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表演課桑知酒一直有在上,這次藺嘉禾為她預約的表演老師叫郁評,也是桑知酒的熟人。

郁評看了遍劇本,還有旁邊空白處桑知酒密密麻麻的批注,臉上立刻就輕松許多:“看來你這幾天真是用心了。

“我覺得這劇本不錯,主要是這角色也适合你。‘陳悅’跟你出道時候飾演的第一個角色有點兒相像。”

桑知酒愣了一下,禮貌勾起嘴角:“您也這麽覺得啊……”

郁評沒來之前,她在走廊外面遇到樊霧。

樊霧當面調戲她,還故意想逼着她承認兩人那晚意外滾上床的事情。

當時桑知酒很氣惱,撂下一句“你自己清楚”,便轉身跑了。

現在想想,她真是悔恨不已——

怎麽關鍵時刻罵人的話就一句都想不出來呢?

當時她就該揪着樊霧的領子,把人從頭到腳問候一遍,讓她知道她這種混蛋,根本配不上自己!

郁評觀察着她的臉色,輕聲問了一句:“怎麽了?”

桑知酒趕忙收回飄散的思緒,擺擺手:“啊,沒事沒事。

“郁老師,我們開始吧。”

郁評點點頭:“嗯。”

她看着被重點标出來的兩個劇情小段落:“我幫你完善一些角色設定上的小細節,然後跟你對對戲,幫你找下毛病。”

桑知酒乖巧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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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面試,需要準備的片段有兩個——

一個是陳悅剛纏上慕一甯的時候。

她跟着慕一甯的樂隊,第一次進地下酒吧演奏。臨走前,樂隊遇上一個暴發戶。暴發戶甩下一沓錢,硬是要逼迫陳悅當面喝下三杯酒給他助興。陳悅不會喝酒,本身也沒接觸過這種不可一世的社會人,最後為了樂隊,她含淚灌下所有酒水。

另外一個則是和Alpha主角慕一甯的對手戲。

在發現陳悅居然開始适應這種生活,身上乖乖女的氣質漸漸染上街頭小太妹的影子之後,慕一甯和她大吵了一架,言語中極近貶低之能事,想要将人趕走。

陳悅不知道為什麽慕一甯會突然變臉,與她争辯幾句後,冒着大雨跑了出去。

郁評講了二十分鐘戲,邀請她一起對戲。

但盡管桑知酒聽得認真,可真實踐起來,還是叫郁評哭笑不得。

“哎喲,知酒,你這個表情好兇哦。

“這個時候陳悅剛學會翹課,身上學生妹的氣質還是占大多數的。但你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把我這個暴發戶活活撕碎一樣。

“不行不行。”

桑知酒撓撓腦袋。

郁評繼續道:“而且這時候,慕一甯是站在陳悅身後的,陳悅心裏還有期待,期待慕一甯站出來幫助她。”

桑知酒皺鼻子:“慕一甯想讓陳悅看清楚現實的黑暗,這時候就站在一邊看好戲呢。

“我光是想想那個畫面,就要生氣了。”

“是啊……”郁評耐心講解,“但陳悅是不知道這件事的,這時候她正處于熱戀對方的心理狀态中呢。

“而且慕一甯也絕對不是看好戲的表情,慕一甯對陳悅有感情,她不單單是希望陳悅‘知難而退’,更希望陳悅能夠‘全身而退’。

“慕一甯是處于一種想出面但暗自壓抑的狀态。”

聽到這裏,桑知酒就有點不解了。

這兩天裏她光顧着研究陳悅這個角色的心理,很少把注意力放在慕一甯身上。

于是她托着腮,确認道:“郁老師,您覺得……這個時候,慕一甯對陳悅就有感情了嗎?”

“那當然。”郁評抖了抖劇本,“你現在拿到的劇本不完整,我們沒辦法推測慕一甯真正的心路歷程。

“但她将陳悅留下,是為了更好幫助她逃離泥淖。光從這一點,不就可以看出端倪了嗎?

“當然,這種感情不一定是愛情,也有可能是親情、友情或者同情。”

桑知酒想了想,猛地搖搖頭:“如果她真的想幫忙,就不該給陳悅開一道門,直接拒絕人家,讓陳悅死心不就好了嗎?

