風,徑自繞過他,伸手要去抓門把,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實在不行,我以前怎麽對不起你的,你一一還回來就好,就算是在床上……”
“夠了。”衛立冷冷地打斷了他,很明确地對他道,“你不是我弟弟,你想靠邪門歪道的方式賺錢,我管不着,但是你肯賣,我不想買,就這樣。”
他上次在浴室裏還有抱自己的沖動,如今絕情到這個地步,讓沈聽瀾幾乎感到了難以置信。
衛立盯着他的手:“人不應當自輕自賤,但也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這一句話讓他的手頃刻失了所有力氣。
而衛立趁此機會,抽走手,撥開他,走出了包間。
門關上了,沈聽瀾還保持着手擡在半空的姿勢,一顆心卻已沉到谷底。
邪門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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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衛立是對羅安羅全生氣,其實也是對自己生氣。衛立到現在都無法接受他們之間的那段過往,而他的存在,只會反複提醒衛立那些痛苦的過往,是揭開傷疤不住撒鹽。
沈聽瀾自嘲地笑了一下,坐回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給自己。
不知這壺裏是什麽茶葉,飲一口,染得滿嘴苦澀。
可是再苦也只能咽下去。衛立收留他已是不計前嫌,大概也曾想過要忘掉一切重新開始,是自己害他又記起那些,怨不得他趕走自己。
也是,像他這麽個一事無成的人,人家憑什麽要喜歡他呢?衛立那麽好,就像是一杯澄淨的水,而他是一滴油,無論他怎麽和對方緊緊相貼,他們都融入不到一起。衛立對他好,也許只是顧及欠過他幾分人情,也許只是可憐他年紀輕輕有這樣的處境,可是憑他過去那樣對待過衛立,這份人情也早就還掉了。
而那份可憐,也随着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所作所為消失了。
可他怎麽就一點不知道分寸,理所應當地把自己當成了衛立的家人?
一滴淚滾落下來,掉進了茶杯裏,随即他開閘洩洪一般地哭了起來。
哭夠了,他裝上沒動過的點心,在茶館的廁所裏洗幹淨臉後回了家。
衛立不在家中,想來是已經往夜市去了,兩個小子挨了訓,縮在房裏老老實實地用功兼核對書籍與賬目,而澤一倒是因為第二天是周末,所以回了趟家,順便給沈聽瀾熱了頓晚餐。
晚飯有腸有蛋,還有沈聽瀾愛喝的豆芽湯,沈聽瀾看這頓飯豐盛得好似斷頭飯一般,心裏越發哀痛,感覺衛立是真的打定主意要他走。
興許是看他情緒很差,澤一這次沒跟他撩閑,收了他的碗筷拿去洗:“反正其他碗我也洗了,不差這兩三個。”
沈聽瀾點點頭,這次他沒跟澤一争——争什麽?他哪有資格?衛立家的活兒是從來不缺人做的,讓他做點家務,無非是給他一個留在這裏的借口,現在好了,這個借口已經不需要了。
澤一洗了碗,從廚房拿了兩個蘋果,自己啃一個,還有一個留在桌子上,示意他吃,随後邊吃蘋果邊去陽臺上打電話去了。
沈聽瀾沒有心情吃喝,盯着蘋果看了一會兒,抱着衣服去浴室洗澡。
他洗得很慢,洗完後把浴室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遍,這才抱着髒衣服出了門。
時間将近十點,陽臺已經空了,安全兄弟倆肯定是睡了,澤一估計在卧室裏忙自己的事,估計也不會再出來,因為他晚飯吃得早,應該是早就洗漱完了。
沈聽瀾深深吸了口氣,把髒衣服團成一團,放進了行李箱中,又拿出洗漱包,把浴室裏的洗漱用品全部都收了回去,又去到陽臺上,把幾件晾着的衣服收下來,跟洗漱包一道放回了行李箱。
拎起重新鼓出來的行李箱,沈聽瀾走出了大門,盡量放輕了關門的聲音。
鎖上外面的鐵網門,沈聽瀾将鑰匙從鎖孔中拔出來,緊緊捏在了手裏。