“我就不信陳悅一個乖乖女,沒有她領路,還真的能變成後來那種樣子。”

郁評低頭沉思一會兒,道:“可能隐藏的真相在慕一甯那邊的劇本裏吧,我也不太清楚……”

她話音未落,突然聽到兩聲敲門聲。

桑知酒作為學生,主動過去應門,一按下把手,就看到樊霧那張十足妖孽的臉。

她反手就想把門阖上,但樊霧已經跳過她,跟郁評打起招呼:“郁老師。”

她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桑知酒:“在忙嗎?”

桑知酒壓低聲音答道:“那、當、然!”

郁評在桑知酒身後,沒看到她的表情,見來人是樊霧,笑着迎了過來:“樊霧?

“你怎麽有空過來?”

樊霧趁這個機會,走進表演室。

她笑着應道:“下周開始,您應該就看不到我了。”

郁評道:“哦,也是,下周你們項目就要開始了啊。”

樊霧點點頭。

郁評熱情招呼道:“我正在幫知酒對戲呢,聊到慕一甯這個人物。

“你過來真是太好了,這一段你幫着知酒看看,她找不到狀态。”

桑知酒作為學生,眼睜睜看着郁評拉着樊霧讨論起劇本,一點拒絕的權力都沒有。

另一邊,樊霧聽完郁評的疑惑,驀地笑了笑。

她道:“慕一甯對陳悅當然有感情。

“讓陳悅看清社會的黑暗,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或者說……一個借口。她選擇把人留在身邊,是因為她真的只是想要把人留在身邊。”

說着,她看向桑知酒:“即使這個過程是非常短暫的。”

桑知酒翻了個白眼:“自私!”

樊霧攤手:“每個人都有自私的時候,只看值不值得。”

她甚至透露道:“而且,逼迫喝酒這場戲并不是就這麽簡單過去,後面的發展是慕一甯和其他樂隊成員為了陳悅掀翻了酒吧。

“陳悅在這一段的表演很重要,她的後面大沖突的導火索,她的表現既要讓人心疼,也要……”

她故意停頓一下,看向桑知酒,慢悠悠把後面的話補充完:“……讓慕一甯心動。”

郁評恍然,随後道謝道:“這樣就清楚多了。

“樊霧,可太謝謝你了。”

說着,她拉起桑知酒的手腕:“恰好有這個機會,知酒,要不你跟樊霧對對戲?

“她本來就是慕一甯的扮演者,你們兩個一起肯定能更好找到感覺。”

桑知酒內心有些糾結。

她思索兩秒,到底是大丈夫能屈能伸這種思想占了上風,看了樊霧一眼:“樊,樊霧姐方便嗎?”

樊霧點點頭:“當然。”

可惜天不遂人願。

樊霧話音剛落,她外套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樊霧用眼神跟兩人說了句抱歉,走到一邊,接起電話:“小雨?怎麽了?”

“現在嗎?”

“……好的,我馬上過去,嗯。”

“挂了。”

随後,她回到桑知酒面前,有些愧疚道:“抱歉,我臨時有點事情……”

桑知酒不知道為什麽松了一大口氣。

她擺擺手,主動道:“沒事,樊霧姐自己的事情要緊,樊霧姐有事盡快去忙吧。”

樊霧順着臺階,朝她和郁評擺擺手:“下次吧。

“你什麽時候再回公司,可以聯系我,只要我有空,一定趕過來。”

桑知酒囫囵點頭應下,跟着郁評一起将她送到門口,看着她離開。

回到表演室,郁評有些遺憾:“太可惜了,沒趕上時候。

“那我們繼續吧。”

桑知酒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應了聲“好。”

轉眼三四天很快過去。

樊霧雖然說了下次有空幫忙對戲,但實際上後來兩人根本就沒有碰上一起的機會。

藺嘉禾奔波了幾天,終于回到桑知酒身邊。

她看着桑知酒戴着黑框眼鏡,還在認真寫角色小傳的樣子,長舒一口氣。

“準備得怎麽樣?”

桑知酒停下筆,揉揉太陽穴:“我敢說我高考那時候,也就是這個努力程度了。”

藺嘉禾連忙給她捶捶肩膀:“我們知酒真棒!

“上次高考你考進全國TOP10的院校,這次高考,你也必定能斬獲桂冠!”

桑知酒被她錘得全身直晃蕩,眼神都要發直,連忙躲開她的小拳頭。

她轉而問:“你這幾天怎麽樣?

“有什麽收獲嗎?”

藺嘉禾扁扁嘴:“我有一個壞消息……”

桑知酒急忙道:“好消息,先聽好消息!”

藺嘉禾砸吧一下嘴,把後面那句補充完:“……和另一個更壞的消息。

“你想先聽哪一個?”

桑知酒往椅子上一道,翻着白眼作垂死狀。

藺嘉禾直接把手指伸到她鼻梁下面探了探,幾秒後收回,點頭欣慰道:“還行,還有呼吸。”

桑知酒一個鯉魚打挺,捂着耳朵道:“我不聽我不聽,我都不想聽。”

藺嘉禾嘆口氣。

她知道桑知酒只是在開玩笑,也不想再多耽誤她練習的時間,于是抓緊時間道:“目前看來,除了樊霧姐這邊的電影項目,其他劇組都不符合你的要求。

“所以,這個項目你只能勝,不能敗!”

“我猜到了……”桑知酒抽抽鼻子,“那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壞消息?”

藺嘉禾垂下頭:“唉,我去找過樊正志,哦,就是咱們公司那個總監了。

“目前的情況是,這個項目公司這邊插不了太多手,夢之姐讓咱們參與面試已經是最大的退步了,我們只能靠自己!”

桑知酒白她一眼:“這算什麽壞消息?

“你別是一開始就想着走後門吧?”

藺嘉禾反駁:“這哪裏就算走後門了?

“我只是合理整合手上資源進行必要的前期準備!當然就是……”

她洩了氣:“最後沒成功罷了。”

桑知酒拍拍她的肩膀:“好啦,我知道了。

“沒事,你等着瞧吧!我光憑自己的實力,也能把陳悅這個角色拿下來!”

藺嘉禾眼睛一亮:“這麽有信心嗎?

“知酒,你真是好樣的!”

桑知酒被她這麽一樣,其實瞬間弱了三分。

她點點頭:“唔,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吧。”

藺嘉禾已經很滿意:“沒事。你只需要做到七成的要求,剩下的三成,咳,憑咱們跟樊霧姐同在南露的情分,樊霧姐肯定會給咱們點面子的!”

“伏新煙也是候選人之一,她也是南露的……”桑知酒小聲提醒。

藺嘉禾一愣,随即昂起下巴。

“一個小小的新人。

“她怎麽可能比得過你在樊霧姐心中的位置呢?”

桑知酒一抖。

聽藺嘉禾這意思……怎麽感覺藺嘉禾知道些什麽?

果然樊霧暗戀自己這回事兒,馬上要傳遍整個南露了嗎?

她有些羞惱,開始趕人:“好啦,你先回去洗漱休息吧,我,我還要繼續看劇本呢。”

藺嘉禾這才反應過來,果斷拎起自己的外套和包包。

“對對,我不能打擾你!

“你繼續,有事情再叫我,我先回房間去了。”

桑知酒點點頭,目送她離開,在聽到房間大門傳來“咔嗒”阖上的聲音後,才回過頭。

燈光下,她不由自主把目光定在劇本,“慕一甯”這個名字上。

當天夜裏,桑知酒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夢中,她忘記自己的真實身份,全然變成了那個穿着半身裙,剛獲得全國大學生小提琴演奏第三名的陳悅。

聲色犬馬的背景裏,她黏在一個人身後,哀聲請求她留下自己。

那人頭都沒回,只有一道幽幽的疑問語氣傳來:“你有什麽值得被留下的?”

桑知酒正詫異,那人轉過身,正是樊霧的臉。

但在夢境中,她想不起“樊霧”這兩個字,只知道對方就是她的慕一甯。

慕一甯湊到她身邊,用手撩撥着她的耳垂,吐氣如蘭:“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後面的畫面就太荒唐了,屬于不能播出的限制級畫面。就連桑知酒這個夢境的主人都被隔絕上一層厚重的霧氣,只模模糊糊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醒來的時候,晨曦從半開的窗簾間灑進來,桑知酒額上冒着細密的冷汗。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身體有些酸軟——

這種感覺,跟那一天晚上,她在樊霧身邊醒來時,有異曲同工之妙。

反應過來後,桑知酒把鍋全推到樊霧身上:“果然是禽獸才會幹出來的事情!!後面我不知道的劇本裏不會真的有這種狗血橋段吧!!!”