鑰匙上凹凸的齒硌得他手掌發疼,他的心也猛地感到了疼痛。
真想好好道別啊。
可他沒有那麽厚臉皮,明知道自己的出現會刺激到衛立,還要在臨行前再刺對方一下。
就趁着大家沒見面的時候走,這樣最好了,衛立不用難受,自己也不會再尴尬着糾纏他把自己留下。
想到這裏,沈聽瀾把鑰匙好整以暇地收進懷中——這枚鑰匙無法當面還了,到時候就郵寄吧。至于安全兄弟給的那些錢,到時候他轉回去就是了。
沈聽瀾拖着行李箱,低着頭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雖然沒有目的,但他的邏輯還在,晚上十點多,已經逼近了學生宿舍門禁的時間,夜市即将收攤。他為了避免和衛立撞個正着,幹脆走了另一條路。
他走得心不在焉,步速也越來越近乎出門溜達,直到二十分鐘後,才在紛亂的頭腦裏逐漸理清了思緒。
不管他要去哪兒,今晚他得先找個住處。
住處沒得選,還是矩陣網吧,等他這一圈繞回去,衛立應該也往家中走了,他進網吧包個夜,接個單子賺點零花,再慢慢盤算一下明天的去處。
而不管他決定接下去往哪兒走,等到明天一早,他就會坐車離開這兒,先……
此時,視線裏出現了一雙棕黃色的男靴,剛好擋住了他前進的路。
他先開始沒在意,邊想着心事邊往另一側避讓,以免和對面的人撞上。
可是他一避,對方緊跟着也站到了他那一側,于是他又讓了一下,結果對方也跨了回去。
一來二去的,他不由得停止思考,擡頭望向對面那個人。
這一望,他立刻就驚詫地睜大了雙眼——狹路相逢,原是冤家路窄!
他萬萬沒想到這一點,一時間愣在原地,竟是一言不發,而對面的嚴傑已經盯了他半天了,這時就先開了口:“這不是我們的沈少爺嗎?”
他說着,身後三個人圍了過來。
其中一個是王晗,對方雖然一如既往地漆黑如炭,但畢竟是他認識的人,所以沈聽瀾第一眼便看見了他。
沈聽瀾早猜測作弊一事是他背叛,心中已冷過一回,便不太意外,随即打量了其他人。
剩下的一男一女裏,男的不知道是嚴傑的朋友還是跟班,女的身材高挑,面孔漂亮,應當是嚴傑的女友,聽了嚴傑的話後瞧了他一眼就轉向嚴傑,疑惑道:“他是誰啊?”
“我以前的同學。”嚴傑摟住女生的腰,回答時趁勢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拍了拍她的腰,“好了,你先回車上,我們說幾句話就過去。”
他說話時,沈聽瀾就萌生了離開的念頭,但明白眼下情況沒那麽簡單——夜深了,這條僻靜的單行道沒什麽人來往,交警更是早就下班,對方三個男青年,自己拖着個又大又沉的行李箱站在路中,離大馬路還有幾百米,他怎麽脫身?
女生一走,嚴傑的酸話就止不住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倒了:“半夜三更,沈少爺怎麽拖着一只行李箱,獨自在外閑逛啊?難道是剛從飛機上下來?”
那個陌生男生就自告奮勇地充當了捧哏的角色:“可這附近也沒機場啊?”
嚴傑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我忘了,沈少爺現在說不定都被限制出境了,怎麽會乘飛機呢?不過既然不是乘飛機,那就是……無家可歸了吧?”
沈聽瀾是絕不肯向嚴傑示弱的,不過他知道今時不同往日,沒有保镖在側,他反擊不了,所以只能沉默着任由對方說,同時心中勸自己,就當是被狗咬了,不要去細想。
嚴傑看他不出聲,興致越發高了,故意拿腔拿調道:“話說回來,這兒好像是你那個好姘頭家附近啊?”
此言一出,沈聽瀾頓時擡眼看向了他,就見他眼中滿意之色漸濃:“你是去找他了吧,結果他不肯收留你是不是?”
沈聽瀾把手背在身後,攥了拳頭。
“沒辦法,你對他來講就是個讨嫌的大麻煩,換成誰都不會樂意沾的。”
他既知道衛立的住址,又好像非常懂得衛立心理活動,沈聽瀾再遲鈍,這回也聽出了這話裏隐藏的問題了:“你對他做了些什麽?!”
【作者有話說:小沈:傑哥你不要過來啊!!(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