她有些崩潰:“還是夢境其實是在暗示我,如果實在面試不過,就得……”

電話鈴驀地響起,也打斷桑知酒這有些危險的思緒。

“喂?”

電話另一頭是藺嘉禾有些困倦的聲音:“知酒,你醒了沒有?

“阿康半小時後到樓下等我們,你洗漱一下,我們得出發去面試地點了。”

桑知酒深吸口氣:“唔,醒,醒了。”

藺嘉禾一愣,随即笑道:“難得你這麽準時,嗚嗚嗚,吾家有女初長成,媽媽真的好欣慰啊!”

桑知酒咬牙:“呸!”

她一把挂斷電話,捂着額頭重新躺回床上。

大概五分鐘後,她才重新有了動作,撐着身體坐起來,慢悠悠走進衛浴間洗漱。

在車上簡單應付完早餐,她們就抵達了目的地。

面試地點在影視城裏面一個小酒店,時間不早不晚,酒店裏沒什麽人。

江夢之想得周到,特意給桑知酒多開了一間房,讓她可以有一個單獨的休息室,跟其他三個候選人分隔開。

藺嘉禾安頓好桑知酒,便給她留了個安靜環境,自己出門找人敘舊順便打探消息去了。

可沒想到的是,就當桑知酒拿出劇本,準備臨時再抱點佛教的時候,房間門被人推開了。

桑知酒詫異看過去,就見到一個陌生的面孔。

詹月柔手裏拿着候選人的號碼牌,看了看房間門牌號,又看了看屋裏的桑知酒。

她表現得十足無害:“唔,桑,桑知酒前輩!”

她疑惑問道:“我,我是來面試代號為L的劇組的,請,請問這裏是候選人休息室嗎?”

桑知酒迷糊了一下。

嚴格上來說,這裏是獨屬于她的休息室,但她分明也是候選人之一,說這裏是候選人休息室似乎也沒錯。

再加上詹月柔本身長得嬌弱,又是個Omega,天然能獲得旁人的好感。

桑知酒模糊了一下信息,直接道:“面試房間就在隔壁,你可以在這裏等候。”

詹月柔笑起來:“好的,謝謝!”

桑知酒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不客氣。”

得到對方的允許,詹月柔便大膽起來,她走到桑知酒身邊,狀若不經意間瞥見了她手邊的文稿,驚訝道:“我,我剛才還不敢相信呢,您,您也是來面試這個角色的嗎?”

桑知酒沒覺得有什麽好隐瞞的,點點頭算作承認。

詹月柔吐吐舌頭:“呼,原來您也要參與面試啊……那我是完全沒機會了。”

桑知酒一愣,下意識安慰道:“……為什麽這麽說,大家都是公平競争的。”

“公平競争?”詹月柔很驚訝,“您都來了,角色不都已經內定了嗎?”

她表現出一副很熟練的模樣:“我都知道的,也不會出去亂說,您放心吧!”

桑知酒皺起眉頭。

不知道為什麽,短短幾句話的交談,她對這個女孩就沒有了什麽好感。

但出于基礎的社交原則,她倒也不至于表露出來,只偏過頭,不再回話,裝成認真看着劇本的模樣。

詹月柔自顧自嘆口氣:“其實您不用擔心,我知道自己拿不到這個角色,這次過來,是想争取看看能不能拿到一個小配角。”

桑知酒有些奇怪,忍不住問:“你都走到決賽了,目标還只是一個配角嗎?”

這次換詹月柔不說話了,兩人尴尬相識一笑,彼此都安靜下來。

事實上,詹月柔原本并不在三位候選人之列。

三位候選人其中一個恰好跟詹月柔一樣,在影視城做群演。但因為入選決賽這件事,那個姑娘壓力太大,加上家裏有點事,她幹脆放棄這個機會,乘飛機回老家了。

詹月柔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消息。

彼時,樊霧給她打過去了後續補償款她還沒捂熱乎,就拿着錢找關系,聯系上了選角的工作人員。

那工作人員收了賄賂,跟負責人梁雙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順便就推薦了詹月柔做替補。

時間緊迫,梁雙沒時間考慮太多,加上反正本來就預定了三個人,直接就同意下來。

這才有了詹月柔來到酒店面試這一出。

甚至連她“走錯房間”這事情都不是巧合。伏新煙和另一個候選人認識,兩人在真正的休息室中聊得火熱。

詹月柔看她們面生,知道對方估計跟自己一樣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就果斷拿着東西出門,來到面試房間周圍碰運氣。

恰好藺嘉禾不在,還真讓她逮到桑知酒這麽個大寶貝。

過了三十分鐘左右,藺嘉禾回到房間,敲了敲門後探進一個腦袋說:“知酒……”

她話音戛然而止,看着霸占着沙發的詹月柔,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是誰?”

詹月柔倒乖巧:“您,您好,我是來面試角色的。”

桑知酒看她窘迫,簡單幫她解釋了兩句。

藺嘉禾臉色依舊有點黑:“候選人休息室不在這裏,你應該去三樓307。算了……”

她看向桑知酒:“知酒,你準備一下,5分鐘後就輪到你了。”

桑知酒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從書桌配套椅子上站了起來。

等到她準備出門,詹月柔又湊上來。

“知酒前輩,我,我的輪次也要開始了,我可以跟你一起過去嗎?”

她笑了笑:“我有點緊張。”

桑知酒更緊張。

倒不是她害怕面試的場面,只是人對一件事在乎得越深,對失敗的恐懼感也就越甚。這場面試關乎到她能不能完成和母親的約定,在她心中有極其重要的地位。

但盡管她狀态不好,又對眼前這個Omega提不起好感,出于多年Beta的習慣使然,面對對方時,她還是保持着絕佳的紳士風度。

回頭看了詹月柔一眼,桑知酒點點頭,應了句:“嗯,一起走吧。”

于是,當樊霧和梁雙正靠在一起,讨論前面兩人的表現時,餘光就瞥見桑知酒和詹月柔一起從門外走了進來。

樊霧和另一邊的樊正志都愣怔住。

梁雙有些疑惑:“怎麽了?你覺得伏新煙不行嗎?”

樊霧回過神,搖搖頭:“沒有,只是她還沒達到我心裏的預期。”

她把事情糊弄過去,看着詹月柔,輕輕皺起眉頭。

梁雙恰到好處解釋道:“那個叫徐心逸的女孩放棄了候選人資格,所以下面的人推薦了一個新的人選上來,就是桑知酒旁邊那個,叫詹月柔。

“我剛看了她的簡歷,沒什麽新奇的,之前跟徐心逸一樣就是個群演。

“待會你看看她的表現,不行就刷了吧。”

樊霧低着頭,輕輕“嗯”了一聲,又叫來工作人員,吩咐了兩聲。

工作人員得到指令,迅速到門口做出安排,讓詹月柔先上前表演。

詹月柔一愣,無奈點頭答應。

藺嘉禾松口氣,拉着桑知酒到一邊:“剛好,你先看一看,免得待會出現意外。”

桑知酒揉揉鼻子:“不會出意外的。”

她看向評委席那邊:“也不知道樊霧在搞什麽幺蛾子。”

藺嘉禾小聲道:“會不會說話呢!

“對咱們未來的導演禮貌一點!”

桑知酒嘟着嘴,悶悶不說話。

但很快,她的心情确實輕松不少。

實在是詹月柔表演得實在太差勁了!

桑知酒沒有看到面前兩個人的表現,也不知道詹月柔是臨時頂替上來的,看到詹月柔蹩腳的演技,有些愣愣問了句:“唔……候選人都是這個水平嗎?”

藺嘉禾也撓腦門:“……我也不知道……”

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小聲湊到桑知酒耳邊,樂呵呵道:“你剛出道的時候都不至于演成這樣,如果三個候選人都是這個水平,那咱們這一次不是穩了?”

桑知酒抿抿唇:“不可能,選角團隊是梁雙在負責的。”

她看了眼詹月柔:“可能是太緊張吧?所以沒有發揮好?”

藺嘉禾并不在乎:“管她的。”

說是這麽說,她還是忌憚着伸手幫桑知酒揉起肩膀:“咱們做好自己就行了,酒酒,你什麽大場面沒見過,待會可千萬不能緊張!”

桑知酒深吸一口氣。

詹月柔的表現,讓她潛意識多了種——自己并不算差的想法,整個人放松許多。

她堅定對藺嘉禾道:“放心吧,不會的!”

說話間,詹月柔結束了自己拙劣的表演。

評委席上,梁雙和樊霧甚至找不出一句話能用來點評,只有樊正志作為活躍氣氛的,出面說了句:“咳,表,表演完了?行行,那詹小姐請回到休息室,等待下一場的消息吧。”

詹月柔也知道自己表現得不好,剛才該含淚的時候把臉皺成一團都沒憋出淚意,紅着臉灰溜溜走了。

下一刻,全場的目光都落到桑知酒身上。

桑知酒經得起別人打量,加上經過剛才那一出,已經不太緊張,整個人款款走到臺前,禮貌朝評委席三人打過招呼。

有了詹月柔做對比,看着靈氣十足的嬌蠻小美人,連常年面無表情的梁雙,眉目間都舒展開來。

她道:“規則剛才你都聽到了吧?

“如果準備好,就開始吧。”

桑知酒點點頭。

這是一場無實物表演,只要求候選人将假想中暴發戶的位置落在評委席的方向,讓三個評委可以看清候選人飾演的陳悅的表情和心理波動。

桑知酒深吸幾口氣,整個人的氣質頓時就變了。

她仍是驕傲的,高材生加上剛剛捧到手的全國大賽小提琴獎杯,讓乖學生自帶熬人光環。

但比起桑知酒原本的模樣,她那份銳氣收斂了許多。

面對陌生人的呼喚,她初始還有些弄不清情況,停下腳步後有些詫異地指着自己:“叫我嗎?”

對方要湊上前來調戲她,桑知酒後退一步,皺起眉頭。

這時候,她神情裏還只有厭惡,沒有害怕這回事兒。

梁雙暗暗點點頭。

她正想找旁邊的樊霧誇誇桑知酒,卻驀地發現——

桑知酒本該是看着反派暴發戶的眼光,有意無意落在了樊霧周圍。

梁雙有些疑惑。

這是……把樊霧當成那個假想中的暴發戶了?

可樊霧分明是陳悅的白月光,她最喜歡最依賴的慕一甯啊!

表演還在繼續。

暴發戶的小弟圍了過來,他軟硬兼施,當着衆人的面甩下一沓錢,要求陳悅喝下面前的三杯酒。

有工作人員和樂隊成員圍過來,讓陳悅屈服,陳悅一直在扭頭看着身後一個方向,但表情卻越來越絕望。

最終,大概是确認自己唯一能依賴的人不會伸出援手,她眼角含淚,略帶着恥辱,一一将面前的三杯酒灌進嘴中。

在結束這個動作時,她的目光是落在樊霧身上的。

在桑知酒看來,要在這個面試房間找一個假想敵,那樊霧顯然就是再好不過。

想起這些年兩人的種種交集,她心中本就有委屈,再加上入戲的氛圍,分分鐘就把悲憤的表情展現得淋漓盡致。

試演結束,衆人很給面子發出掌聲。

桑知酒迅速調整好表情,捂着砰砰的心髒,鞠躬致謝。

黎雙簡單誇贊了兩句,見樊霧沒什麽要說的模樣,也點點頭結束話題。

樊正志卻很滿意,笑得幾乎看不見眼睛。

“哎呀,演得真的太好了!

“知酒,你先回休息室等待下一輪表演吧,到時候會有人通知你的。”

桑知酒點頭,和藺嘉禾一起出了房間。

表演室內,黎雙拿起面前的點評筆記,開始和樊霧以及樊正志商量。

“好了,四個人都表演完了,你們覺得怎麽樣?”

樊正志立刻道:“我覺得桑知酒還有新煙啊,都很不錯!”

桑知酒和伏新煙都是南露的,樊正志天然向着她們。這一次雖然沒有上頭指示,但樊正志私心就是想把陳悅這個角色也留在南露中。

黎雙聞言,慢慢皺起眉頭。

“桑知酒……看得出來基本功挺紮實,但我覺得她某些情緒處理不是很好。”

樊正志連忙道:“知酒拿到這劇本也就一周的時間,有些地方沒吃透不是正常的嗎?

“就算她不行,呃,新煙呢?新煙的表現剛才你和樊霧都誇獎了兩句呢。”

黎雙點頭。

她确實認為伏新煙會好一些,這孩子也是她一路從海選盯過來的,雖然說資質也不是上佳,但努力是看得見的。

這樣想着,她看向樊霧:“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們可以統一一下意見,如果大家想法一致的話,後面那一場其實也不用看了。”

樊正志立刻表态:“咳,我覺得新煙和知酒都不錯,你們選誰我都能接受。”

只要将名額留在南露,他今天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黎雙第二個開口:“我覺得……伏新煙吧。

“她更符合我心目中陳悅那種乖乖女的模樣,對人物和劇本也吃得透。”

兩人都開了口,可以說,定下伏新煙就差樊霧一句話了。

以黎雙對樊霧的理解,兩人合作這麽多次,樊霧的審美不會跟自己差太多。

她拿起筆記,甚至在伏新煙這個名字上打了個圈。

但下一秒,樊霧開口:“我選桑知酒。”

黎雙圈打到一半,筆尖下劃,在紙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墨痕。

她收拾一下心情,詢問道:“桑知酒?你确定嗎?為什麽?”

樊霧敲了兩下桌子。

“伏新煙太乖了,飾演前期的陳悅沒問題,但後期很有可能撐不住這個角色。

“桑知酒……她是另一個極端,反而更像後期的陳悅,更有可塑性。”

黎雙不是很贊同:“怎麽?伏新煙就沒有可塑性了?

“有你帶着她,你還怕她入不了戲?”

樊霧将身體稍稍後仰:“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不過如果你覺得不行,那就進行下一場試演吧。”

說着,她看向旁邊的江夢之:“只讓伏新煙和桑知酒過來就行,其他兩個……告知結果,請她們離開。”

江夢之點點頭。

工作人員下去安排,評委席三人得到短暫休息。樊正志出門找地方抽煙,黎雙就跟樊霧閑聊起來。

“我記得,這好像是咱們認識十年以來,第二次在選人這件事上意見不合。

“是我老了嗎?我怎麽沒看出來桑知酒比伏新煙好的地方?”

樊霧笑笑:“第一次意見不合的時候,後來好像是我贏了?”

黎雙翻了個白眼。

她嘗試分析道:“剛才她在試演的時候,是不是把你當成了那個暴發戶?你看到了我沒發現的細節?

“難道就是她一臉悲憤的模樣,打動了你?”

樊霧笑了笑,沒有接話。

實際上,黎雙的某些話,大差不差猜中了真相。

桑知酒眼角含淚看着她的時候,在某個瞬間,她耳邊清晰響起自己的心跳聲。

面對伏新煙那幾個人,她很理智,她能跟黎雙一樣,從各方面去分析候選人的演技好壞,潛力深淺。

但是桑知酒不一樣。

分析到一半,她看着對方的眼神,好像就要陷進去。

之前在表演室裏,她曾經跟郁評和桑知酒說過,這場戲裏,陳悅的作為,是要再次讓慕一甯心動的。

而她看過的四場表演裏,唯獨桑知酒給了她這種感覺。

真是奇怪。

樊霧雙手撐在額角,低下頭若有所思。

幾秒後,她站起身,對黎雙道:“我去趟洗手間。”

黎雙點頭:“去吧。”

評委有自己的休息室,樊霧出了面試房間,想走樓梯前往五樓。

但她剛靠近樓梯間,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

樊霧皺起眉頭,正打算離開,突然裏面傳來樊正志略帶呵斥的聲音。

她左右看看,提步走了過去。

樓梯間這種環境相對封閉狹長,在裏面如果不控制音量,說話聲音能傳出去很遠。酒店在影視城,說不準有多少狗仔時刻盯着。樊正志不是明星,有時候會把謹言慎行忘在腦後。

好在他警惕性還是夠強,一察覺有人推門走了過來,立刻閉上嘴。

樊霧擡眼望去,果然看到了樊正志,以及……

縮在他跟前的,詹月柔。

“樊,樊霧,你怎麽來了?”樊正志抹了把汗。

樊霧冷冷道:“我再晚來一會兒,整棟樓都要聽到你的聲音了。”

樊正志一愣:“抱,抱歉。

“我其實一直有注意音量的,就,剛才激動了一點。”

樊霧雙手環胸:“你們在這兒說什麽?”

樊正志“嘿嘿”一笑,壓低聲音:“我,我這不是怕這小姑娘拎不清,上趕着來纏着你嗎?

“就私底下想找她,随便聊一聊。”

詹月柔站在旁邊,大氣兒都不敢出,但眼神卻黏在她身上。

樊霧垂眸:“以後這件事你別管了。

“不是任何一個出現在你面前的人,都是有企圖的。”

樊正志喏喏應了聲:“嗯,我,我知道了。”

他腳底開溜:“那我先走了,你,你忙。”

樊霧點頭。

解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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